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我把你爸爸照顾的还算不错吧？”
老旧的菜窖里，那人对唐耀祖说道，脸上的笑容看上去人畜无害，甚至还带着几分憨厚，可是落在唐耀祖的眼中，却要比恶魔的笑容还要邪恶。
唐辉教授看了唐耀祖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到了最后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所有的话都化作了一声叹息，以及对唐耀祖的失望。
唐耀祖能听得出来唐辉教授声音里的失望，他问道：“你认为我做错了吗？”
唐辉教授的脸色苍白，整个人的状态都不是很好，但听到唐耀祖的这句话以后，却显得十分激动，脸色都涨红了几分，“那你觉得你做的是对的是吗？”
唐耀祖盯着唐辉教授的眼睛，盯了许久，才点点头，认真地说道：“是。”
是，我认为我做的是对的。
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赎罪，如果当初不是你犯下了这个错误，我又怎么可能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从小就教育我将来要惩戒罪恶，打击罪犯，但我自己就是带着罪恶来到的这个世界，我自己就是带着原罪来到的这个世界，我又拿什么去打击罪犯？
“你……”
唐辉教授伸手指向唐耀祖，浑身颤抖，陡然一阵剧烈地咳嗽，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本就苍白的脸色，立刻变得像是白纸一样。
不过他却并没有在意，而是怒道：“你知道什么是罪恶？难道他就不是罪恶？”
唐辉教授指着唐耀祖身边的人。
唐耀祖冷笑一声，“他的罪恶不是你们赋予他的吗？”
唐辉教授一滞，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样，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说道：“二十多年前的事究竟是怎么样的，你根本不了解，这一点我不怪你，可是你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这是一条错误的路。”
唐耀祖摇摇头，说道：“已经晚了，现在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没有告诉唐辉教授，他就只剩下最多一个月的生命了。
他现在甚至能清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点一点从自己的体内流失。
说完以后，唐耀祖不再理会唐辉教授，扭头看了眼身边的人，淡淡道：“现在见也见过了，你满意了吧？”
那人拍了拍手掌，笑道：“很满意。”
唐耀祖说道：“既然满意了，那就走吧。”
“好。”那人倒也并没有为难唐耀祖，转身朝着地窖外面走去。
唐耀祖跟在那人的身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唐辉教授在后面喊道：“耀祖，你不能这样做，耀祖……咳咳咳……”
……
外面，天色漆黑，今晚天上没有月亮。
唐耀祖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整个人生。
他的人生原本是前途辉煌的，但是现在，就如这漆黑的夜空，看不到一点光亮了。
前途一片黑暗，人生也即将走到终点。
那人启动了车子，冲着唐耀祖招呼道：“大天才，咱们该走了，天亮之前咱们得回到市里。”
唐耀祖从漆黑的夜空上收回目光，走过去打开了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上。
“能跟我聊聊你小时候的事吗？”
唐耀祖坐好之后，忽然开口说道。
那人怔了一下，扭过头好奇地看着唐耀祖，问道：“为什么你忽然想要问这些？”
唐耀祖淡淡说道：“只是忽然想到而已。”
那人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然后发动了车子，说道：“路上说吧……”
“嗯，好。”
唐耀祖淡淡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示反动，似乎虽然他问出了这个问题，但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并不是那么关心。
他的脑袋一直扭向一边，看着车窗外面。
车窗外面是笼罩的夜幕，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夜风吹过绿草，吹过树林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向着自己接近一样，让人由内而外的感到一股子毛骨悚然。
车子很快使出了村子，然后上了通往市区的大路。
大路上此时已经没有多少车子来往了，只有偶尔冲过去一辆，或者从对面驶过来一辆，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车，车牌号是多少。
至于车子上的人，那更是不可能看到了。
而在车子上了大路以后，那人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低沉，有些沙哑，完全不似往常那样，冰冷里面带着几分让人不舒服的邪恶感。
“其实我很不愿意回想起我小时候的事，你明白的，那并不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
那人低着声音说道：“在我刚懂事的时候，我爷爷就开始告诉我关于我妈妈的事，也告诉我这一辈子的目的，就是为了复仇，在那个时候，其实他就已经把仇恨的种子埋在了我的心里，然后每天都用恶毒的诅咒浇灌着，直到有一天那颗种子破土而出……”
唐耀祖问道：“你就没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吗？每个人应该都会有最美好的珍贵的回忆。”
闻言，那人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才摇摇头，说道：“没有，我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对于那人的话，唐耀祖并没有进行反驳，而是笑了一声，说道：“是啊，但凡你有一些美好的回忆，或许都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那人问道：“那你呢？你的最美好的回忆是什么？在那个破旧的游乐场里玩？”
唐耀祖想了一下，摇摇头，说道：“小时候被我爸打……这是我最美好的回忆。”
“被打也能是最美好的回忆？”那人嗤笑一声，道：“看来我这种俗人果然不能和你这种天才相比，连对于美好的定义似乎都不太一样。”
对于那人语气当中的嘲讽，唐耀祖并没有在意，而是继续说道：“其实小时候我对破案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但是你知道的，有一个人做犯罪心理学教授的爸爸，我根本不可能对别的事情感兴趣……那个时候他就逼着我看国际上各种知名的案子，不管是碎尸杀人案，还是连环杀人案，他都毫不掩饰的让我去看，去分析，如果我不做他就会打我……”
“那个时候我很恨他，后来渐渐就对这些事情麻木了，也可能是渐渐长大了，也就不再和他争执这些事情了，但是刚刚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最怀念的时光竟然是小时候的那段时光，他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那么伟大，他的精力也永远都是那么充沛，但是现在……他老了，即便是生气也已经没有多少的力气了……”
唐耀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悲伤，看着车窗外的眼睛里，一滴泪自眼角缓缓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