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女赐婚太子、裴家两子皆有升迁, 一时间裴家风头无两。
自那宫宴后的好几月,裴家皆是门庭若市,想要攀附的人家不知凡几。
但是除了平日里常来常往的人家以外, 裴家不见其他来客,送来的礼也全都退还了。
裴家人的举动每日都会有人呈到皇帝跟前, 皇帝每每看了便是会心一笑。
他看人的眼光是不会出错的, 裴家确实不错,不似汤家那般张狂。
他还记得当年汤家女嫁给赵王后, 汤家那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
皇帝一边批折子,一边与李中官道:“太子这岳家是好的, 别的不说, 至少不会给他惹什么麻烦。”
李中官笑容可掬地给皇帝沏了茶, 熟练地奉承:“那还得是陛下慧眼识珠, 咱们大齐这么多显贵世家,陛下给太子殿下挑了户极好的。”
他说完,又与皇帝笑言, 说这几月来,不仅是裴家的门槛快被踏破了, 裴珏那里也有人打主意, 最近不少人想着给他送女人。
皇帝乐了,“今儿是八月初十, 算起来这裴慎之可是还有两月便成亲了, 在这节骨眼儿给他送女人, 朕看他怎么对姜家那丫头交代。”
皇帝倒是等着看好戏, 可姜窈对有人给裴珏送女人的事是一无所知。
因婚期太紧, 她这段时日以来, 基本没有出过门, 整日在家中准备婚嫁。
自那日晚上裴珏偷偷来陶家找过她后,便隔三差五地来。
姜窈也不知道她外祖父他们到底有没有发现,但裴珏倒是从未被阻拦过。
“窈窈累了吧,这是舅母才做的点心,你尝尝。”
李氏客气地笑着,给姜窈端了盘点心过来。
自李氏知道姜窈未来的小姑子是大齐的太子妃、大齐以后的皇后娘娘后,就再也不计较陶家给姜窈的嫁妆了。
李氏就是再无知,也知道皇后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多少人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
她如今算是明白了,在这京城里,钱财固然是很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权势。
只要有了权势,那还怕没钱财吗?
因此李氏打定了主意要好生与姜窈相处,往后让姜窈多带着陶元音去裴家那姑娘跟前露露脸,那谁还不高看陶元音一眼?
姜窈看了眼最近对她格外亲热的李氏,对她的想法是看破不说破。
只要陶家能和和睦睦的,李氏有点小心思也算不得什么。
姜窈抿唇一笑,依言放下了手上的绣活,夹了块点心吃。
李氏紧盯着她,在她咬了一口后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可还合你的口味?”
姜窈倒是没说合不合口味,只道:“三舅母的手艺越发好了。”
李氏顿时喜笑颜开起来,“有窈窈这话我就放心了,那回头我再给你做。”
姜窈却是摇了摇头,道:“三舅母不必为我多费心,您给大家做的时候,我尝尝就行了,哪能经常累着您呢?”
她说这话倒不是客套,是当真觉得没必要。李氏毕竟是长辈,若日日做点心给她吃,传扬出去,不知情的人难免觉得她太过猖狂。
李氏见姜窈也还算是敬重她,不免又笑了起来,道:“你这孩子就是实诚,就没有一处不好的。依我看,那裴家郎君能娶到你,那真是他的福分。这外头还说最近隔三差五有人给他送女人,要我说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有咱们窈窈在,那些庸脂俗粉算什么?”
姜窈脸色一僵,她竟然不知道最近有不少人给裴珏送女人。
裴珏已有数日不曾前来,姜窈亦没有出府,故而不知此事。
姜窈倒是相信裴珏不会收那些女人,但这并非她对自己有信心,而是觉得若裴珏真的有心,这么多年以来,后院也不可能是干干净净的。
旁的世家子弟到了一定的年纪,身边皆有通房,裴珏的几个兄长也不例外。
但裴珏没有。
可就算姜窈相信他不会收,但这心里也不痛快,一下午都是闷闷不乐的。
晚上一大家子一道用饭时,姜窈不想让外祖父他们担心,这才勉强露出了几分笑容。
可那笑容勉强得紧。
余氏担心她心情不佳,便随她一同回了院子。
两人这些日子以来,处得与亲母女没有两样,余氏倒也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问姜窈可是有心事。
姜窈撇着嘴,不悦地道:“下午三舅母与我说,这些日子有不少人给裴珏送女人呢。”
余氏不由蹙眉。
李氏这些日子以来,常随着她还有郭氏在外走动,当真是听了不少闲言碎语。
这些话,余氏与郭氏当然也听过的,但都没有与姜窈说——
姜窈都快出嫁了,还说这些堵心的话做什么呢?没得离间了她与裴珏的情分。
再说了,那些人送女人,裴珏不也没收不是?
余氏这般想着,便准备宽慰姜窈两句,让她别把李氏的话放在心上,可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
她又想了想,才问:“若是那裴慎之真收了通房或是妾室,窈窈想要如何?”
姜窈摇头。
她曾经忧心她会走上她母亲的老路,但裴珏却对她说,此生都不会负她。
她信裴珏的话。
可是她不知道,裴珏这话,到底是一辈子都会对她好,还是此生都只有她一人。
这中间的差别大了去了。
姜窈私心里当然想的是第二种,可是这世上真的会有终生不纳妾、不二色的男人吗?
换句话说,裴珏以前没有通房,在他们成亲前也不会收女人,可等他们成亲后呢?
或许是婚期临近了,姜窈忧心的也越来越多。今日听了李氏和余氏的话,她又开始忧心起此事来。
见她眉头紧锁,余氏不由叹气。
余氏爱怜地搂着姜窈,道:“陛下那般爱重先皇后,先皇后在时,后宫无异生之子,可先皇后薨逝后,宫中也有几个皇子皇女出生。所以啊,这世上哪有什么长情?人总归还是得为自己考虑才是。”
姜窈靠着余氏,低声道:“可他承诺过不会辜负我的。”
余氏正色道:“裴慎之固然是个君子,舅母也知道他说话算话,也盼着你们往后能夫妻恩爱和顺。舅母并非要挑拨你二人的关系,也并非是让你不信他,但咱们女人存于这世上,本就有诸多不易,若是只靠着男人的誓言而活、把希望寄托在男人的真心上,这是万万不行的。”
这番话,余氏也曾对陶氏说过。
但陶氏一门心思爱慕着姜庆先,余氏的这些话,她压根听不进去。
姜窈虽是陶氏的亲女儿,可母女俩的性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不仅把余氏的话听进去了,也听明白了。
姜窈道:“我明白舅母的意思,您是说哪怕日后恩爱不在,我也不能自怨自艾,整天以泪洗面。”
余氏替她理了理鬓发,欣慰地道:“窈窈聪慧,舅母正是此意。”
她当真是担心姜窈与陶氏一般,眼里只有情、爱,最后吃苦头的也是她自己。
因此,余氏便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好生与姜窈说道说道。
好在姜窈是个通透的。
余氏松了口气,是通透的就好,陶家可不能出两个“情种”。
姜窈道:“舅母放心,这些道理我都懂的,绝不会与阿娘一般,您放心便是。”
只是感情的事,是最不可控的。姜窈觉得,她这会儿虽是说得信誓旦旦的,可若真有那么一日,她虽不会如她阿娘那般,但也绝不会真的心平气和。
但这些话,就不必与余氏说了。
听了姜窈的话,余氏便笑,对姜窈道:“不过窈窈也放心,那裴慎之没收谁送的女人,洁身自好着呢,那些人的如意算盘是打不响了。”
姜窈这才翘起了嘴角,带着几分得意地道:“那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他的眼的。”
想当初两人还有如此渊源,她那般引诱裴珏,他都能坐怀不乱,更遑论对其他人?
余氏也笑,“那还真是,有咱们窈窈珠玉在前,其他人算得了什么?要说这裴家郎君也是争气,年纪轻轻就是一品大员,咱们窈窈嫁过去就是一品诰命夫人了。”
一品大员和一品诰命夫人,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
就连余氏自己,虽说旁人都称一声“世子夫人”,可若从陶守诫的官职那里论,她如今也不过是个三品的淑人。
两人说笑两句,姜窈又道:“能做一品诰命夫人,固然是风光无限的,可不论是镇国公府本身,还是如今的朝堂之事,都注定了我轻松不了。在外应酬交际,皆需小心留意。”
姜窈没有被荣华富贵晃花了眼,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余氏顿觉欣慰不已。
如今皇帝算是挑明了他不会废太子,可赵王也不会那般轻易就放弃。
裴家如今是被绑在太子这条船上了,姜窈往后是太子妃的亲嫂嫂,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余氏道:“话虽如此,但窈窈也不必过于忧心。镇国公夫人、世子夫人都是聪慧之人,往后窈窈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多问问她们。”
姜窈深以为然。
虽说乔氏出身不显,如今也不理中馈,可待人接物那都是极好、极有章法的。
而周氏就更不用说了,那更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
姜窈遂微微颔首,与余氏道:“舅母的话,我都记下了。”
余氏对姜窈还是放心的,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夜已经深了,余氏催促着姜窈歇下,自个儿也离开了姜窈的院子。
可姜窈刚一躺下,窗边便传来了熟悉的敲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