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热意流淌

  师尊喑哑着嗓子突然开口:“亲我”

  师尊明明还在神隐峰, 将夜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个操控着藤蔓,嗜血杀戮的人会是师尊。

  但那与师尊别无二致的眉眼,让他恍惚。

  他不顾表弟的阻拦, 朝着屋檐上的白衣御风而去,只是还未到面前, 就被眼前一道金光晃了眼。

  巨大的渔网铺天盖地袭向“师尊”。

  “师尊”好似根本不在意。

  杂糅着猩红碎光的桃眸在人群中梭巡着什么,又因瞧准了目标, 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

  操控着云袖中掣出的藤蔓, 再度卷上某个人的腿脚, 凌空提起,又重重摔下!

  紧接着,金光闪耀的天罗地网就兜头盖下,将“师尊”困于其中。

  他也不反抗,顿时像个傀木制成的人一般, 任由自己被擒。

  操控着金网的灰衣男人双手背覆,从半空中落下, 将网兜丢给街上的苍梧弟子。

  将夜看见他们似是早有准备一般, 抬来一个玄铁烙制的笼子,将金网中的“师尊”塞了进去,又抬走。

  “师尊”猩红的眼顿时像晕散开的墨,一双桃眸变得空洞失神, 任人宰割一般,不再有刚刚那股狠戾劲。

  隔着高阁和牢笼,那双桃眸倏地抬起,直勾勾望着将夜。

  神情虽淡, 眸光却温柔缱绻。

  将夜心中一颤, 刚想追上去问个明白, 就被灰衣男人摁住肩膀。

  “表少爷何时回来的?城主似乎并没有接到消息。”

  眯眯眼一般都不简单,特别是相貌平平,衣着朴素,大多都是扮猪吃老虎。

  将夜只看他一眼,有了初步印象。

  从对他的称呼可以断定这人是城主府的人,且还是君家主的亲信。

  眼瞧着“师尊”被塞进铁笼抬走,将夜就算知道这应该不会是师尊,但还是急得直跳脚,就要追过去,又被灰衣男人攥住手腕。

  “表少爷莫急,他们也是要回城主府的。”

  灰衣男人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瞧着将夜这一身打扮,粉色的薄衫早就被雨水浸透,湿答答地黏在身上,勾勒起少年的窄腰薄肩,那股色气只有将夜自己未曾察觉。

  “表少爷还是随我一同回去,先换下这一身衣裳,再去拜见城主吧。”

  出口的都是商量的语气,按在将夜肩膀上的手却暗暗施着力道,近乎是强迫将夜跟着他走。

  起初的慌乱情绪被消化后,将夜看着那些人拖着铁笼离开的方向确实是城主府,不管怎么样也算是殊途同归,也就不再挣扎,跟着灰衣男人一齐回去。

  忧心师尊,又不断思考着为何出现的妖邪和师尊长得一模一样。

  他一路上并未注意灰衣男人搁在自己身上那若有所思的目光。

  直到迈入城主府的大门,他才恍惚中想起来自己又不是原主,所有对世界观和角色的了解都来自于一本毫无逻辑可言的吃肉文学。

  但他到底是想多了。

  今日是各仙门在苍梧会晤的日子,又因突然出现在苍梧城的妖邪被擒,所有人都步履匆匆赶往前厅,没人在意他这个离家多年的表少爷。

  那些表兄弟见到灰衣男人,也只是颔首以礼,便走开了。

  甚至就像是没看见将夜站在一侧似的。

  灰衣男人不似其他人那般紧张,他悠闲地带着将夜去后院那属于“表少爷”当年的住所换衣服。

  刚一进后院,就瞧见一群人压着他那满身污泥的表弟,往小院里塞。

  灰衣男人眯眼笑笑道:“桐少爷又调皮了,这次惹城主不愉,估计要被关几天的。”

  看来并不是被逐出城主府,也不算太惨。

  将夜满脑子都是师尊,也懒得管这些舅舅家的琐事。

  他被带到属于自己的院子里,就对灰衣男人道:“你先去忙吧,我……休息会儿。”

  灰衣男人笑而不语,点点头转身就离开。

  将夜哪里有心思慢慢换衣服啊,灰衣男刚走没多久,他就顺着来时的路悄摸着赶去前厅。

  眼见装着“师尊”的笼子被抬进去,各仙门赶来会晤的修士中除了云缈山的人,也有曾经那几个不由分说被将夜一桌腿胖揍过的倒霉蛋。

  将夜忙不迭从怀中摸出他嫌弃的粉色面纱,挡住脸。

  还安抚地摸了摸怀中白鸟的小脑袋:“待会儿你别出声暴露我啊,哦,对了,你也不咕咕叫,安安静静挺好的,继续保持!”

  白鸟:“……”

  将夜昧在人群中。

  这些仙门中不乏穿得跟花蝴蝶似的全员女修的门派,他缩着脑袋,压下背脊,混入其中,倒也不太显眼。

  肩膀被挤了一下的姑娘皱了皱眉:“这位妹妹看着面生。”

  将夜捏着嗓子:“我是新来的,姐姐没见过我。”

  一切尽收耳底的白鸟:“……”

  “你喉咙不舒服?”那姑娘还要再问,就被一声堂前的哭嚎吸去目光。

  这一下,所有人都盯着热闹的厅堂中央,谁也没功夫理会他。

  中年男人哭得悲痛欲绝,背着一个浑身瘫软,不成人样的青年,蹒跚足步到了堂前就小心翼翼地放下背上的人。

  目眦欲裂地狠狠瞪着铁笼,抬掌就要朝安安静静沉默不言的笼中人袭去,却被一道掌风挥开攻击。

  中年男人狠狠瞪着阻拦他的人:“君城主这是何意?”

  君城主情绪极稳定,缓缓开口:“事情尚未调查清楚前,要留活口。”

  “这畜生,他杀了我嫡传弟子!”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万万不可因一时冲动灭了活口,失了线索。”君城主面色未变,嘴上说着理解,眼眸中却全是漠然。

  君城主睨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

  变形的脖颈和手腕上都是被藤蔓绞出的血瘀,浑身的骨骼都摔裂了,尸身还算完整,却像是一摊软肉,皱巴巴地团在地上,看起来很是悚人。

  众人一看这施虐的手法,不用猜都能笃定是那操控藤蔓的妖邪做的。

  一下子,同情的目光都落在目中泛泪的中年男人身上。

  君城主沉声问:“他死之前都做过什么?”

  “做过什么?”中年男人还未从痛失爱徒的悲恸中缓过来,愤恨道:“我这徒儿虽不是什么天纵奇才,却心地善良,从不作恶,他能做什么?无非是来此途中因着信仰,去各城的神庙为死去的亡灵祈福罢了。”

  “神庙”二字一出,安静了还没半晌的厅堂中瞬间开始了纷纷议论。

  “几个月前,那妖邪还像山魈一样,偶尔下山骚扰沿山的村落,倒是没闹出什么人命,只是……”

  “只是什么?”

  “那个时候,它还不成人形,没有壳子,现在不知怎么的,竟化作……这般的形态。”

  众人目光朝粗糙的玄黑困笼踅摸去,里头那人的白衣都被玄笼的漆灰蹭脏了,但因着那张脸过于圣洁,竟丝毫不显狼狈。

  一直木讷沉默的妖邪感受到肆意打量的目光。

  他抬起簌簌长睫,露出桃眶中的漆黑眸子,朝人群中望去。

  令众人愕然的是,这双眼丝毫没有刚刚袭击城民时的血腥狠戾,反倒温柔如春日泉,缱绻似四月风。

  他们不知道,这双眼是在透过人群,凝望着一人。

  将夜被看得莫名其妙。

  本能似得心头涌起一股酸涩,揪心的难受,却说不出来原因。

  要不是亲眼见到这妖邪屠戮平民,要不是将夜笃定师尊在神隐峰并未下山……

  他恐怕会陷入这弥彰中,被妖邪蛊惑。

  山间多魑魅,魍魉专惑人。

  将夜瞥开眼,生怕自己陷入那双让人很难抗拒的桃眸中。

  但他一个人笃定这妖邪不是师尊,也是没用的。

  旁人可不这么觉得,去年才在云缈山举办的仙门弟子试炼中,就有不少人见过那位神隐峰仙尊的模样。

  当真是同眼前这个邪佞一模一样!

  虽然有细微差别,但那张脸简直无法炮制。

  “啊?”闻者惊讶不已:“怎会如此相像?”

  有人小声嘀咕:“会不会是仙尊有个什么同胞兄弟啊……”

  “胡说!”

  云缈山的人看不下去了,毕竟是自家仙尊被议论,终归对云缈名声不好。

  “仙尊是人,这妖邪显然非人,怎么可能呢?”

  “真是人吗?他一千年前修为都到大乘期了,一千年了都没飞升,爹生娘养的人怎么可能在人间一千年都不衰老消亡?”

  这些话一唠起来,就让将夜听在耳中,脑门上火。

  他存着理智,虽然也很想为师尊正名,但也只能咬牙恨恨。

  低声咕哝:“师尊不衰老怎么了?你们就嫉妒我师尊貌美如花吧!我师尊只是美得比较久,美了一千年而已,你们这些人真是,妒忌他的修为,还妒忌他长得好看!这种离谱的猜测可把你们能耐的哦!”

  他的声音掩在那些瓮声瓮气的七嘴八舌中,倒是除了他自己和怀中的鸟,也没人能听见他说了什么。

  人多就会嘴杂,只要有人胡乱带,话题总能跑偏。

  君城主攥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等全场安静了,他才稳重开口:“苍梧城近日接济难民无数,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些线索。”

  “妖邪的出现并非是随机的,从被袭击的十六座城池和二十九处村落来看,这些遇难的地点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民众对于神族的信仰高涨,被摧毁最为严重的都是各城的神庙,死伤普遍都集中在信徒身上。”

  越是虔诚,死法越是惨烈。

  由此可见,此刻躺在地上,尸体都僵硬了的倒霉弟子,一看就是神明的虔诚信徒。

  死者的师长被讶地瞠目结舌,悲恸还未散,就伏在徒弟尸身上大哭。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你信仰什么神明啊你,遭这无妄之灾的时候,你的神明救你了吗?妖邪当着神明的金身前杀了你,那悲天悯人的雕像都不垂眼看你一下。”

  众人:“……”

  这对师徒只是小门小派出身,死了唯一指望的徒弟,做师长的也觉着活的没意思,甚至开始破口大骂“神明虚伪”。

  君城主皱着眉安排人将哭得几欲昏厥,神志不清的人搀扶下去休息。

  在这古怪的氛围中,众人颇有些沉默,但似乎都在想同一件事。

  将夜也从这些话中思考到了什么。

  那妖邪专挑神族的虔诚信徒祸害,还挑衅似的摧毁神庙,但并没有神明来搭救这些虔诚的信徒,他们绝望地死在了神像面前。

  妖邪的目的似乎是……让那些信徒不敢信神,也厌弃于神的见死不救!

  有人忽然道:“妖邪的目的是摧毁信仰吗?从信神变成怨神!”

  没人反驳,显然是默认了这一观点。

  但在场众人都是修仙之人,哪个修仙之人不渴望一朝飞升,脱离红尘,从此羽化而登仙?

  与其说他们是信仰神明,倒不如说是憧憬艳羡。

  甚至是……讨好。

  “什么样的目的呢?毁灭信仰,难道是……”说话的人脸色一变,不安涌上。

  就在这时,玄铁牢笼中囚困的妖邪蓦地发出低沉喑哑的笑声。

  他顶着与师尊一模一样的脸,肆意低笑,笑得肩都在颤,一双桃花眼中却蓦地流淌出墨绿色汁液。

  君城主脸色一变,忽然道:“奉衣!快!”

  灰衣男人不知何时忽然出现。

  他甩开袖中金网,往困笼中的妖邪身上兜去,却还是来不及,眼前好似有什么凝为实质的气流,化作一团烟雾蓦地消散于原地。

  牢笼中的妖邪忽然阖上眼,沉睡过去一般。

  叫奉衣的灰衣男人皱眉道:“已经是第七次了。”

  线索中断,剩下的都是不具意义的揣测,这一次的议论被迫中断,众人被城主府的下人引着入住客房。

  但是私底下,他们怎么说的,将夜一字不落听进耳中,心里难受地要命。

  大多数人还是觉得这件事和师尊脱不了干系。

  他们没有证据,全凭猜测,就因为妖邪那张脸。

  师尊常年独居神隐峰,没下过山,也没什么信徒和迷弟给他辟谣,更没什么斩妖除魔的伟业功绩。

  因此,谣言就愈发放肆了。

  将夜并没回小院,而是跟着抬囚笼的弟子混到地牢附近。

  隐匿身形,暗中窥伺。

  等到夜深了,看守牢门的弟子像是瞌睡频频,不一会儿就给将夜钻了空子。

  将夜虽纳闷他们好歹也是仙门弟子,更不该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疏忽,也考虑过会不会是什么请君入瓮的阴谋。

  但还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趁机潜入地牢中。

  地牢里很黑,连一盏灯都没有,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几处猩红幽光。

  他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枚照明用的灵珠。

  瞬间,便将空旷的牢房照得半亮。

  一抬眼,整个人都傻了。

  好几双泛着红光的眼直兀兀地盯着他,一瞧见他,便敛去狠戾,从那别无二致的桃眸里渐出温柔。

  七双眸子像是复制刻印出来的,直晃将夜的眼。

  竟有七个“师尊”!

  和师尊一模一样的脸,用同师尊那一模一样的眼眸看着他。

  将夜觫然,骨子里泛出冷意,两股战战,恨不得立马掉头跑路。

  牢门外传来看守弟子换班的声音。

  新来的精神饱满,斥责对方偷懒睡觉。

  那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守牢门的弟子,至少有金丹圆满的修为,还不止一个,将夜一时间想要离开不大可能,又觉得来都来了,必须搞清楚什么情况。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憷然。

  强迫自己微颤的瞳孔去扫视这几张一模一样的面容。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

  他试探着,压低嗓音,轻声问。

  尽管努力压制恐惧,声线还是颤抖的,忍不住隔着衣襟死死捂着怀里的白鸟,汲着它身上的暖,妄图驱散惧意。

  他都那么怕了,却还固执地要问清楚真相。

  其中一个“师尊”从墙角站起,一步步朝将夜走来。

  那人闲庭信步的样子像极了师尊。

  虽身处囹圄,却从容不迫,自有一股斐然的气质,只是还未走几步,脚踝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锁链拴住了一般,再也迈不动腿。

  “师尊”皱眉,有些不悦,再抬头看向将夜,双目中又是无限温柔。

  他朝将夜招手,用那同师尊别无二致的微沉嗓音说:“过来。”

  “呃……”将夜才不过去,他心中有数的很。

  低头望了一眼“师尊”脚踝上流动的金色光晕,便了然了。

  只要他不靠近,其实这妖邪也奈何不了他。

  站着的“师尊”身后是六个疲惫地斜靠在墙边,一齐将目光投向他的“师尊”。

  而那试图朝他走近的“师尊”不肯罢休,依旧牵动脚踝想朝他走近。

  脚踝被金色的光勒出血痕了,淌出墨绿的汁液,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得,依旧用那双桃花眼看着将夜。

  和师尊的眼很像,又不太像。

  师尊眼底是温和的,有时候也是冷冽的,似朦胧了一层薄纱,让人看不透。

  而眼前的桃花眸却是温柔缱绻,像是冬日暖阳化开了冰,带着春汛汩汩淌出山涧,润泽了芳草野花,也易浸润人的心田,足以将干涸冷硬的土壤滋润成肥沃的田野。

  能夺魂摄魄一般……

  将夜对着那双眼望久了,心中竟有些憷涩,像是绵密的针在往心口扎,不太疼,却让人不安宁。

  “过来。”他又说。

  蛊惑人心的嗓音带着令人怜惜的喑哑。

  将夜望着那双眼,那张憔悴的面容,仿佛深陷其中,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师尊”的面前。

  “师尊”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温柔地看着他。

  桃眸里流露出点点破碎的哀伤情绪,又按耐不住激动。

  白皙颀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将夜的侧脸。

  只是触碰,就足以让面前的桃眸蓄出点点泪光,凝情望着将夜,千言万语似难倾诉,喉咙中像是想再发出些什么声音,述说什么话,却又被遏制。

  最后,也只能什么都不说。

  就这么,隔着千山万川,滚滚红尘,千年岁月,深情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师、师尊。”

  将夜声音也有些微颤,他愈发有点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妖邪,还是真的……是师尊。

  这人没有害他的意思,他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从苍梧长街上的那一个眼神触碰开始,将夜就知道这人不简单,带着特别熟悉的气息。

  这愈发让将夜惶恐。

  他怎么可能对一个妖邪感到熟悉?

  除非这人真的是师尊……

  不!

  不可能的!

  怎么会是师尊呢?

  他被自己想法吓到。

  那双极具蛊惑性的桃眸依旧炽情地看着他,他更加惶然了,垂下睫不敢去看,脚步在一点点往后挪。

  面前的“师尊”像是察觉到他要躲闪的念头,剑眉蹙起,双眸的温柔中倏然闪过一抹红光。

  就在将夜立马要逃开他可控的范围时,他忽然伸手,粗暴地揽住少年的腰,狠狠拉入自己怀中,撞向自己的胸膛。

  他垂着睫毛,有些不愉,又以那有些因担忧失去什么而惶然的眼,凝视着少年惊恐的面色。

  将夜是真的被吓傻了,半边身体都麻了。

  苍白着脸抬起,又对上那双桃眸。

  只是那眸子里的温柔荡然无存,剩下的都是因极端的占有欲而充斥的血红。

  “师尊”忽然叹了口气,近乎是脸贴着脸地看着将夜。

  喑哑着嗓子突然开口:“亲我。”

  “呃……”将夜懵了。

  在“师尊”开口的这一刻,他看到眼前的“师尊”墨发褪色,变成透着柔光的银白,那双漆黑深邃的瞳眸也变得像琉璃一般剔透。

  余光恍惚能看到周围的昏暗牢房在迅速变化,耳边似乎还有神隐峰的鸟类啼鸣,身处的环境也变成了雾霭流玉的温泉池畔。

  “啊!!”将夜蓦地瞪大杏眼,他是真懵了,都有点分不清眼前的人是真是假。

  可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可能亵渎师尊啊!

  他慌忙中一把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师尊,然后坐起来大口喘气,但温泉池中氤氲着的雾霭一下子又灌入他的喉腔,模糊他的视线,他像是半窒息了似得,又像是双目半盲。

  慌乱间,又被倒在软塌上的师尊一把扯过胳膊,拽住怀中。

  这一次,是他压着师尊。

  美人的银色长发流淌在深色的藤编软塌上,衬地肌肤极白,又因热气泛出薄红。

  长睫一掀,一双含着缱绻柔情的琉璃珠伏卧桃眶,直兀地撞进将夜心中一般。

  将夜心跳骤快,双颊蓦地染上高温。

  师尊却眉头微蹙,像是在抑制着什么,把着将夜胳膊的手微颤松开,又因目中神情一转,再次狠狠捏住将夜的腕。

  难控地,用那近乎喑哑痴醉的嗓音,轻声在他耳边呢喃。

  “亲我。”

  “不行的!不可以!”

  将夜本能地抗拒,拼命摇头,早就忘了眼前的景象究竟是真还是假。

  却被一只手蓦地扣住后脑,拽了下去。

  唇齿相贴……

  热意流淌。

  不止是滚烫的唇贴上另一片微凉的柔软,不只是被对方带动的,还有人类的本能,像是无师自通,像是天生就懂。

  热意沉醉的吻并不止步于双唇相碰,而是真正的呼吸纠缠……

  师尊身上的气息他闻着舒服,师尊身上的温度他贴着快活。

  纠缠间仿佛理智都完全被隔绝于世,这里只剩下本能的相拥,亲吻。

  柔软的唇舌从一开始的轻柔触碰,变成了激烈纠缠。

  脊椎都似窜上一股令人酥麻的电流,一寸寸侵蚀理智,喉间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喟叹。

  忽然,他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师尊抱着腰,一个天旋地转中,又被压在下面,师尊的手握住他的脚踝,往上扯。

  “啊!!”将夜突然从弥彰中清醒过来一般,瞪大眼睛,惊恐道:“师尊!错了!错了啊,位置反了!”

  作者有话说:

  将夜:师尊!呜呜呜对不起,我可能犯了每个渣攻都犯的错,不小心被妖精勾了魂,绿了你……

  师尊笑笑:没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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