也不能怪聂混心眼儿小，前些日刚有陶浅之那只周山大妖。
他就多少有些纳罕了。
这怎么在认识白夭夭之前，他就从没发现这世上有这么多妖怪？
心里的想法，聂四爷也没表露出来。
他将慢悠悠将箸子搁下，长腿微敞，双手撑在膝头，歪头仔细盯着身边的姑娘打量，语声轻慢。
“新朋友，今日跑出去认识的？”
白夭浓睫眨了眨，“算是吧。”
“算是吧？你今日溜去哪儿撒欢儿了？”
这话说得，跟她多贪玩似的，白夭强忍着没翻个白眼儿，背着手站直了，乖乖巧巧回话。
“去嵇山了，嵇山您知道，咱们先前路过的。”
聂混眸光微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沅省的嵇山？”
“嗯。”
“那你的新朋友，该不会是那条被你踩在脚下的大蛇？”
白夭笑弯了眼眸，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桌面。
“滕嵇，跟四爷打个招呼吧。”
聂混修眉一斜，顺着她葱白的指尖看过去。
桌上一盘绿莹莹的青笋中，突兀的竖起来一根，比人的小拇指还要细，像根嫩绿的‘青豆角’，身体还微微摆动着。
他眉心紧蹙，瞳孔微缩，紧紧盯着那根竖起来的‘青豆角’。
小青蛇吐出嘴里一条笋丝，殷红的信子嘶嘶的吐着，在菜盘子里游动起来，顺着盘沿游下桌面，向着聂混的方向游过来。
聂混眉心狠狠一抽，顺手抄起一只酒盏，挡住了小青蛇游动的路线，语气淡漠。
“找招呼就不必了，离爷远些。”
小青蛇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爬到酒盏中盘起身子，直着蛇头乖乖巧巧盯着他看。
聂混实在没法把这条箸子一样细长的幼小竹叶青，当做记忆中那条宛若游龙的蛇妖。
于是，抬眼看向白夭，捡起一根箸子，向着小青蛇的方向戳了戳。
“就这小东西，是蛇妖？”
白夭搬了凳子在他身边坐下，笑眯眯点头，玉白纤细的食指点了点小青蛇尖尖的脑袋。
“他叫滕嵇，跟箫弥也是老朋友了，我们说好了，它会乖乖听话，绝不给四爷惹麻烦。”
聂混不以为然，盯着她抚摸蛇头的指尖看了两眼，又垂眼睨着那条小青蛇。
“公的还是母的？”
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白夭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雄的！”
说完，捡起自己面前的箸子递给他，又亲自给他盛了碗粥。
“好了，现在你们彼此认识了，四爷快用膳吧。”
聂混薄唇微抿，慢吞吞接过箸子，眼神幽幽盯了眼那条乖乖待在酒盏里的小青蛇，淡淡道。
“你既然带它到这里，爷让你送回去，你铁定也不会听，既如此，来约法三章吧。”
小青蛇：？？？
为什么凡间这么多规矩？
这个要跟它约法三章，那个也要跟它约法三章？
它只是一条小小的竹叶青而已，需要定那么多规矩去约束吗？
突然就好想回嵇山......
聂混才不管它乐不乐意，想不想。
他垂下眼，将小青蛇方才占据的那只盛了青笋的盘子推远，然后慢条斯理的开口。
“第一，这条雄蛇，不能近你的身。”
“第二，这条雄蛇，不能近爷的身。”
“第三，爷跟夭夭在一起的时候，它最好是消失的远远的。”
白夭：“......”
小青蛇：......
这三条规矩，乍一听，倒是比白夭给它定的规矩松快多了。
不过最后这一句，它也听明白了，意思是，它现在有些多余是吧？
看着默默从酒盏中爬出来，顺着桌沿爬下去，游动着细小的身体一溜烟儿溜出屋子的小青蛇。
白夭无奈叹了口气，双手包握撑在下巴上，眼巴巴望着聂混，软声开口。
“滕嵇是个孩子心性，它很懂事的。”
这一点，聂混目前倒是并不否认，他慢悠悠夹了一箸子菜，语声随意。
“嗯，瞧着挺识时务的，比陶浅之强太多了。”
白夭又好气又好笑，抬手撩了下垂到眉尾的鬓发，笑盈盈盯着聂混看。
“四爷，该不会以后我身边出现的所有的男妖怪，你都要防着吧？”
聂混眉心蹙了蹙，掀起眼皮看她，箸子戳在碗中。
“你这话倒是提醒爷了，你就不想想，为什么你身边出现的就总是些公的？作为一个姑娘，你总该交一些雌性朋友，这才像话。”
白夭忍俊不禁，笑不可遏的掩了掩嘴。
“这不是，还没遇见雌的吗？回头我遇见了，一定带回来给四爷认识认识。”
聂混顿时哼笑一声，竖起箸子摆出制止的姿态。
“得了，你以后还是少往府里带妖物。”
白夭扁着嘴皱了皱鼻子，没再吱声。
于是，滕嵇就这样留了下来。
然而，除却聂混，其他人接连几日都没发现，白夭养了条小青蛇。
因着岳鸿鹄的死，烟城主将的位置空下来，许多人都在动心思，聂混最近都在借这个由头搞事情。
张庚是最有资历接管烟城的，但他已经是硝城主将。
他若是接管了烟城，不止代表他得到了聂混绝对的信任，也意味着他将与所有聂勋的属下为敌。
人与人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一定会产生冲突，即便他无意接管烟城，但旁人却不会这么认为。
唯有他自己清楚，背叛聂勋，他会死，且聂混也绝不会信任他。
如今的张庚，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在他还郁结于心摇摆不定，没有找到生路的情况下，就开始被人暗杀了。
张庚是在岳鸿鹄下葬后的第二天出的事。
郑毅一大早来传话，先说了聂勋已经从四海城启程赶来烟城的消息。
又说起张庚，“打听的是出行的洋车被动了手脚，还没驶出府邸，就炸了，腿都炸没了一条，好悬没把人炸死，孟枭和蔺杰去看了，这会儿人还没醒呢。”
聂混正在用膳，闻言意外的挑了挑眉，搁下汤勺，接过白夭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声线淡漠。
“既然人都废了，铁定是不顶事了，不过，聂北军从不亏待功勋，交代下去，日后好好赡养。”
郑毅点头应下，临走前又问。
“这事儿，属下再派人查一查？”
事情不是他们做的，总归还得清楚是谁。
聂混不甚在意，“这么一来，烟城和硝城主将的位置都空缺了，是谁做的，等一等自然会自己送上门来。”
既然不惜冒险暗杀张庚，那么自然是有目的的。
这种举动，除了是向聂混表示态度，别无二想。
郑毅听明白了，“不过，接管烟城和硝城的人，早前您心里不是已经有谱了，那那人若是奔着烟城和硝城主将的位置来的...”
聂混笑意清冷。
“叛主的狗，难不成还留着他？”
送上门来，宰了就是。
这句话刚说完，聂混意识到这是杀念，不由看了眼身边的白夭。
白夭总是不赞成他伤人性命，他担心她不悦。
不过，小妖精倒是垂着眼一脸平静，像是根本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聂混暗暗松了口气，撇了郑毅一眼。
“接下来的事你们去办，手脚利索些，我们在这儿待的够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