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磊的脸上读不出表情，似乎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
反倒是剩下几个人，眉间深深的拧成一个“川”字。
应该如何抉择？
一边是该死的毒贩，但是他的权利应当根据法律的作用来判决。
一边是该死的任务，如果不杀了这个人，卧底的任务无法继续是小事，身份暴露的危险任何人都难以承担。
“张队，你会如何抉择？”出了审讯室，白柔干巴巴的盯着单向玻璃内的刘鹰，心底升腾出一种无力感。
张磊手指捻动，头也似乎有点发痛。
过了小半刻才恢复如初，“我也不知道会如何选择，在那种情境下，你总归会做出判断的。”
张磊似乎明白，为什么那份名单上会有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会有刘鹰的名字。
他们本质上很像同一种人，但是终究不是。
“队长，你很少抽烟的。”齐军递过来一支烟，张磊顺手就接了起来。
张磊叼在嘴里没有讲话，齐军赶忙掏出打火机。
火苗跳跃，映照着自己的脸，张磊有点不敢看。
似乎那个和兄弟们浴血奋战的自己又回来了。
“偶尔一颗，没事。”张磊笑着摆摆手，只抽了两口就看着烟丝一步步燃烧殆尽，“进去吧。”
张磊眸子里没有颜色，坐在审讯桌后，眼皮都没抬冷声说道，“交代案件相关的事，你的缉毒故事虽然精彩，说起来够一本短篇小说了。”
刘鹰笑笑，能够让他们听到这里实属不易。
“案件相关……哪一件事不是与案件相关呢？”刘鹰把玩着银色的手铐，冷冷说道，“我就是太多不幸，相比于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刘鹰突然精神亢奋，在审讯室里大口的喘着粗气。
“张磊，你！”
“一个高中辍学的学生，正经大学都没有读就去当兵，凭什么我活在金三角的阴影里，从此不相信人性，甚至不相信组织？你就这么舒舒服服的待在警局，没有案子就看报、喝茶、泡女友。”刘鹰情到深处，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为什么我的荣荣，就没有王琪那么幸运，我就没有你那么幸运……”
张磊着实没有想到这些话会从刘鹰嘴里讲出来。
“我高中辍学……不能否认我在当兵期间好好训练”
“你活在金三角的阴影里，活在过去的恐怖里，不代表别人的心理就是健康，就没有阴霾。”
“幸运与不幸都是自己争取的！”
刘鹰用不屑的眼光看着张磊，似乎在看一个笑话，“只有你这样的傻子，才会相信这样的话，被别人当枪使一点感觉都没有，活该成为一个悲惨人物。”
张磊抿着嘴一言不发，刘鹰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和排挤，现在已经形成了极其极端的思维。
看张磊没有反应，刘鹰心里的厌烦又增加了几分，“妈的老子在跟你说话！明明我们那么相像，凭什么你坐着那里，我坐在这里？”
张磊一阵苦笑。
“我也想知道，你老老实实交代了吧，不用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我绑架王琪的时候就在想，你会不会丧失理智，会不会一枪击毙我。”刘鹰似乎是想起什么，没头没尾的说道，“我以为可以掌握你，可是一切都不如我愿。”
“真是不幸啊，绑个人都不能按自己想法来，你总是捣乱。”这句带着打趣的话还没落地，刘鹰的眼神就攀上铁窗外若隐若现的晚霞，“真美啊。”
看张磊没有任何反应，刘鹰莞尔一笑，“算了没说正事吧，从哪说起呢？”
“就从613特大爆炸案说起吧。”张磊提示付超准备好记录，重新准备了一支烟递过去。
烟雾缭绕间，刘鹰似乎回到了那个下午。
“说起这件事，有一个人你应该知道他的重要性。”刘鹰眯着眼睛，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置身于何地。
张磊接过话茬，及时询问道，“李建昌，李副局长是吗？”
说话间，张磊一个手势示意白柔去把李建昌请来。
“副局长，张队请您过去一号审讯室。”白柔今天接收的信息有点多，一时之间语气里没有温情。
李建昌一愣，王琪被成功营救的消息他已经听说了，只是没想到刘鹰这么快被抓捕归案。
“是刘鹰？”
白柔点点头表示肯定。
李建昌深呼吸一口扯出一个微笑，“走吧。”
进了审讯室旁边的小室，刚坐定就听到单向玻璃那边疯狂的笑声。
李建昌眼神微微悸动，微笑依旧挂在脸上，一如那个慈眉善目的副局长。
“从金三角捡了一条命回来，我以为人生从此都是幸福了。”刘鹰咬着牙恶狠狠说道。
只不过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又一场腥风血雨。
“在那里，为了保护我，师傅挺身而出替我牺牲了。”刘鹰胡茬爬满了脸，写尽了沧桑，“金老大设局，必须有人牺牲。”
师傅说叫我带着他的理想希冀活下去，等待组织召回。
一次机缘巧合的机会，我总算能从一个孤岛中全身而退，毒枭那边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后来才知道金老大给我举办了没有骨灰的追悼会，大龙眼睛流了两天两夜。
“真可笑啊，明明是一群穷凶恶极的毒贩，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刘鹰抽烟的手微微颤抖。
“在海里泡了一整夜，拂晓时候才被国家的一搜捕捞船救起，躺了三天三夜终于醒了过来，我们都是鬼门关景区的vip客户了，阎王说不收我。”刘鹰脸上满上苦涩之情。
白柔在小室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一直不是那么讨厌刘鹰这个罪犯，现在只觉得他更是一条有勇有谋的汉子。
如果不是他犯罪了的话。
“捡了一条命回国，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以为所有过去的事情都是过往，终于可以过正常人普通平凡的生活。”刘鹰突然紧盯张磊双眼。
“可是就像张队长一样，很难适应吧？”他似乎憋着幸灾乐祸的笑，“我们都已经被塑造成无情的机器，人情冷暖也变得可疑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