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像在告别

  关山月什么都要给她汇报,一开始纪苍海还有心情回复,后来渐渐觉得烦了,这种小事告诉她干什么?

  有一次纪苍海正在员工大会上恩威并施地训了员工一通,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瞄了一眼,看见上面的名字皱了皱眉,随手扔给邵行之。

  邵行之出去接了,开完会纪苍海回到办公室,边查看市场部合并的资料边问她,“她有什么事?”

  邵行之斟酌了一会儿说,“具体没说什么,她好像就是想你了。”

  纪苍海头也没抬,就为这事?

  “告诉她我很忙。”

  可是你已经半个月没理她了,邵行之望了望纪苍海埋头工作的身影,没有说出口。

  关山月握着手机,忙到连个消息都回不了吗?

  但她说:知道了姐姐,注意休息

  她越乖巧、听话、不哭不闹,她越不知道珍惜。

  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关山月有些难过,许许多多的委屈一齐涌上来,她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做不好?

  她跟纪苍海说她的担忧、迷茫,纪苍海听了只是应了,看她难过,难得开始哄她,只是哄着就到床上去了。

  中间她累得睡过去了,纪苍海说,“别装睡。”

  关山月没有动静。

  “真睡着了?”她轻声念道。

  迷迷糊糊中,关山月睁开眼睛,看见纪苍海捉着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肚脐。

  那一刻翻江倒海的酸涩.爱意涌了上来,月光越过窗帘笼在她见了无数次的脸上。

  她想哭。

  就在以前,她失去一切的时候,晚上总是睡不着。

  而纪苍海总是靠在一旁,带着她看不懂的目光。

  她有些怕她,但很爱她。

  有的时候她只是靠着并不说话,有的时候是冷冰冰的目光。

  她真的受不了了。

  “关关......”姜澄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工作再忙,那也不能这样冷落你啊。”

  连她的室友都这么关心她,原来谁都明白的道理,纪苍海就是不肯做。

  她突然很难过,姜澄有些心疼地抱抱她,“你去找她问问清楚,到底还喜不喜欢了,这么折腾我们关关,长得再好看也要不得!”

  原来的关山月清纯、干净,浑身都是年轻人的朝气,现在竟是染了些阴郁的神色。

  她乘上最早一班火车,日落之前回到了南壄,纪苍海不在荔枝渡,也不在西山区,她去了她的公司。

  前台也都认识她,替她开了门,她乘上电梯到了二十三楼。

  纪苍海的办公室开着门,关山月听见席芮在里面说,“梁芋那边呢?”

  关山月顿住脚步,妈妈?

  纪苍海说,“她也是受害者,但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很难提供有效的证据了。”

  席芮说,“梁秋收也是舍得,那可是她女儿啊。”

  梁秋收是外婆的名字。她们怎么了?

  纪苍海冷着声音,“关简最擅长花言巧语,如果不是他,当年我妈也不会在病中就去世。”

  “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不然要让他在里面待得更久。”纪苍海声音好像结了冰。

  关山月似是浑身僵住,脑中一阵一阵地嗡鸣,她们在说什么?

  她像冰冷的石块一样听着她们只言片语中的过往。

  关简在和纪苍海的妈妈还有婚姻关系的时候,就已经婚内出轨了梁芋,间接导致了她妈妈的病情加重。

  而梁芋知道之后本来不愿意,不知道关简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梁秋收,趁着某次梁芋醉酒发生了那事,生下了关山月。

  后来梁芋就走了,关简看着越来越像梁芋的关山月只有厌烦,而梁芋更不愿意面对自己伤疤,于是关山月在外婆的照看下长大。

  关简自己身体也不好,老了,突然良心开始愧疚了,想着尽快尽多地挣钱留给关山月,结果用着非法的手段入了狱。

  二十三层很安静,也很冷,脑中的嗡鸣声褪去,关山月直想笑,她的人生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在写小说吗?真是狗血。

  原来她的出生就是那么不堪。

  最爱她的外婆也是导致她妈妈不幸福的凶手。

  原来她想要的亲情一直都是奢求。

  原来她们早就知道。

  只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忽然办公室安静下来,因为关山月的出现。

  纪苍海示意席芮先出去,席芮目光中带了叹息,离开了办公室。

  “你怎么回来了?”她问。

  “你们一直都知道吗?”关山月没有回答。

  纪苍海无言地望着她,望着她好像破壳而出的锐利。

  “看到我就想到那不光彩的事情从而冷暴力一个孩子,而不是告诉她真相。”

  “让她对父母的爱抱有希望,却一次又一次失望。”

  她直直地望向纪苍海。

  在她得知真相,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她最信任、最亲近、交付一切的纪苍海只有不善解人意的冷眼旁观。

  “你也不要我了吗?”

  她揭开伤疤,换来的只有沉默。

  她看着她如同刺猬展露的锋芒,那张清纯无辜的脸上满是阴郁。

  望着她与关简有几分相似的脸,被指出没有直面现实的懦弱,纪苍海莫名有些不耐,她站起身靠近她,目光中满是晦暗,“是,你满意了?”

  “我知道了。”她说。

  你们在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我。

  纪苍海一下没捉住她的手,在身后冷声道,“去哪里?”

  关山月没有回头。

  她二十岁,像在告别。

  回去的火车上她一直在哭。

  列车沉默着,车中各种声音此起彼伏,车厢里暖气很足,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操着各地方言,她望着车窗外黑沉沉的夜,轨道旁偶尔出现星点灯光。

  她侧着脸,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眶泛红,泪水滑落。

  她终于知道人性是脆弱的,爱不是永恒的,曾经的爱是真的,现在的厌烦也是真的。

  整整四年,她把她一颗真心当做傻子在愚弄。

  她突然觉得很累,无力地闭了闭眼。

  对面那五大三粗两条花臂的大哥皱着浓黑的眉毛看了她一眼又一眼,一旁小孩的叫闹声也弱了不少。

  那恨不得纹身纹到脸上的大哥终于开了口,他操着浓重的北方口音说,“有啥事儿过不去的嘛小姑娘?”

  关山月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蹭了蹭脸上的泪水,转过目光。

  那纹身大哥咧嘴笑了笑,看着很温情又狰狞,“有啥破事儿咱不忍了,拿砖xie他!”

  关山月顿了顿,摇摇头,努力笑了笑说,“我没事,谢谢你。”

  一旁安静下来的小孩有些不安地靠了过来,她嘴唇干裂,被晒得有些黑。

  “姐姐。”小孩的小拳头在她眼前晃了晃。

  关山月看她,小孩好像很少跟陌生人讲话,紧张得额头冒了汗,但她依然撑着把话说完,

  “姐姐可以......帮、帮我拿一下吗?”

  她打开了手心,是个小橘子,关山月接过,小橘子被小孩子握得发热,青绿的叶子耷在两边,看起来很甜。

  小孩笑起来,露出残缺的门牙,“给姐姐的橘子。”

  她第一次摸到热的橘子。她又哭了。

  从前她的世界只有纪苍海。

  是她只顾着低头赶路,从来看不见虚无缥缈的尽头,一厢情愿地走向永远到不了的明天。

  南方的列车在北方停下,她回头看了看,下火车的人潮涌动,雾气蒸腾,带着大包小包的人们眼睛很亮。

  有多少个夜晚是在南壄—燕都的车上度过的?她已经记不清了。

  以后不会再有了。

  ————

  “她回学校了吗?”她问。

  “回了。”邵行之回答她。

  纪苍海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或许是希望她冷静下来,不要一门心思扑在她身上,或许是希望她能成熟一些,不要像个小孩似的那么黏人。

  关山月刚离开她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轻松,想什么时候工作就什么时候工作,不用顾及她的感受,也不用因为她打乱自己的节奏,甚至不觉得少了些什么。

  后来有一天,半夜起了床,她无意间瞥见关山月的房间开着,恍惚中她以为她又偷偷跑回来了,可推开门发现谁也不在。

  很久没有住人的房间里,桌上好好地放着那只缺了一角的泥塑小狗。

  她曾经在她怀里念的那本《海子的诗》,摊开了,又被风吹上。

  纪苍海怔愣地站了一夜。

  她才发现原来这里到处都是她的痕迹。

  以后无论是去荔枝渡口、或是城南公园、或是关山月的天台秘密基地,她往身旁望去。

  总觉得应该还有人在这。

  应该还有人在她身旁。

  以往的雷雨天,关山月总会陪着她,如果是在身边,关山月就会环着她的腰笑她说,当年你抱着我的时候,那道雷可响了,你突然颤了一下,好像小狗啊。

  如果不在身边,关山月会很细心地看南壄的天气预报,在有刮风雷雨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又认真又可爱地对她说,我当了医生之后,要看看有什么药能治怕打雷。

  她后知后觉。她的情绪来得太晚。

  再没有人偷偷做一夜火车回来看她。

  纪苍海觉得,也许年纪上来了,开始怀旧了,再等等吧,等她主动来找她。

  纪苍海原本以为她只是普通的闹闹脾气,以往她不开心的时候,纪苍海解释过了便不再回复,然后关山月就会开始温顺地认错,连质问都没有,主动又向自己示好。

  可这一次的闹脾气好像太久了。

  以前关山月每天都要发消息给她,很多时候她都是看看,挑几条回复。

  可现在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她的消息了。

  从此邵行之多了一项汇报关山月日常生活的工作:

  这天关山月被拉去参加了篮球赛,没想到表现很好,好多人为她鼓劲儿;

  那天关山月获得了年度三好学生和国家奖学金,下台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又一天关山月已经准备本硕博连读,每天学得天昏地暗......

  纪苍海不知道她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忍住不说的?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关山月已经攒满失望,不想再依靠她了。

  夜里睡得懵懂,有时候忽然清醒一瞬,回想起以前关山月睡在她身边。

  很多个夜晚关山月都会偷偷跑回来,像是要给她个惊喜一样,半夜溜进她房间抱住她,轻声喊她姐姐。

  那时她的身子很热,眼神像水。

  纪苍海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以前关山月要求打电话,很多时候忙工作都拒绝了,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她的声音,纪苍海又有些不习惯。

  往常都是关山月打电话过来,这次她终于主动拨了一次,她等到第二天中午,关山月从来不午睡,她以为会很快被接起。

  没想到一直响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放下手机,又等了许久,关山月没有回她电话。

  纪苍海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好像不止是在闹闹脾气。

  最后还是纪苍海先低了头,好声好气地问她:生活费还够用吗?

  她以为她的首先示好能换来她们的和解,没想到发过去的转账关山月不仅不收,还把她拉黑了。

  纪苍海一愣,随后发现她确实将自己的联系方式都移入了黑名单,她这是在做什么?

  关山月从来没断过这么彻底,她的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仿佛从她的世界消失。

  纪苍海气了一段时间之后只能往她银行卡里打钱,可余额从来没少过,关山月分文未动。

  纪苍海最笃定的事情,大概是以为关山月永远不会离开她。

  纪苍海停了一切资金来源,想要逼着她回来。

  可关山月就是关山月,有了决心就死不回头。

  她不肯用纪苍海的钱,即使勤工俭学、兼职和学习的重担一齐压在她身上,她也从来没有妥协过。

  后来纪苍海只能替她交学费,利用自己的人脉让她在那边过得更好些。

  纪苍海也过去燕都,关山月远远地好像看见她,却又好像是没看见一样,只是微笑着和同学们告别然后上楼,没有给她多余的目光。

  纪苍海突然觉得她有些陌生。

  也许后悔来得太晚了。

  原本纪苍海只是想先晾她一会儿,处理自己的事情,可等到处理完自己的事情,才发现她已经走得很远了。

  她一走就是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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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关爱空巢老纪,从关关之外的人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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