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记忆溯洄

  【二合一】师尊,疼!

  洛言不过是因将夜给的玉牌, 而误入秘境,又阴差阳错地误入画着阵法的洞穴, 然后就莫名其妙被传送到这里。

  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但说出的话,云谏却显得没那么相信。

  身边的好“弟弟”又勾了勾他的手, 像是羽毛轻挠掌心, 带来些许微痒。

  眼底戾气都似散了不少, 他无奈瞥眸看去,将夜睁着一双圆润的眼就踮起脚贴到他耳边。

  悄声说:“洛言肯定没问题,他才不屑做那些事呢。”

  “呃……”云谏给他一个眼神,似乎在说“你就那么了解他?”

  将夜点头。

  龙傲天获取机缘的方式都是机缘往他身上倒贴,性格又倔又傲, 肯定不屑使阴损手段。

  他小声说:“他进秘境肯定是意外,我之前给他三块玉牌, 里面就有开启秘境的钥匙。”

  云谏薄唇动了动, 没出声,转眸不去看他。

  但一直盯着师尊的将夜看明白了,师尊好像是说:

  ——你倒是信任他……

  将夜没往别的方面想,但隐约感觉到师尊不乐意了。

  想想也是, 师尊送他的东西他悉数都给了洛言,师尊该不是吃醋了吧?

  可他又没办法解释。

  难道告诉师尊:师尊你别误会,洛言是全文唯一钢铁直男,直得比避雷针还直, 我跟他是纯正的兄弟情, 绝不会绿你!

  但这样说也太奇怪了吧?

  将夜担忧地看着洛言, 就见他倏然松了口气,绷直抵抗威压的身体都放松了不少,看来是师尊手下留情了。

  钟离泽恨恨咬牙,一边勉力抵抗,一边摆出刚正不阿的样子,反问云谏。

  “仙门弟子试炼是不允许元婴境以上的修士进入秘境的,你……你到底是何人?”

  云谏漠然道:“你觉得在你师尊和众位仙门尊者眼中,是一个大乘期修士误入秘境这件事严重,还是你献祭同僚,画出那般阴邪的阵法擅闯禁地更值得瞩目?”

  顶着威压,已经汗湿衣襟的钟离泽浑身一颤。

  自己做的事情,难道已经被眼前这个人一览无遗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以为他已经对这个世界的天机看得很通透了,还是无法猜到眼前莫名出现的两个人是谁。

  钟离泽被威压摧折地头脑昏沉,潜意识下扫了一眼汩汩涌动的寒潭。

  他明明已经设计阻拦将夜进入秘境,原本属于将夜的机缘这次肯定不会落到将夜手上。

  而这个世界只有他知道这里藏着什么样的机缘,没想到会碰上洛言。

  但不足为惧,洛言只是外门弟子,就算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等他成功了,他再杀了这个碍事的便是。

  却没想到此处如此凶险,要不是有人意外擅闯,他恐怕一辈子都要被冰封在冰洞中了。

  在被救下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他的秘密不能被发现,眼前的这两个人,包括洛言都不能活着离开。

  却没料到,这个平平无奇的青年竟然是个大乘期修士!

  短暂的思索间,另一个计划迅速在脑海中成形。

  此刻,他膝下的冰面又裂了一块,喉咙里也涌出一抹腥甜。

  再这样下去,他的膝盖会碎裂,他这具好不容易堆叠成“根骨上佳”的身躯也将毁于一旦。

  钟离泽咬牙:“放过我,我告诉你。”

  “好。”云谏施加的威压松了一分力道。

  钟离泽喘了口气:“你猜的没错,那些是我做的。”

  眼前人是个聪明人,他满嘴谎言肯定骗不过他,只能说实话。

  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

  反正他们都不能活着离开。

  洛言却蓦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钟离泽。

  “你……怎么能!”

  他本能上是厌恶这个首席的,做的那些不光明的小手段,洛言也察觉不少,但他只是个外门弟子,不可能置喙首席。

  想来钟离泽也算是小人得志,却没想过他这般丧心病狂!

  “那些……都是人命啊。”

  “是又怎样?”

  钟离泽含着被威压压迫到泛出血色的凶狠眼眸,冷冷扫了一眼洛言。

  “呃……”在他们心中,或许洞穴外的那些用以献祭的修士都已经被吸干了灵力,死了吧?

  云谏淡淡道:“继续。”

  钟离泽:“冰洞的寒潭中有一方神器,我是为此而来,你既然救了我的命,那神器归你,我也无话可说,出去后,你得到神器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画下阵法来此的经历,也希望你守口如瓶。”

  将夜冷笑,这钟离泽真是脸大啊。

  他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在意什么神器?

  既然钟离泽都承认了,将夜觉得杀了他不如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掌门,让他被重罚才好,道貌岸然的首席丢了面子,失了伪装,看他还怎么作!

  “我哥哥才不在乎……”

  将夜话没说完,攥着他的手一松,他茫然抬头看云谏。

  “哥哥?”

  云谏回头瞥他一眼,眸子里都是将夜看不懂的复杂。

  好的,哥哥在乎,打脸了。

  刚刚牵过将夜的那只手,忽然腾烧起一抹炽烈的白色焰火,从中牵扯出千丝万缕的光线,蓦然袭向钟离泽和洛言。

  眨眼间,他们就被捆绑地结结实实。

  师尊轻声道:“在这里等我。”

  白衣翩飞,师尊一个纵身跃入寒潭中,水面只是漾开一丝涟漪,连水花都未溅出。

  将夜后知后觉点点头。

  他肯定只能在这儿等的,师尊不怕寒潭水,他可怕着呢。

  谨慎地蹲在寒潭边朝里张望着,碧波清澜,却根本看不到水底的动静,底下因没有光线摄入,一片漆黑。

  这寒潭真的很深!

  ……

  云谏跃入寒潭后,很久才落底。

  这寒潭看着不浅,实则更是深如鸿渊。

  他在掌心燃起一簇白色火焰,勉强照亮身周环境,更远的则是如浓积的墨水一般散不开,看不清。

  他本是火系灵根,就算修为强悍,在这冰寒刺骨的寒潭中也不见得多好受。

  更何况千年以来他体内天生的热意灵流像是被什么压制住一般,常年被困在神魂中,以至于手足冰凉。

  云谏微微蹙眉,将不适强行压下,在潭底寻觅。

  好似听见不远处有锁链碰撞发出的“哐当”声。

  他蓦地怔了一下,隐约有什么记忆要漫入识海,这感觉比在冰洞外耽误的那会儿更加清晰。

  引诱着他一步步朝声源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一片浓郁似墨的黑暗中漏进一簇微弱的光亮,不是他掌心的火焰,那光泛着血腥的红雾。

  越往前走,红雾越浓,光线越亮。

  待他寻到光源,饶是处变不惊惯了,还是被眼前的高大祭台震撼到。

  红光源自巨大祭台上阴刻的纹路中,画的是什么符咒看不清,但是凹槽里的血渍似千年前就凝固了一般,不再流动。

  那红光就是这些血散发出的。

  云谏身体浮起,凌空俯视祭台的符咒,在他的记忆中似乎对这个献祭符咒有一种熟悉感,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祭台的中央杵着一柄包裹着铜锈的剑,毫无剑灵的气息,不过是破铜烂铁。

  但看那剑插进祭台的深度,和周遭斑裂的纹路,可以想像,这把剑在当年或许真是一柄神器,只是现在,什么也不剩了。

  钟离泽想要得到的神器就是这种东西?

  云谏蹙眉,不管是多少年前的传闻,但传着传着其实也会变得不那么真实。

  他心中大约有了判断。

  传送阵法将他们送来的这个地方应当就是云缈山最大的秘密禁地——溯洄涧。

  而这把剑……

  难道就是传闻中的祸世神器?

  云谏觉得有些荒唐。

  他跃至祭台中央,掌心触上残剑的剑柄,耳边倏然似山石崩裂炸开一般,又像海岸惊涛卷着乱石,扑面袭来。

  轰隆隆的锁链声朝着祭台中央围堵来,云谏下意识要躲开,掌心却被那把剑粘住了一般,剑又拔不出来,他只能撑开防御结界去抵抗。

  结界并未受到任何攻击,他目光逡巡四周,并没有什么锁链。

  可真实的锁链碰撞声还在不断涌入耳蜗。

  “呃……啊——”

  恍惚间,他听见了忍痛的闷哼声。

  那声音竟像是他自己喉咙里发出的!

  而后是锁链绞入血肉的索勒声,以及……利刃刺入身体,剌开皮肤和肌肉……

  他确定自己并未遭受任何攻击。

  可一闭上眼,复又睁开后,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他看见四面八方从岩壁伸出的锁链袭向祭台中央浑身染血的人,绞着那人的双臂,深深勒入血肉。

  血液染透白衣,男人垂着头,忍着痛。

  一把锐利的刀刃蓦得扎入他心口,横刃剌开,血洞狰狞,而后那刀刃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开始转动寻觅什么,将他血肉模糊的伤口撑开,一剑一剑,戮他心脏。

  血液汩汩涌出,滴落在祭台上,又顺着阴刻着符咒的纹路一点点充盈满整个祭台,血中流动着金色的细沙,红金色的光照亮黑暗。

  垂首忍痛的男人似再也忍受不住,粗喘着浊息仰头。

  凌乱的黑发从脸颊两侧散开,露出苍白如纸的面容。

  云谏瞳孔骤缩,他站在男人对面,蓦地看清那人的脸!

  竟然——同他长得一模一样!

  那人忍着痛,却仰头笑着,破碎的声音从喑哑的喉咙里一字一句铿锵道出:“就这点,能耐吗?”

  “你让我忘记,我偏不要忘!我不会忘了恨!更不会……忘了他!”

  “啊——”

  似对他狂妄不羁的报复,戮他心的剑被某种力量操控着,带着愤怒又迅猛地扎入他的胸腔。

  他胸腔里那颗心脏都要被捣烂了。

  直到剑尖找到了目标,用力一挑,一片被光晕裹挟的软肉遭到剥离。

  转瞬,便被剑给吸收吞噬。

  双唇还在颤,无意识地喃喃:“不忘……不会忘……”

  但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那把戮他心的剑吃饱了,彻底吸收那片软肉,剑身泛起红黑色的光,邪佞又炽热。

  随着剑光大盛,被折磨到崩溃的男人发现他抓不住的记忆就像是流沙,一点点消散在他识海之中。

  含恨绝望的桃眸逐渐空洞……

  血泪还在流淌,一滴滴落在祭台上,洒在剑身上。

  餍足的剑好似拥有了灵智,蓦地腾起就要飞出寒潭,却被一股天上降下的威压击溃,被狠狠扎入祭台中央。

  剑芒明明灭灭地闪烁几下,很快就蔫了,斑驳的铁锈瞬间覆盖满剑身。

  于是……它成了破铜烂铁。

  或许这把剑永远都不会懂人心,懂什么叫作“狡兔死,走狗烹。”

  除了一刹那被这个男人与自己同样的面容震愕到,云谏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一如这千年来无悲无喜的情绪。

  但困惑依旧萦绕在脑海中。

  被传送阵法带到溯洄涧时的不安,被化灵的冰晶带入冰洞时的恍惚,再加上这个多年前残留的影像……

  好似记忆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真相,正在蠢蠢欲动,要从他心腔中腾涌而出。

  明明灭灭的红光还在眼前翻涌不歇,被锁链缠缚双臂的男人似乎濒死。

  却有一道温润的浅色灵流从他心脏中慢慢溢出,化作半透明的人形,展开双臂将浑身是血的男人拥入怀中。

  隐约是个少年模样。

  那东西连神魂都算不上,顶多只是一道残留人间的执念。

  汩汩泉流从半透明的少年身上溢出,化作一股凝聚的泉流,源源不断涌入男人的心口,修补那残破的,几乎被捣烂了的心脏。

  “不疼了……没事……别怕……”

  少年贴在男人耳边一句句安抚着,可惜对方意识混沌,几乎什么都听不见。

  他拥着他,随着生命力都用去填补伤口,少年的影子越来越淡,身型越来越透明。

  眼前的画面尽管看起来真实,但云谏很清楚,这只是储存于破剑中的记忆而已。

  千年来,云谏几乎没有任何情绪。

  爱恨、怜悯、感伤、痛苦、喜悦……对他而言这些竟都是奢侈的,他感受不到。

  为何此刻,他会因为少年逐渐溃散的残魂而感到心慌?

  心口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蓦地抽痛。

  渐渐的,陌生的情绪操控着他,喟叹着道出一句话:“别那么做了,你救不了他,再这么下去,你的神魂就要完全消散了。”

  一句类似于担忧的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怔了一瞬。

  嗤笑于自己竟把残留影像当了真,又嘲笑自己什么时候会是忧心于他人生死的人?

  难道就因为这个男人同他有着相似的面容?

  相似的……面容?

  云谏蓦地抬头,放眸去看男人的脸,却倏然对上几乎透明地已经看不清身型的少年的那双……杏眼!

  少年的身体都快溃散完了,那双眼依旧温柔地看着他。

  双唇翕动,发不出声音了,但云谏看见了。

  他在说——没关系。

  心口的针刺仿佛变成了锥心,云谏因那莫名的疼痛蹙眉,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被血雾笼罩。

  他天生拥有一双堪破虚妄的眼,类似于冰晶制造的那种伎俩根本迷惑不了他,可他还是不由自主深陷某种奇异的情绪中。

  心口隐隐作痛,他闭上眼缓了很久,再睁开的时候,双目被血色淋透。

  浑身都疼,心脏更疼。

  他倏然发现眼前的回忆画面不见了,少年也不见了,那个同自己拥有同样面貌的男人也不见了。

  而他……

  竟被锁链缠缚双臂,吊在空中!

  胳膊上传来绞痛感,胸腔滞闷着,一口气终于喘上来时,他才感受到心脏的疼痛,以及被渐渐治愈的温暖……

  睫毛煽动,眨了好一会儿才透过满目血雾看清楚面前快散干净的少年。

  少年朝着他笑,淡到几乎感受不到任何存在的手掌缓缓抚过他的脸颊。

  “涅槃很痛,但你要忍住。”

  那是少年说的最后一句话,而后便化作烟化作砂砾消散飘远。

  “别……别走!”

  云谏几乎耗费了全部力气才本能道出这句挽留的话。

  可是又有什么用?

  少年还是消失了,那簇生命中最后一抹浅色光明也将被带走了。

  余下的只有流淌进阴刻符阵的血污,发出似催他癫狂嗜血一般的狰狞红光。

  云谏咬唇屏息。

  他很清楚,这是记忆,这是曾经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而他清晰地认识到他被困在这具记忆中的身躯里,似要带回那些他从未感知过的情绪。

  他是谁?

  这个人是他吗?

  这是他千年前的记忆?

  太混乱了,识海破碎得要命。

  像是一片涳濛中忽然被塞进来很多破碎的镜子,每一块碎片都映入他的影子,那些不熟悉的画面在努力拼凑,可永远找不到属于正确的位置。

  瞳孔骤缩,紧张地想要伸手去捞。

  可他一动,双臂又被绞出血液,锁链哐当,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知是锁链绞得他胳膊太疼了,还是为了追寻那道已经消散不见的光,云谏拼命从身躯中调出灵力去撕扯锁链。

  “啊——疼疼疼!”

  耳边突然闯入少年吃痛的呼嚎声。

  云谏一愣,那声音与消失的少年别无二致。

  “师尊,你冷静点,放开我,我手臂好疼啊……”

  少年声音太委屈了,泛着哭腔,是真的被云谏攻击性的灵力刺痛了。

  他的声音像是拴住云谏的绳索,将云谏从恐怖难安的破碎记忆中猛地拽了出来。

  云谏潜意识中,不想听见少年呼疼的委屈声,他沉默着收了灵力。

  闭上眼才感受到根本没有什么困缚自己臂膀的锁链,手臂和心脏的疼痛感就像是一场幻觉。

  而身后贴着自己,双手环抱自己的温暖身躯,让他渐渐安心。

  急促的呼吸逐渐稳下来。

  一睁眼,便瞧见一双紧锁在自己腰腹的手还在流血,颤抖着就是不肯松开。

  云谏下意识要抬手去扯开他,却在触碰到伤口时,被少年吃痛声惊了一下。

  云谏:“松开吧,我没事了。”

  “不要!”

  将夜侧脸贴他背后,狠命摇头。

  “松开了,你还会那样的。”

  想到刚才师尊那个样子,将夜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不是害怕,而是……心疼。

  “哪样?”云谏漠然地问。

  将夜不说话,就这么搂着他,他比师尊抖地更厉害。

  想起师尊那个样子,他心底发憷,又是酸涩。

  他本来是乖乖听话,待在冰洞里,守在寒潭边等师尊回来的,可是等了很久都不见动静,他很着急。

  这时候,趋于平静的潭面忽然激烈沸腾起来,像是一壶煮开的沸水一般。

  将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钟离泽说:“他触动了神器,若是无恙早该带着神器上来了,他恐怕是被困在潭底了,小兄弟,你帮我解开这束缚,我或许能去救他。”

  将夜白了他一眼。

  他又不傻,接二连三被钟离泽又是骗,又是设计陷害的,这次要真相信他,那他脑袋估计是被门挤了。

  “谎话精!”将夜恨恨道。

  他又皱着眉趴在潭边观察了会儿,那沸腾的水不但没有平静,反而涌出丝丝缕缕的猩红。

  将夜看傻了。

  钟离泽嗤笑道:“他已经受伤了,你再不放我,是要等着他死吗?”

  “闭上你的乌鸦嘴!”

  将夜狠狠瞪了钟离泽一眼,实在不敢再等下去了。

  他畏惧极了这种蓄水坑,上次蹚过那只漫过腰腹的水潭去救白鸟就已经耗费了极大的勇气,而眼前的寒潭不说有多危险,就是这难测的深度,想想都能让他窒息。

  他回头看了一眼洛言,从洛言身上捆绑的细线中牵出一缕,缠在自己腰上。

  “我相信你,要是我扯动线绳,你就拉我上来。”

  洛言有点懵,他跟这少年并不相熟,甚至还可能是敌对关系,这人为什么就这么信他?

  借着身体遮挡,将夜面朝洛言露出手腕,然后做了一个把脉的动作。

  洛言:“!!”

  将夜伸出手指点在洛言唇上,洛言轻轻点头,敛去满面惊讶。

  将夜不知是耗费了多大的勇气才跃入寒潭中。

  越沉越深,越深越黑,他好几次想放弃,只要扯扯腰上的线绳,洛言感应到了就会拽起他。

  但也……前功尽弃。

  可他只要一想自己曾慷慨激昂地对师尊立下的誓言,他就狠狠摔了自己最擅长的乐器——退堂鼓。

  冷啊。

  四周的水流冰寒刺骨,他冻得直打哆嗦。

  好在前段时间,在师尊的教导下,他有好好修炼,最起码能短时间稳住灵力,让自己不至于溺水。

  潭底很深,很黑。

  像是冥冥之中被什么指引着,他手腕上的弟子契幽幽亮起,带着他找到师尊。

  原本以为师尊被什么困住,正在同邪恶势力斗争,却没想到看见的会是那样的场景。

  安安静静的水底,那座弥漫着浓郁红雾的祭台上,师尊双目紧闭,握着一把深嵌石缝的剑,整个人像是陷入恶魇一般,浑身颤抖。

  他看见师尊在挣扎,就像是被什么缠缚困住。

  将夜的认知中,师尊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大多时候面容温润,就算不高兴了也不过是冷着一张脸。

  他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像是被折磨,被囚困,被抽干了生命力,既惧怒,又无奈,又在拼命挣扎,却又挣扎不出。

  甚至调出体内磅礴的灵力,去冲击自己的双臂,白衣染血,伤痕累累。

  “师尊——”

  将夜朝他喊,但没用,他陷入深层的梦魇中,根本清醒不过来,一次又一次用灵力去冲击自己的血肉之躯。

  再这么下去,师尊的手臂就要废了!

  将夜忙不迭冲过去,从身后拥住师尊,将他的手臂牢牢压制住。

  “师尊!疼——”

  将夜真的好疼!

  手臂像是被千万把刀片裁割过一般,他忽然生出惧意,唯恐就这么断了双臂,成了过儿。

  脑子一抽,还觉得跟师尊的白衣挺搭的。

  他都被自己那不着调的玩意儿给气笑了。

  好在,师尊终于醒了……

  将夜好委屈,又伤心,抬起湿漉漉的杏眼,凝着师尊那双渐渐褪去猩红的桃目。

  师尊沉默着盯着他伤痕累累的手看了半天。

  眼底复杂。

  一边酿起一股灵流去治愈将夜的伤,一边沙哑着嗓音问:“我刚刚……哪样了?”

  将夜哽咽着:“像中邪了一样。”

  师尊叹了口气,思绪似乎还混乱着。

  师尊的灵力不像他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冰凉,而是带着一股暖流,不消一刻,将夜手背上的伤已结痂,暖流也驱散了水潭底下的刺骨寒意。

  他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一声。

  他见师尊垂睫盯着他的伤口看了很久,将夜挠了挠脑袋:“也……没有很疼。”

  “没关系。”

  少年温柔的杏眼深深望着云谏。

  云谏斑驳的记忆像是更加混乱了。

  他突然呼吸急促,脑子里浮现的都是那个即将消散的少年颤着唇,无声地道——没关系。

  要消失了吗?

  不要离开!

  “师尊你……”把自己的伤也治治吧……

  后半句被噎在喉咙里,尚未吐出,将夜便猝不及防被一个堪称凶狠的拥抱搂进怀里。

  之所以称为凶狠,是因为他几乎是被拉着撞进胸膛,一双手臂发了狠似的,要揉碎他背后的脊骨,喘不过气,他快呼吸不了了。

  他后知后觉发现……

  抱他的是……师尊?

  他懵了,脑子里闪过无数控制不住的,令人满脸泛黄的画面。

  连忙慌张地伸手去推:“师尊,不可以!”

  “别动!”

  灼热的呼吸游弋在耳边,师尊喑哑的嗓音带着几分凶狠和恐惧,像是生怕丢了自己的宝贝似的。

  双臂缠他后背缠得更紧……

  将夜不敢动了,师尊的话近乎凶狠,他觉得自己要是再反抗,估计要被生吞活剥了。

  作者有话说:

  我和猫猫都还好,emmm师尊不太好……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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