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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倒霉的国师

  成仙洞位于三清观后面的山根下,沿着三清观的后门往上攀去,走不下数百米,便有一个白墙红门的小院,小院挨山而建,里面贴着山崖硬生生掏出了几间屋子,像极了窑洞,因此被夸张地命名为成仙洞,这便是历代国师闭关修道的地方。向真国师虽说在三清观受人尊崇,但奈何他天生疑心较重,身边并没有极为牢靠的人,何况自己做下的这件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只好孤身一人连夜将那些吃穿用度从成仙洞搬至山下河边的小船上,且中途还要绕过三清观,最后搬完了还要从里面插上了门杠佯作里面有人的样子,然后再翻墙而出,忙完了这些,已是累得不堪,坐在船边想着自己身为国师却做这些气力活,顿感窝囊透顶,但又怨不得别人。看一眼收拾停当,望了望山上的三清观,此刻的道观笼罩在一片极黑的夜色之中,偶尔有一两盏灯火出现,也只是巡夜的弟子在巡游走动,想是观中弟子均已睡下了,而自己这个国师却要瞒下了众人,去做一件极为隐秘的事情。

  小船自这一天夜里的丑时出发,满载了可供数月的用度,扬挂了风帆,在三月东风的携扶下,逆流而上。师父当年将江豚留给了那个玄一师弟,而自己如今却只能靠了风帆。好在自己在师父那里学得了闻天观雨、驭风而行的本领,眼下的三月,正是西风吹尽、东风开始回吹的好时节,擎好了风帆,连续几个月的东风将会辅助他逆流而行,而他倒要看看,这个师弟究竟是到了怎样的一个所在。

  行至天亮,也才过了西边的水门,回望身后的乌凉城,苍茫恢弘,笼罩在一片晨曦的雾霭之中。好在他化作了普通人的装束,佯作去往上游打渔的渔夫,偶尔遇到几艘船,也只是对望而过,并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再继续往上游行进,沿途的村郭杂乱地横亘在大河的两岸,作为国土以西最后的边境线,数百年来这里一直没有太大的变化。

  当小船又一次路过自己当年求道的那个山中观院的山脚下时,那条曾经在山下的河中徘徊的野豚早已经不知去向,也许是等待太久而最终失望而去,又可能已被过往的渔民捕获了。自几个月前发现了那条徘徊不去的野豚,他在几次考虑之后才最终做出了如今这个决定。如今再一次经过这里,至于那条野豚最后去了哪里向真国师丝毫不关心,好在当初那条野豚已给他指出了一个明确的方向,纵使那个玄一师弟千算万算也想不到一条不起眼的野豚竟然暴露了他的行踪,想到这里,向真国师又不免为自己的发现而有点沾沾自喜了。

  一路上野草返青,林木泛绿,外加温润的东风吹来,倒是温润惬意,向真国师忍不住从船舱之内搬出一坛好酒倒入一些到一个小壶之中,然后将坛子又细细地包好收藏起来,又拿出几碟小菜摆于船板之上,就着一壶美酒小酌了起来,一杯美酒下肚,就连他这常年不饮酒之人也禁不住叹声绝妙,这坛国主很早之前就赏赐的也是国主亲身酿制的美酒果然不同于乡野俗酒,酒味香醇,入口绵和,绝妙至极。心下不禁思忖:这个国主小儿,才二十五岁出头,年龄不大,倒是难得的酿酒奇才。也好在他专心于此,自己才可以凭着心机谋得这国师一位,而放眼整个国土,自己那个玄一师弟,能力远在自己之上,但那个师弟只醉心于修道和医术之间,对功名从来不屑,这才有了他今日的崛起,否则哪里能轮得上他来做这个国师。只是如今这个师弟全然不知去向,又手握他的一个秘密,此人不除,实在让他心中不安,最起码,也要毁掉那个秘密。心想至此,倒有些怅然,再看河面上,已是人船皆无,河道上只剩下了他自己,乌凉国早已被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此处流域,由于距离国土已是很远,所以鲜有人至。当下他调整好了桅杆,满满地鼓了风帆往上游开拔而去。

  行不下几日,便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原,苍茫天地间的一叶小船,孤寂渺远,向真国师一边驾驭小船一边细细地搜索荒原的两岸,但不曾看到有人上岸的痕迹,而且此处荒原,就算有人落脚,只怕也熬不过这无边无际的荒凉和衰败。这么一想心下便坦然了许多,身心便彻底放松了下来,但随即却又面临长久的寂寥之感。小船连着行了几天,但放眼望去,除了荒原,便还是荒原,无边无际的野草滩,天和地连成了一条线,而这条线永远在上游的天边,仿佛没有了尽头,四周只有波浪打在船头的声响,偶尔有一两只飞鸟,也是迅即远去,空留下一片苍茫,此后便又是死一般的静寂,于是十数天之后,向真国师忍不住骂了娘。

  但路还得继续走,强忍着又走了两天之后,景色终于有了变化,先是绕过一个起伏的小土坡,接着一座山丘出现在他眼前,他揉揉眼睛,确认不是眼花,内心竟然一阵激动。过了山丘,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来到了一处崇山峻岭之间。此处水域,穿流绕行在山岭之间,两岸是对望的高山,倒显得水面狭窄了许多,水流也急了不少,船行速度一时便慢了下来。向真国师一边掌握着船舵,一边打量着河的两岸,但见群山如巨人般一个个迎面而来,而前方突然弥漫起一片浓雾,又听到山中的鹰啼猿啸,久久回荡于河谷之间,顿感诡异莫测,安静异常。纵使他神鬼不信之人心中也有了害怕,当下更是手握了船桨,双眼盯视着河两岸。

  不久之后,一条停靠在岸边的小船引起了他的注意。如此荒郊僻野的大河上游,早已经没有了人类的踪迹,怎会有这样一条小船?莫非,是那个师弟在此上了岸?他缓缓地把船靠了过去,突然从船舱里“扑棱棱”地惊起几只大鸟,然后“嘎嘎”叫着飞向了远处,吓了他一跳。这原来是一条在河岸边被搁置许久的废弃小船,船舷已经发霉残破,船底破了个大洞,有水鸟把这里当成了家,此刻船舱里一片凌乱,到处是鸟屎和脏乱的羽毛。他望了望眼前小船停泊处的大山,不算太高,但却险峻奇诡,密密麻麻的林木和古藤蔓延了整座大山。虽只是三月,而此处的林木却已是郁郁葱葱,他收起了风帆将小船靠了岸,将船绳绑缚于一棵岸边的树上,然后背起舱中的一个包袱下了船。

  当他踩着满地的草棵儿往山中走去的时候,却感觉脚下虚空的厉害,一脚下去,杂草竟然埋到了膝盖,更为难受的是,此处的荒草大多是拉拉秧,一脚下去,无数条藤蔓缠住了腿,而且藤蔓上的锯齿儿紧紧地绕住了他,好在有裤腿遮挡,否则那些锯齿儿定会将他身上刺挠得条条道道了,但饶是这样,几脚之后,他的裤腿上也已经有许多条草绿色的刺痕了。

  他迈着艰难的步子行进在山脚下,此刻随着太阳的升起晨雾已缓缓散去,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又想到,这座山这么大,总不能这么茫无目的地四处抓瞎。于是站住身观察了一会,心里片刻便有了主意。

  当下他朝着大山的方向走去,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干枯的树枝作为引导和扶手,一步步艰难地往山顶爬去。好在越接近山顶,荒草越来越少,脚下轻快,腿速便快了起来,纵然是这样,还是用了一天的时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至山顶,而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成了样子,沿途无数的枝条和脚下藤蔓的扯绕,将它的裤腿染成了墨绿色,而袖口也被挂破了,样子颇有些狼狈,而此时天色已暗淡了下来,好在他下船时有所准备,背负了包袱,里面有吃穿之物,今晚暂时是不愁了。

  此刻从山顶放眼向四周望去,只见东面苍茫辽阔的荒原一眼望不到边,而西边则是连绵的群山,乌凉河如一条玉带在群山之间穿梭流动。从此处的山顶俯瞰山脚,四周的景色皆收眼底,山不算太高,但据此作为观察点却是再好不过的一个地方。

  照理说他费尽了辛苦爬到这样的一座山上,不可谓不傻,但比起围着大山满山坡漫无目的地转悠寻找,他更认为一时的劳累反而是最省心也是最省力的捷径,而后来的事实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

  当夕阳终于缓缓落下,他的攀爬和等待终于有了结果。一团青烟,从大山背面一处密林的上空升了起来,由于林木的遮挡,他看不清那一处的细节,但既然有烟雾,说明那个地方自然是有人的,更为重要的是,此刻确定好了方位,剩下的便不难解决了。

  他一边吃着包袱中的干粮,一边耐心地观察着,当夜幕降临,那一处冒烟的地方渐渐有了亮光,透过林木的间隙,偶尔有闪亮的光影传来,向真国师的心里更有了底气,又一次为自己的机智得意了起来。美中不足的是看不清那一处的具体情况,又是有几个人。不过他也不着急,今晚先美美地睡一觉,明天偷偷地过去查看验证一番便是了。心想到此,便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床单平铺于地上,自己和衣躺下。但他显然忽略了一个情况,此处大山,草木茂盛,于是也盛产蚊子,且初春的蚊子个头奇大,而自己眼下并没有有效的驱蚊之物。夜半时分,蚊虫嗡嗡飞舞的声音不绝于耳,扰得他无法安睡,手上脸上不多时便被叮咬出了几个大包,纵然他不停地挥手驱赶,但也没有成效,就这么折腾到半夜,实在无奈,最后只好用床单将自己完整地包裹了起来,这一下终于可以沉沉地睡去。但天亮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在睡梦中又摊开了床单,此刻的手上脸上到处是蚊虫叮咬的大包,好似整个人胖大了一圈,当时睡得太死没感觉到刺痒,现在醒了却感觉手背上脸上火辣辣的热,这倒还罢了,只是满脸的疙瘩却是破相难看了,好在地处荒野,破相了也没人看得到。

  此刻的太阳已是初升,蚊虫早已经散去,山中的早晨倒是清凉秀美,他又向昨日观察的那一处望去,果然又冒起了青烟,又或者那堆篝火一宿未灭吧。他一边吃着干粮一边等待,果然不多时烟灭了。于是他打包好包袱背起来,朝着那一处青烟的方向往山下走去。

  下到山下的时候,已是过了午后时分,一块硕大的巨石,挡住了自己的方向,待他绕过巨石,赫然发现了目标的所在。巨石的后面,一堆将熄未熄的火堆,只剩下了即将燃尽的炭块,火堆的上方,两个放置在两侧的木架上吊放着一口石锅,而锅中还冒着蒸腾的热气。在火堆的旁边,又堆放着一些杂物,地上啃完的骨头也是扔得到处都是,空气中竟然有一些腥臭的味道。看来自己在山顶观察到的冒烟之处便是这里无疑了,又由于巨石的阻挡,所以昨晚自己只是看到了篝火上空零星的散光。

  没有人,此处静悄悄的,向真国师往巨石的背面看去,而巨石的背面竟然是一个凹陷的大洞,正由于巨石和巨石上方林木的遮挡,向真国师昨夜才看不清这里,此刻来到这里,却发现这个主人倒是蛮会挑选地方。由于背阴,他一时看不清里面的所在,于是悄然往石洞跟前走上几步。突然,听得几声“嗖嗖”的声响,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脚踝处似乎被人拖拽住了,待他醒悟过来,道一声:“不好,着了道了......”话音未落,整个人瞬间便被一股奇大的力道拖到了半空中,然后脚朝天头朝地被悬晾了起来。

  他倒悬在半空中,这才看清楚此刻缠套在自己脚踝上的是一段绳索,绳索的另一端绑缚在一棵竹子的上半端,竹子平日被压低做成了机括,而自己不小心触发了机括于是竹子瞬间弹跳而起,带动了绳子收紧,自己便被悬吊了起来。但此刻手上并无可用之物,几次翻身想解开扣在脚踝上的绳索,奈何自己挣扎竹子也跟着忽上忽下晃晃悠悠地晃动着,这种感觉让他无处施力,挣扎了几次,终于再也无力摆脱,只好任由自己这么悬吊着随风摇摆。他想喊出声来,又怕万一是那个师弟,那么自己便暴露了,这么倒悬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不久之后,他的脑袋愈加发胀得厉害,而脚踝处也火辣辣的疼着,身子又无处发力,本是要出来寻人,没成想人没寻着,而自己却在此落难,难道他堂堂的一国国师,今天竟然在这样一个阴沟里翻了船?!传出去不免让人笑掉了大牙。

  但他毕竟也是有了年岁的人,不久之后,感觉胸闷气短,似乎有一腔热血闷在胸口,上下翻涌,继而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混沌,然后两眼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太阳西斜,他睁开眼,却发现已是躺在了地上,脚踝处的绳索已被取了下来,而他的面前,却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野人,正直直地盯视着他,这不禁吓了他一跳,猛地往后退却一步,才察觉到自己左腿的勒痕过久,整个腿已经没有了直觉,于是只好双手撑地往后退去,好在面前的野人竟然开口说话了:“官...官爷莫怕,我不是....不是坏人!”发音含糊,言语略有迟钝,但尚且听得懂。向真国师闻听此言,这才回过神来,细细打量起面前的这个野人,一头蓬散脏乱的头发,一把脏兮兮的胡子,看不出年岁几何,身上裹着简易缝制的兽皮,只有那双眼睛中流露出诚恳的神色。

  向真国师突然才意识到此刻自己脚上穿着的还是一双烫丝鎏金的官靴,自己易装出行之时竟然忘记了换掉靴子,此款样式的官靴许久以来都是官家的特征,几十年来未曾有变,所以想必是被眼前人识破了这才喊他为官爷。他虽然心有慌张,但脑子反应却快,听到对方称呼他为官爷,心里当时便有了主意:“吭...吭吭......,对,我就是做着官家的差事,此次奉命前来找寻一个朝廷缉拿的要犯,不成想走错了地方,流落至此,你是何人?又为何孤身一人荒居于此?”

  向真国师的话音刚落,眼前的野人竟然表现出了一丝警觉的神色,但随后却又呜呜咽咽地痛哭了起来。

  “几十年了,苍天呐,几十年了,咋还不放过我呐,终于还是来人了!”

  说完这段话,野人擦一把鼻涕和眼泪接着道:“算球了,我跟你走,大不了就是碗大个疤,躲了这么久,本以为已经平安无事,终于还是被人找到了......何况,这非人住的荒野,我...实在是...实在是待得够够啦......呜呜......”

  野人这一声声痛哭和话语瞬间让向真国师感到了困惑。在他的好奇追问之下,野人终于对向真国师道出了原委。

  原来野人早先是下游郡县的一个渔民,靠打渔为生,因自家的妻子上街买菜被一个泼皮调戏,妻子摆脱不开便被逼跳进了路旁的大河,被捞上来时人已经气绝身亡。悲愤欲绝的野人上门理论却被那个泼皮及其同伙毒打了一顿。野人自知无力对抗,于是伤好之后天天上街暗中跟踪泼皮的行踪,终于逮到了一个机会。

  那一夜这个泼皮在一个酒馆喝得酩酊大醉,又恰好只有他自己,野人怀揣了尖刀跟至街旁小道,紧撵几步上去对着泼皮一通猛戳,那泼皮还没清醒过来便做了刀下鬼魂。事后野人才听说原来泼皮是县太爷的小舅子,仗着姐夫的势利做下了不少的混事儿。如今命丧街头也是他咎由自取,但人命案终归是大事一件,官府自然不会不管,何况又是县太爷的小舅子。看書喇

  官府中人也不是吃素的,接连排查县太爷那个小舅子新近的仇家,便找到了野人的头上,野人自知躲避不开,若被下了大牢定是活命难逃,于是趁着官府尚未缉拿问话,在一个天黑撑了自家的小船往上游逃命去了。

  他过去本是水里来浪里去的好手,撑得一手的好船,这一条小船在他的脚下如同游鱼,穿流激浪,逆行而上,由于慌张和害怕,他这一路上不敢停歇,使出了浑身的本事,连着奔逃了好几天,行到此处已是身心疲惫,正好船底此时也漏了水,却又修补不得,于是只好弃船登岸,从此他便在此处定居了下来,由于地偏人稀,此处十二年来再无人前来,因此他的日子过得倒也太平。只是此处过于蛮荒闭塞,他当年一时慌张并没有带上太多的用度,所以一切都只能从头开始,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陪伴,不人不鬼的,完全过上了野人般的生活,这十二年下来,便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听完了野人的述说,向真国师大概了解了八九不离十,原来此人恰巧就是官府缉拿的要犯,为了逃避追捕逃路至此,想不到自己撒下的谎却正合了的对方的身份,今日也是弄巧成拙,对方把他想成了衙门里的官差。

  只是那艘被荒废的小船让自己误以为是师弟逃离至此留下的,倒白白在这里耗费了这么久,并且左腿还受了伤,真真是可气。他正欲发火,却见野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又哭诉到:“官爷,这圈套是平时防猛兽进屋的,不成想此次让官爷落了难,你的腿伤我看过了,不成大问题,养个三两日也就恢复了的。官爷你且住下,吃穿算我的,等你伤好了,这次你好歹带了我去,哪怕就是明日砍头,我今日也不后悔的,这山中的日子真真是......恓惶哇!”这神情和言语,分明是把向真国师当成了前来缉拿他的捕快了。

  听了野人的话,向真国师不免感觉一阵好笑,但却又无法说清楚,而他也不打算说清楚,自己的事情自然是越隐秘越好的,再添一个人一起上路又成何体统。他本要拒绝的,但突然一想此刻自己有伤在身,一时半会是走不成路了的,凡事还要靠了眼前这个野人,倒不如先应承下来,等日后养好了伤再择机抽身离开就是了。

  当下想到这里,嘴上便说:“这个好说,只是新近以来可曾看到过其他船只?”

  “回禀官爷,我已远离水边太久,且常年居于山的背面,平素不曾去往河边,即使有寻常过往的船只也是看不到的。”

  “你本来就是善水之人,却为何再不愿近水?”

  “唉,说来也是话长,突然就厌倦了那样的生计,咋样都是个活么......”

  知道再问不出来什么,向真国师只好不再问话,于是拿眼细细打量这一处所在。

  此处的这块巨石正好内里是凹陷了进去的,正可以做了一间天然的石屋,比起靠山的山洞倒是牢靠稳固得多。石屋的外面,那些杂七杂八的堆放却是显得杂乱无序,大概是猜到了向真国师的心思,野人开口说道:“家什有些杂乱,倒让官爷见笑了。”听完这句话,向真国师嘴上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想这个野人看似粗野,内心倒会察言观色,心细得很,看来自己得谨慎一些,不能被他看出端倪才是。这一夜野人让向真国师睡在了屋内,而野人自己则和衣睡在了屋外的火堆旁,一堆篝火旺旺地烧到了天明。

  山中的日子着实是难过,才过了三天,向真国师便已感觉枯燥乏味,由于腿伤,他只能每天呆坐在石屋前,不多时便已腻烦和躁动,这么一想倒也同情了野人的感受,这种生活他竟然苦熬了十二年,若换做了自己,可能早已经发疯了。过去自己是一呼百应的国师,如今却是僻野荒山的一个行人,且这个行人还有伤在身,落差之大让自己也陡然不适应。野人整个白日都出去寻食,只有傍晚时分才拖着一头鹿子或者几只山兔子回来,然后两人生火烤肉,煮水造饭,饭食还好,唯一不足的是没有盐巴,连带着吃什么都没有了味道。自己船舱中倒是有些盐巴的,但下船时只是想着查看一番,谁能想到自己却受了伤的,又不能说出船只的所在,于是只好这么将就着。那个野人,却又是一个碎嘴子,可能过去压抑的太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聊伴,于是将内心的话重要的不重要的都统统交待了个遍,偶尔说到兴奋处,还会怪笑几声,笑着笑着又突然呜呜咽咽地哭一阵,惊得向真国师如坠云里雾里。更多的时候,野人会问他外面世界的情况,天下如今是谁家的,新国主继位之后是否有大赦天下,像他这样的如若回去会不会真被砍了头去......他也只好顺着他的心思安慰一下,倒把野人乐得更为渴盼外面的生活了。

  两人就这么浑浑噩噩熬了几天,向真国师眼看自己的腿伤已是好了起来,能一瘸一拐地走路了,他的心里便有了想法。五天之后,趁了野人外出又去捕猎的时机,向真国师背了自己的包袱拿起一根靠墙的棍杖便向大河的方向跑去。但他那小船所在的位置正好在山的另一面,由于腿伤并没有完全好利索,所以为了省事他便想绕着山脚走过去。只是他情况不熟,路线不明,外加山脚的拉拉缨实在太多,一个人就只好这么踉踉跄跄地走着,好不容易走了大半天,也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却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扶一棵大树正喘气时,看到前方似乎有一条隐隐可见的小路,心中不禁一阵喜悦,想着顺着路走会省力不少。也是他过于喜悦一时忘了其他,刚踏上小路没几步,便感觉脚下一空,突然瞬间惊醒,脱口道:“坏了,又着了道了......”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跌落了下去,这一次没有那么幸运了,腿上并没有完全好利索,外加这一下跌落过深,只听“咔嚓”一声,左腿脚踝那处旧伤受到了挤迫和撞击,脚踝骨生生错位,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嗷喊不止。好在他学过复骨推拿的手法,当下强忍了剧痛,蹲在地上,将全身的重量施压到左腿,然后一个有力的扭转,只听“咔嚓”一声,硬生生把错位的骨头复原了。但虽说复原,但疼痛却是再不可忍,整个面部由于疼痛而扭曲得极为怪异,接着上眼一翻,再一次昏死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早晨,天空竟然下起了小雨,打在脸上丝丝的冰凉,这才明白自己是被雨水打醒的,否则还不知要昏睡到什么时候。这才有机会打量自己目前的所在,却是一个一丈多高的大坑,似乎是人为挖下的陷阱,此等行为,除了石屋中那位,想必没有了别人。只能怪自己倒霉,竟然走到了此处。但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在坑中却无处躲藏,本想挪动一下身子,却发现脚踝处肿胀成了紫黑色,如酱色的茄子,麻麻地没了知觉,手按下去,半天才回弹起来。

  他挣扎着爬到了坑边,却发现坑壁上被雨水一浸,硬硬的湿滑,且坑壁被挖成了斜向内里,更是让人无处下手,尝试着用手攀抓了几下,终于放弃。只好坐于地上仰着头喊叫了几声,自然无人回应,他再一次体会到了先前被倒吊在石屋前的感觉。

  此刻浑身上下也是酸疼着,雨水又是冰凉,贴着头发、眼睛、脸颊流向脖子,不多时浑身已是湿透了,这才想起身后背着的包袱,慌忙解了下来,将里面的床单裹紧了自己,感觉稍稍暖和了一些,再仰头看那雨,却下得更紧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向真国师浑身一个激灵便从昏昏然中清醒了过来,才发现他虽然裹着床单,但浑身上下已被雨水浸透,就连土坑之中也积了浅浅的一层水。再这么下去,早晚要被冻死在这里。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而自己此刻,身边只有那根棍杖以及一个空包袱,再无其他可用之物。他尝试用棍杖在坑壁上挖出一个个类似于台阶的小洞,意图最后攀爬上去,但那坑壁湿硬不说,棍杖头钝脆硬,还没挖几下便硬生生断裂,而断裂处倒是尖锐,用来挖洞再合适不过,但此坑坑壁内斜,还没挖几个,高度便已过了头顶,脚下再无可垫之物,再行挖掘已是困难极大。突然又想到裹在身上的床单,于是又想到一个主意。

  他将床单撕成条状,一条条首尾相接连成了一根绳子,绳子的一头绑了断裂的棍棒,然后他将木棍用力掷向坑外。以他的想法是,木棍可能正好会卡在坑外的东西上,那么自己便可以拽了床单爬出坑外。但他忽略了一点,此处区域皆是匍地的杂草,棍子扔出去不仅不易挂到东西,既使挂到,承重力也没那么好。尝试了几次之后,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此刻的水坑之中,积水越来越多,已到了膝盖,而且周围的雨水也顺着坑沿流向了坑里。看着四周不断往土坑之中汇入的积水,突然一个念头在向真国师的脑海里面闪现,如果照这个势头下去,也许不久之后自己可以随着升高的水势逃出坑去也说不定,又一次燃起希望的向真国师不顾全身湿透、冻得浑身发抖,却又暗暗祈祷雨水再大一些了。

  但偏偏天不遂人愿,念头刚起一会儿的工夫,雨水却小了起来,接着突然便停了,很快流向坑中的水流也逐渐变小直至再无水汇入,而此刻坑中的水深却仅仅埋到了大腿根,由于长时间泡在冰冷的水中,向真国师冻得嘴唇发紫,上下牙“咯咯”地打着颤,特别是自己左脚踝骨那一处伤,因长时间泡在冰冷的水中,此刻早已经酸胀不堪。想起挖坑的人,恨得不行,但恨归恨,如今自己已是陷入绝境,此刻天色也逐渐暗淡了下来,已是趋近黄昏时分,如若再这么一直泡下去,夜里的低温定会要了他的命。难道他今天将会命丧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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