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浅尝辄止

  关山月已经恢复过来,只是脸上带着疲倦,今天仍然要上班,纪苍海默然无语地送她到了医院。

  走完病房,关山月正贴着化验单,一个电话打过来,她点头说,“主任,好,我马上到。”

  心血管内科的手术不多,一般用药物治疗,但心血管外科的手术她也能做,医院太忙人手不够的时候她也会跟着主任做心外的收尾工作。

  滕主任前面架着医用显微镜,墙上挂着的显示屏是患者心脏状况,组织黏膜溢出有点多。

  见关山月来了,滕主任朝她点点头,移开显微镜说,“可以缝合胸口了,你收尾。”

  滕主任一向说话不客气,旁边站着一个跟台的实习生,滕主任问他如果刚才的手术遇到了什么什么情况该怎么样做,问得实习生一头汗。

  收尾工作比较轻松,其他住院医生一边闲聊着一边手术,梁医生问关山月说,“等下你要去哪儿不?”

  “加护病房,你呢?”她回答。

  “我没手术了,下楼逛逛,喝杯咖啡休息一下。”

  刘医生帮忙清理组织,边准备离开边说,“我等下还有一台手术,你们缝。我先走了啊。”

  梁医生问他,“二十八小校长?还是杨科长他老婆?”

  “不是,三十多岁,女的,姓季,挺有钱的,就摔了一跤,到这儿来直接就从缺血查出来动脉瘤,直径还蛮大的。”

  什么?姓纪?三十多岁?女的?缺血?

  关山月正在缝合的手差点一颤,缝合针停了停,她后背惊出冷汗,忙压下心思固定好,等她想再问的时候刘医生已经出了手术室了。

  她满眼都是患者胸腔的血色,眼前有力跳动的心脏正一点一点被合上,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是谁?是她吗?可是她刚刚还站在她面前,怎么可能突然要上手术台?

  动脉瘤直径多大?听刘医生的语气好像不是特别严重,可是如果血管壁破裂就没有治疗的可能了,患者送来多长时间了?

  她越想越慌乱,额间也渗出了些汗水,她硬是撑着完整地缝好了伤口,后背的冷汗浸湿了无菌防护服,她向滕主任点头示意,出了手术室。

  她呼吸有些急促,掏出放在外面的手机,蹙着眉拨了那个号码,可竟然响了许久也没接,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那女人熟悉的声音,纪苍海两手拿着热奶茶说,“陈护士说你在手术室,饿了吗?”

  她看见关山月回过头,眼中带着怒意,那张清丽动人的脸上情绪似是山雨欲来,她怔了一怔。

  “为什么不接电话。”关山月面无表情地问。

  “拿着奶茶,刚好看见你了。”纪苍海觉得她好像心情有点不好,斟酌了一会儿才说。

  关山月压下心中的情绪,稍稍平静后暗骂自己是弱智,想想也是,怎么可能是她?

  这王八蛋肯定活得比谁都久。

  她靠在走廊的长凳上,闭了闭眼,“你自己喝吧,谢谢。”

  纪苍海在她身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手术......怎么样?”

  她没有睁开眼睛,轻声回答她,“很顺利。”

  走廊上没什么人经过,几个关闭着的手术室正在计时,她们两个相对无言。

  纪苍海望了望她略显疲倦的侧脸,将散着热意的奶茶插上吸管,递到她唇边。

  她睁开眼睛,望着纪苍海握着纸杯的手,站起身要离开。

  纪苍海问她,“你去哪里?”

  关山月的脚步顿住了,回身站在她面前,弯下腰与她平视,那双猫似的眼中满是她的倒影。

  关山月抬手将她的长发撩至耳后,她握着纸杯的手似是有些僵住,心悸一下比一下强烈。

  纪苍海望着她褪去了青涩的面容,红润的唇似是泛着水光,她的指尖轻轻撩过自己的耳际,引起一阵轻软的酥痒。

  关山月指尖不停,撩过纪苍海的耳垂,划过她的侧脸,挑起她的下颌,微微倾身靠近她,半阖着眼眸轻声说,“闭眼。”

  纪苍海被她温热的吐息撩得心口泛热,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关山月望着她清冷精致的面容,眼中满是潜伏的暴戾乖张,低头吻上她的唇。

  纪苍海一窒,指尖颤了颤,关山月碾过她的唇舌,两人交缠的呼吸渐重,吻得越深。

  关山月听见她溢出轻轻的闷哼,那清冷的嗓音压抑着欲望,直起身子退开半步,轻声说,

  “我去哪里?”

  “以后别问了。”

  突如其来的撤离让两人之间又挤入了无言的空气,纪苍海清冷凛冽的面容上极少见的带着些惘然,眼尾若有若无染着红晕。

  关山月似笑非笑地望她一眼,转身离开。

  纪苍海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随后垂下眼眸,惯常挺直的身子像是有些倦怠,她靠在长凳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关山月查过今天最后一次房,特地嘱咐李湘言注意补水,今天是她的男朋友照看她,他一边握着她的手,一边拿着物理必修二在念,他说李湘言以前一听物理课就睡觉,现在效果一样好。

  关山月听了笑,让他们注意休息,回到值班室开始值夜班。

  心内的急诊多如牛毛,一整个晚上一次又一次地仰卧起坐处理突发事件,下面打电话说电梯上来一个昏厥的患者,她过去接了。

  送她过来的男人有些衣衫不整,关山月边检查边问情况,男人支支吾吾地说,“晚上那个的时候她大叫一声就厥过去了。”

  关山月顿了顿,默了一会儿,“好的,那么患者有心脏病史吗?”

  男人在裤管上擦了擦手,“我不晓得。”

  她边开医嘱边说,“那先去做个CT吧,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男人左看右看,最后重重咳了一声说,“这样,大夫,等她老公来了再看行不行?”

  关山月:......

  这种事怎么老让她碰上?

  以前有一次急诊,某个女患者老公和另一个男人打了起来,结果三个人通通躺进了医院,在病床上大眼瞪小眼。

  她只好说,“那尽快联系一下她的家属,这边先做其他的检查。”

  她紧急处理了一下这位患者之后交给了其他医务人员,赶着去处理三十一号床的房颤,又穿着厚重的铅衣上台做了介入手术,一晚都没睡上什么囫囵觉。

  第二天交班的时候有些恍惚,昏昏沉沉地走出一楼大堂,竟然听见了纪苍海的声音。

  纪苍海朝她走过来说,“累了吗?”

  关山月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还在这。”

  她说,“在等你,昨晚睡了吗?”

  关山月摇摇头,她的手悬在她的发顶,顿了顿,又放了下说,“先回去吧。”

  车上为她放着热粥,她胡乱吃了两口,一到家就睡了过去。

  中午被纪苍海喊起来吃了午饭,窝在小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纪苍海在一旁陪着她,她看累了就回到房间补觉。

  纪苍海跟着进来,昏暗的房中都是夕阳的余晖,楼上家的孩子又在乱跑乱跳,隔壁的饭菜香跟着飘进来。

  关山月的目光空落落的,好像在看着她,又好像没落在实处,忽然抬起手按在她的胸口,感受她的心跳。

  半夜也不睡觉,坐在矮沙发上抽烟。

  灯没亮着,只有外面透过小窗缝隙照进来的月光,她的身影越发朦胧,和纪苍海吻过许多次的唇衔着烟嘴,橘色火星在她指尖一明一灭。

  她修长的两指并起夹着已经燃过半的一支烟,半眯着眼睛胸口起伏着吸入,那燃着的烟头隐隐暗了暗,吐出烟雾时微微移开重新亮起来的火星,那张清灵纯澈的面容又隐在黑暗里。

  她的侧脸与指尖在黑夜里融成一副剪影,从不抽烟的人开始抽烟好像往往是从落魄、颓然与堕落开始的。

  可她仍然是从前那有了决心就死不回头的关山月。

  她宽大的T恤下白皙的双腿交叠着,靠在沙发上吞吐烟雾仿佛置身仙境,又仿佛要隐在大雾里再也找不见。

  烟草的味道很呛,纪苍海看着她,好像看着河对岸落在水里遥不可及的孔明灯。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这还用学么?”关山月笑。

  “别抽了。”

  “你管我。”

  “医生抽什么烟,不是最应该知道抽烟不好吗?”

  “知道不好,就不做了?”她意有所指。

  纪苍海不说话了。

  她伸手要去夺,关山月反手就是一个擒拿,夹着烟的两指按在她的手背,抖落的烟灰烫了一瞬间,“纪苍海,你干不过我。”

  关山月之前有一次急诊值班,差点儿被病人家属打,之后她再忙也抽出时间学了防身术散打什么的,虽然也不专业,但对付纪苍海还是绰绰有余的。

  “是这样吗?那前天为什么没有阻止我亲你。”

  “……”

  “你以前还喜欢偷偷亲我。”

  关山月敛了笑意,伸手按灭了烟蒂,黑暗中她的轮廓如梦似幻,纪苍海低声说,“你那年十六岁。”

  ————

  那时大约是八月份上旬,暑假快要结束了,放假的时候关山月跟阮秋迟祁铃儿她们出去玩,但现在快开学了只有她没写完作业。

  60张8k正反面要写满,暑假总共才两三星期,一天三张都写不完。

  “作业写不完了后天开学怎么办!!”她捧着试卷冲进纪苍海的房间哀求,“姐姐帮帮我!!”

  纪苍海正准备睡觉,被她从床上拉起来,她靠在床头淡淡地看着她,黑绸睡裙罩着她姣好的身材,“你的作业,我为什么要帮你写?”

  纪苍海从不提醒她写作业,就是为了让她在开学前吃点苦头,让她明白拖延症是要付出代价的。

  “求你了……”关山月可怜兮兮地半跪在她床边,那双小猫眼睛盈满请求与希冀,撒娇似的轻轻摇晃她的手臂。

  该死。

  “还有多少。”霸道总裁纪苍海还是妥协了。

  “不多不多,很快的!”她的眼睛亮起来,立马把试卷和作业本摊开,全家出动,差了九岁的两人在同一张桌上奋笔疾书。

  纪苍海已经很久没有写过高中作业了,她拿出处理公司文件的严谨和速度,将题型归类逐个击破,堆在她旁边完成的试卷远比关山月的多。

  但高中数学实在太灵活,即使用高数的曲线积分处理平面解析几何问题、级数处理数列问题也难以解决浩瀚的题海。

  总裁姐姐写着写着都困了,她皱了皱眉,“怎么还有这么多。”

  关山月一手抓着三支笔,三管齐下地抄写古诗,“你能不能一声令下,华夏十万神兵帮我写作业。”

  “我可以一声令下让你从入门到入土。”

  关山月手上疾速抄着古诗,嘴里说话说个不停,她讲之前上去念检讨,阮秋迟坑害她,又讲白衬衣老师、大波浪老师之间的传闻,又讲祁铃儿家四个警察没人敢惹她,还有迟到三人组互帮互助结果纷纷被班主任当场抓获。

  她笑,纪苍海也微微眯起眼睛笑。

  她喜欢看纪苍海笑。

  纪苍海也与她说一些遇到的怪事或者趣事,她听着听着就停下手中的笔,纪苍海就会敲她一下示意继续写。

  后来关山月有些困了,写着写着就靠她越来越近,脑袋一点一点的。

  “过去一点,你这样我不好写字。”纪苍海看了她一眼,又说,“算了,你先去睡觉吧。”

  “你不睡吗?”

  “我写完这题。”

  关山月听话地回到自己房间,翻来覆去许久还是睡不着,又走出房间来找纪苍海说话,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枕着她的试卷睡着了。

  微卷的长发散在肩上,她的侧脸晕着暖黄的灯光,为她凛然的面容添上几分韫色,眼间那两颗小痣像是黑砂印在她的心底。

  关山月呆愣愣地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心跳声像是要把她吵醒。

  “姐姐?”她轻声唤她。

  没有回应。

  她又靠近了些,“纪苍海。”

  关山月闻到她身上雪松的味道,目光落在她泛着暖光的唇。

  那里也是雪松的味道吗?

  她不想浅尝辄止,她有了决心就死不回头。

  朦胧的黑暗里关山月低低地笑了,偏过头问她,“你醒着,是吗?”

  “我只是想看看你要做什么,”纪苍海笑了笑,“我也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

  关山月似是自嘲地笑笑,又摸出烟盒,靠在房门口像火星一样燃着,白皙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从前那乖巧听话的小女孩长成了如今这野性又傲慢的漂亮女人。

  纪苍海倒了一杯温水,默不作声地陪在火星旁。

  “我现在还是不知道,”她盯着指尖明灭的烟突然开口,“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有。”

  关山月并不在意她的回答,只是灭了手里的火星,“睡觉吧。”

  “怎么睡?”

  她望着她似笑非笑,扔了手里的烟蒂,“我睡你。”

  纪苍海被她推倒在床上,小破床吱呀作响,她像外头养不熟的小野猫似的东咬一口西一爪子。

  纪苍海清冷的嗓音带着压抑的欲望,喑着声音说,“轻一点。”

  又说,“你这是在伺机报复我。”

  关山月在她身上抬起头,“你知道就好。”

  纪苍海不说话了,只余下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和两人交杂的呼吸。

  关山月探了探水温,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没找女人?”

  纪苍海望着她勾了勾唇,“为你守身如玉呢。”

  她低下头咬着她的耳垂说,“是么?没必要,纪总。”

  她宽大的T恤扔在一旁,甚至恶趣味地解下她的领带蒙上她的眼睛。

  “看不见你了。”她说。

  关山月带着些愉悦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不是更刺激么?”

  “我想看着你。”她说。

  关山月埋进她的脖颈里,迫使她仰起头,“纪总,跟谁不是一样呢?”

  纪苍海拥着她说,“跟你,关山月。”

  她言语时的共振带着她心间颤动,她不说话了,她从来不会浅尝辄止,那是雪松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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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纪总她受起来了!

  不过关关要原谅她了?还没有

  已经写完最后一章啦,只是这周申请的连载榜单,下周应该就完结了。

  不过重新在一起之后的番外还没写好,大家想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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