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你愿意听故事，我就陪你讲故事。”
“只是这去他妈的故事，是我悲惨的大半生啊。”
张磊抓住刘鹰的手腕，微微弯腰贴着他的脸质疑道，“你有没有考虑过，或许你是错的？”
在刘鹰眼神的错愕里，张磊缓缓起身，低眼开口道，“你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不能自拔，劝说自己相信大脑编纂的所谓‘事实’，甚至强迫别人去接受你编的故事。”
刘鹰眸子微微颤抖。
“其实你知道，十年前的化肥厂，为什么那场爆炸会发生，你也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张磊无情拆穿。
“别说了！”刘鹰气急败坏，但是双脚还被脚镣锁在审讯椅上，两只胳膊即使被解开手铐依旧无济于事，双脚因为用力，审讯室里充满了金属撞击的声音。
张磊瞥一眼手舞足蹈的刘鹰，定声说道，“你心里积攒的事情太多，绑架王琪也不过是想找到一个和你一样的人，把自己置于受害者的地位上，这样就能让我，张磊产生同理心。”
“毕竟用你的说法，我们太像了。”
“同样过去的经历，在国外的战场上挥洒青春和血泪；有一个做医生职业的女朋友；同样，对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光明视若珍宝。”张磊鼻头微微一酸，似乎是想起了淡黄色长裙的女孩子，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你知道我一定会去找你，也认为我会按照你的要求，或是处理、或是毁掉李建昌。”张磊悠悠开口，刘鹰的心思被看了个明白，不禁有点止不住的颤抖，不知是生气还是恐惧。
“但我们其实根本不像，你选错人了。”
“我会去救王琪，但我不会不相信自己的国家和组织，也不会不相信自己的上司和同事战友。”说话间，张磊微微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众人。
脸上尽是震惊后的感激欣喜之情。
“我永远愿意把我的后背交给他们，”张磊重新盯着刘鹰猩红的眼睛，“这一点，我们一样吗？”
卧底警察的角色塑造了他谁都不能相信的性格和能力，他必须保持这种警觉。
而张磊与战友出生入死，尽管做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的见得阳光，但是好在有可以信任的人，并在这种相处模式中更加促进之间的联结。
“也就是说，我永远保有信任他人的能力，但是你完全丧失了。”
“所以即使我按照你的指示只身前往也没什么，只要和他们打好配合，我们就不会乱，当然也不排除机缘巧合的加成。”张磊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凡尔赛了。
刘鹰恨得牙根痒痒，“对呀，你就是运气好，每一件事，老天爷都往你那边倾斜。”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永远信任自己的国家，同样也信任你。”张磊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刘鹰的戾气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自己……被信任吗？
大概是看懂了刘鹰眼里的困惑，张磊耐心解释道，“我和你不一样，因为我相信组织，你和毒枭不一样，因为你曾经是一位令人尊敬的人民警察。”
刘鹰无处安放的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整个人都呈现一种蜷缩之态。
“所以我知道你不会伤害王琪，就算加上你故意杀人的罪名，他们也是在你眼里丧失了道德底线，王琪除了是我的未婚妻，没有其他任何对你不良的身份，甚至你会尊重她。”
“不对吗？”
刘鹰似乎不满自己被完全看穿，一言不发。
“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还是不愿意承认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张磊重新给刘鹰铐上了手铐。
不同的形态表情在刘鹰的脸上疯狂变幻着。
害怕的，温柔的，狠戾的，懦弱的，强硬的……
过了五分钟，似乎是被折腾累了，刘鹰深深的躺进了审讯椅里。
“我……是我亲手杀了荣荣。”一行眼泪静静的顺着脸颊滴落在桌面上，刘鹰的声音明显是颤抖的，“是我亲手害死了荣荣！”
“你看到了什么？”张磊循循善诱，引导刘鹰回到深层的过去回忆里。
前面的一切故事都是为了铺垫。
“我瞄准大龙脑袋的时候，手止不住的颤抖，那是一次次拿他的生命保护我的人啊！”
“他那么信任我，我却出卖他，你说我是不是很不是人？”
“好多次，因为我送出去的情报，大龙成了背锅侠，一次次被吊打、被泡在臭水池里，甚至有一次要被切掉三根手指……他知道我是卧底的那一刻一定悲痛万分吧。”
刘鹰自顾自的嘟囔着。
“荣荣被绑架的时候怕不怕？我只能从瞄准镜里看到她的背影。”
“大龙把刀架在荣荣脖子上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还要应对那么多警察，他一定很绝望吧。”
“金棕死有余辜，可是大龙归根结底只是一个打工的啊！家境不好，从小被送去武校打杂，天可怜见让大龙的学习能力超强，最后在金棕的贩毒集团卖命。”
“他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不想做那些脏人的勾当。”刘鹰眼角的泪又凝聚了一滴。
“我只当是他是金棕派来试探我，竟一次真正的交心都没有，我难受。”
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张磊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抱住了落泪的刘鹰，似乎是多年未见的好兄弟再见的温馨画面。
如果没有那个手铐的话。
“我知道。”
三个字一出口，刘鹰的泪如泉涌。
如果在敌后战场，有人能这样给予他力量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三年的时光里，每一夜我都不敢深眠，就怕一个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所有人的努力功亏一篑，可是到了最后，只有我最惨烈。”
刘鹰吸吸鼻子。
似乎是做好了坦白过去一切的打算。
“我打偏了，在扣动扳机的最后一秒，我还是没能忍心下得去手，从大龙的脑袋上，偏到了右手的大臂。”刘鹰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