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此夜难眠

  纪苍海醒来的时候关山月已经走了,她纪总竟然成了一夜.情被抛下的那个,关山月就差在床头留下一叠钞票了。

  不过精力确实比不过年轻人了,以前下不来床的可不是她。

  她看了看脖颈上的牙印,咬得真狠啊,这报复心比她强多了,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地方虽说痕迹差不多消退了,还是有浅淡的吻痕。

  纪苍海垂眸,这算不算,美□□惑成功了呢?她是不是有希望跟自己回去了?

  与这边怀着希望不同的是,关山月咬着不三家棒棒糖,嘴里含糊不清地问季语棠,“你家客房收拾出来了没有?”

  季语棠边痛苦地解决病历边回答,“嗯,你想住多久?”

  “还不知道。”她把糖换了一边含住,红润的唇泛着水光。

  季语棠双腿一划,办公椅过来撞了撞她,摸了摸她的发顶说,“放心吧,小乖乖,我这边随时欢迎你拎包入住哦。”

  关山月瞪她一眼,却还是蹭了蹭她的掌心说,“牛奶我要喝热的,可乐我要加冰的。”

  季语棠一下子又母爱泛滥,揉了揉她的长发说,“加硫酸都依你。”

  关山月:“那倒不必。”

  加完班回来,纪苍海贤妻良母似的已经做好了饭菜等她,她进房间挑了几件衣服说,“麻烦你了,我去朋友家住。”

  纪苍海一怔,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一样,“季语棠?”

  她点了点头,随意披了件衣服,拉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纪苍海在身后看着她从容不迫的身影,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外面飘了些雪,不大,小小的晶状体落在她的睫毛,她低头蹭了蹭眼尾。

  忽然她的手腕被泛着凉意的指尖捉了住,“你,你去那里?”

  “是啊。”她背对着她,语气没有什么变化,口中呼出的白雾蒙在她的脸上。

  “可是,这里才是你家。”一向精明而有话术的纪苍海似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外套都没穿,单薄的衣裳罩着纤长的身形。

  关山月顿住了脚步,转身望她,“我的家?很久以前就没有了。”

  纪苍海有些怔愣地看着她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曾经满是自己的倒影,那双眼睛曾经湿着眼尾唤她姐姐,那双眼睛曾经容许她跨过沉沦的一切。

  “以前你......”

  “以前?”关山月打断她,朝她走近一步,在她耳边轻轻笑了,“纪苍海,你是觉得我还爱你吗?”

  纪苍海被她靠着的半边身子似是僵直住了,小巷子里灰白的墙壁掉了皮,露出破败不堪的内里。

  “我曾经盼着你来找我,你始终没有来。”

  她的声音一如往常,说话时带着笑,又露出许久不见的小虎牙。

  纪苍海目光带上了悲凉,“我......”

  我是不是真的来晚了。

  “纪苍海,我那时还小,知道我们可能没结果,可是我想爱你,所以我不顾一切只争朝夕,只要你满意,我什么都肯做。”

  雪好像大了,空中满是尘雾的味道,关山月的肩上落了些雪。

  “我知道,你顾虑的太多,你想我们的年龄,你想我们的性别,你想我们的未来,你想我们父辈的恩怨,可是我那时只想要你。”

  纪苍海真的知道她的爱有多么纯粹,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没了一颗真心,最终她还是无话可说。

  纪苍海目光中的哀色更浓,握住她的手腕好像发了烫,她怕一旦放手,关山月真的就要离开她了。

  “如今你来的时候,我没有盼着你来。”

  “我早就不是坐一夜火车只为见你一面的小女孩了。”她说。

  纪苍海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她,她的脸依旧是那样清纯无辜,可原本纯粹的神色变了,成了对生活失了些兴趣的淡然。

  错了就是错了。

  她无话可说。

  她想要赎罪。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要想爱人,先爱自己。”关山月在飘雪中轻声说,卷翘的睫毛上也凝了雪白。

  纪苍海朝她走近一步,原本平整的一层雪面像镜子一样支离破碎,她张了张口,陈年的悲喜堵住了话头。

  对不起。

  她拧着手腕挣开纪苍海的指尖,仰起头对她笑笑。

  “当初是你先放的手,”关山月望着她,“后悔吗?”

  关山月没有等她的回答,只是转过身。

  “不要走。”她从身后抱住她,低头埋在她的脖颈,喑哑着嗓音问,“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爱你又怎么样?”关山月笑。

  纪苍海怔了一怔。

  “我最茫然、最无助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那时我只有你了。”

  “可我最亲近、最信任、交付一切的你,为什么只有冷眼旁观?”

  纪苍海心间冰凉得想要轻颤,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可以那样傲慢又无礼地玩弄她的一颗真心。

  她终于知道,是自己的傲慢与冷漠,亲手毁了她们的爱情。

  关山月已经无力挣扎,她流着泪,“纪苍海,我已经怕了,我不敢再和你在一起了。”

  “我怕你会再次抛下我。”

  “这五年我已经等够了。”

  纪苍海没有说话,温热的液体流过关山月的后颈。

  关山月扬起头,她曾经是那么喜欢身后的女人,曾经是那么一心一意地看着她,越看着她就越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原谅她。

  下雨了。

  还是泪水。

  她哭了吗。

  “快回去吧,别着凉了。”关山月的话极尽温柔,语气似是含了水。

  似是一点都不残忍。

  路灯一盏一盏的亮起,雪上的痕迹一深一浅。

  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风雪交加,此夜难眠。

  纪苍海面无表情地坐在矮沙发上,天色逐渐暗下来,她挺直的身影似是有些疲倦,桌上的饭菜一点未动,凉的结了块。

  只有她一个人的小房子里暗沉沉一片死寂,跨过窗外就是万家灯火,对面楼的小孩子在看动画片,楼下的铲雪车嗡鸣阵阵,隔壁的夫妻吵着架像是你死我活。

  她一动也没有动,像是溺在时间。

  她曾经整个高四都没睡过什么好觉,她曾经因为性子太倔无数次碰了壁,她曾经为了不知能否到来的明天赌上虚无缥缈的希望。

  那么多的曾经她都不觉得累过。

  她走她的路,从来没有回头。

  可如今她带着满身疲倦,如此覆水难收。

  她有错,关简有错,梁芋有错,梁秋收有错,甚至她妈妈也有错。

  谁都可以有错,唯独关山月没有。

  她只是不被期望的出生,不幸福的长大,可能唯一的错误就是在年少的时候喜欢上了她。

  可我却伤害了她。

  我在做什么?

  我为什么要冷眼旁观?我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我为什么没有看到她的努力?我为什么让她独自一人承受那样的真相?

  她终于动了动,抬手敷上半阖的眼眸。

  我到底在做什么。

  黑暗里她的身影单薄消瘦,窗外的雪没有停,冰箱里陈列着酒。

  她惘然地举着玻璃杯,是不是要忌酒来着,好像吧。

  她以前很少认真听关山月的话,觉得幼稚,考虑不周,原来不是,是她太过傲慢。

  她忽然想起那一次落地窗前和关山月四目相对,酒洒出一些在指尖。

  会得什么来着?心肌缺血?

  缺就缺吧。

  她还能缺什么。

  雪一直在下。像是要埋没小半个京城。

  这里从来没有夜晚,小区里已无行人。

  季语棠家。

  季语棠靠在沙发上说,“你在我这儿待着可以,能不能不要把我的可乐喝光!”

  “你家又没有酒。”关山月被呛了一下,轻轻咳了一咳,微红着脸又往嘴里咽。

  “有是有,贵得很,贵宾才能喝,你这小东西一口就得醉。”

  “那就两口。”

  电视机前按关山月的要求放着恐怖片,阴暗的场景时不时冒出突如其来的画面。

  季语棠横她一眼,“真当你苦酒入喉心作痛呢。”

  关山月笑了一笑,“你这句话,她也说过。”

  “靠,你的文字还爱她。真不知道你们啥时候能折腾好。”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季语棠叹了口气,她还记得以前,关山月偶尔在她家住的时候,两人你看你的小说,我打我的游戏,各干各的却也能聊到一块儿。

  有一次关山月玩儿着玩儿着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怕她着凉,费了八劲儿地哼哧哼哧抱她起来想送回客房。

  没想到她眼尾似有泪水,朦朦胧胧中极尽温柔地念着,“纪......”

  可把季语棠吓了一大跳,这娃子怕不是暗恋她吧?!

  她只是把她当半个妹妹或者女儿之类的,可怕那种“我把你当妹妹你却想上我”的剧情了。

  后来怕伤害到她脆弱的小心灵,十分小心地打探了一番,才知道原来她念的纪不是她这个季,季语棠才放了心。

  现在看她这副模样,可怜见的,还不如念她这个季呢。

  关山月又开了口,“你知道吗,今天我上手术台的时候听到刘医生说,他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姓纪的女人切动脉瘤。”

  季语棠看她,她继续说,“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以为是她,后来看见她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又松了一口气。”

  季语棠目光转向电视,恐怖片好像要进入结尾,天开始亮起来。

  “如果再和她待下去,我真的会忍不住了。我一定会原谅她的。”

  “可是我怕了。”

  “我真的怕了。”

  季语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轻轻给了她一个拥抱。

  念旧、心软、不计较回报,付出的时候全心全意,被辜负后虽然记仇想要报复,但还是于心不忍。

  关山月啊关山月。

  关山月突然猛地一颤,季语棠被她吓得一抖,“怎么了?!”

  她捂着眼睛说,“不是结尾了吗?那个娃娃怎么还没死!!吓到我了!!!”

  季语棠笑出声,“你情绪转化太快了吧?!你怕还非要看!怪谁啊?”

  “反正不怪我。”她说。

  第二天关山月还是照常上班,刚做完手术的姜澄见了她说,“关关,还好嘛?”

  上次见了那个女人之后姜澄有些紧张地问她有没有出什么事,关山月听了她的语气都觉得纪苍海好像是个随时要发狂的杀人犯。

  见她比自己还要紧,关山月笑着说,“我没事啊,最近住在季语棠家。”

  姜澄似是才放下心来,“那就好,等轮休我们出去吃东西逛逛吧!”

  关山月应她,她接了个紧急电话就急匆匆地又要上台,关山月照旧去了查房。

  最近收的那个病人各项情况尚且良好,有做手术的条件,于是她找四十二床患者聊了聊房颤射频消融术的手术风险,“这个手术创伤小、恢复快、能根治,但是由于房颤发病机制复杂......”

  她一五一十地将风险说了一遍,结果患者认认真真听着,一脸严肃地说,“大夫,这些风险我都不怕,所以你也别怕!尽管做吧!”

  关山月哭笑不得,“谢谢你,我不怕。”

  她在病房中穿行,北方的爱喊大夫,南方的爱喊医生,今天有一位病人叫她教授,她高兴了好一阵儿。

  今天她等季语棠写完医嘱,两人一起回到季语棠家。

  季语棠不怎么会做饭,在厨房捣鼓了好一阵才开了火,做出来的东西也不尽人意。

  关山月拿筷子夹了牛肉,吃了一口。

  放下筷子说,“我不饿,你吃吧。”

  季语棠:“也不必嫌弃到如此地步。”

  关山月摇摇头说,“差远了差远了。”

  季语棠:“你拿我和谁比呢啊?”

  “又是给你吃又是给你住的,快成你半个妈了,喊一声来听听。”

  “龟儿子。”关山月说。

  季语棠上手就要揍她,两人又扭打成一团。

  关山月再没回去过她的小房子。

  这天关山月问季语棠,“今天吃什么?”

  “昨天的剩饭。”

  “......真丰盛。”

  “我又不是开餐馆的,热热吃得了。”

  关山月勉为其难地将剩饭热了,吃着吃着她突然想起以前。

  因为她不会做饭,没事的时候在家里都是纪苍海下厨,那天是星期六,依然很忙的纪苍海约了客户出去吃饭,临走的时候问她晚上吃什么。

  她说把剩饭热一热吃,纪苍海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她放点儿胡萝卜丁和鸡蛋一起热。

  然后纪苍海就出门了,关山月正要起身去厨房的时候,刚出门的她又回来了,脱了西装外套说,怕你把厨房烧了,给你热好再去吧。

  季语棠摸摸她的头说,“怎么又哭了?没事没事啊,咱们点外卖好不好,不该让你吃剩饭的呀。”

  关山月摇了摇头,“没事,我爱吃。”

  世界上怎么有这样又好又坏的混蛋啊。

  --------------------

  作者有话要说:

  镜子破了就是破了,伤害发生过就是发生过,只有感情不是想断就能断的。

  世界上远不止纯粹、热烈的爱意,也有许多是权衡利弊的结果,在矛盾中的挽回与遗憾,在感情中维持着微妙的裂痕,也是爱的一种。

  纪总她只是开窍有点晚......现在问题摆在明面儿上了,差不多能解决了(赶紧和好吧)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

推荐小说

  1. [耽美] 小雪豹正在兽世种田【完结】
  2. [耽美] 星际食人花【完结番外】
  3. [耽美] 我家反派幼崽是主角[快穿]【完结】
  4. [耽美] 中二病教你做人
  5. [耽美] 绑定系统后,我在修真界钓到反派【完结】
  6. [耽美] 重生之霸爱盲妻【完结】
  7. [耽美] 快穿之拒做炮灰【完结番外】
  8. [耽美] 穿越之一品仙夫【完结】
  9. [耽美] [红楼梦同人] 咸鱼贾环的诸天旅行【完结】
  10. [耽美] 重生之母仪天下【完结番外】
  11. [耽美] 异世之科举官途【完结】
  12. [耽美] 总有穿越者想得太美[快穿]【完结】
  13. [耽美] [综漫] 日曜日进化【完结番外】
  14. [耽美] 远离团宠小师妹,炮灰只想救师姐【完结】
  15. [耽美] [HP同人] 被穿越与被重生【完结番外】
  16. [耽美] 大宋小吏(七五同人)
  17. [耽美] 快穿之攻略目标人物【完结番外】
  18. [耽美] [原神同人] 声名鹊起的“小说家”【完结番外】
  19. [耽美] [HP同人] 还让不让人好好制杖了【完结】
  20. [耽美] 穿成花豹幼崽怎么破【完结番外】
  21. [耽美] 标记长官O后,被迫闪婚了【完结番外】
  22. [耽美] 穿越之霸爱炮灰【完结】
  23. [耽美] 奶狮凶猛[西游]
  24. [耽美] 被迫当疯批大佬小奶狗后我真香了【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