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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斗虫

  部落的夏日漫长而又寂寥,看得见院落和山野中的草木疯长,染绿了双眼;闻得见草木的原香如风似影,充溢了厦屋庭院;也听得见树头上知了声声,聒噪了整个夏天。时下已没有什么农活可以帮家里的,麦粒满仓,柴堆高摞,部落的娃儿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每日里牵了牛儿们去大河边,看牛儿们在河堤上吃草,而主人们便在河里洗澡嬉戏。拓布在这个夏日里白天几乎完全泡在了大河中,他和瓜都一帮半大的小子又领了一群更小的娃儿们每天上午便结群赶了自家的牛儿到大河边,牛儿们满堤遍野地散放着啃了草吃,一群娃儿便脱得溜光迫不及待地跳入河中,河水清凉,带走了满身的暑气。他们个个是游泳的好手,如鱼儿般在水中穿梭游动,搏流激浪,竟玩出了各种花样儿,他们比试看谁逆水游得快,又比试看谁憋气时间长,许多的大树,枝干顺了河面而长,他们便上到大树的枝干上,扑通扑通地往下跳,比试看谁在空中玩的花样更出彩。他们从低垂于河面的树干上勇猛地跃入大河之中,像一只敏捷的翠鸟扎入河底,再冒头时已在河岸的下游。一群娃儿们在玩水的时候早已将大人们平日的警告抛之脑后,但玩水时的洒脱和欢跃又转化为归去时的落寞惆怅,有那严厉的女人便在部落南门外堵了正欲回家的娃,让娃儿站住了伸出胳膊,女人伸了手指在娃儿的胳膊上一挠,倘若有一条条的白印子,便证明娃儿又去玩了水,因此便免不了一顿数落和教训。大人们又有事情要做,而夏日的天气风云莫测,万一遇到上游河水暴涨,危险自不必说,但娃儿大了,又不能天天跟着,因此每到了夏天,女人们便提心吊胆,时时刻刻都牵挂着自家的娃儿们。相比之下,男人们的态度则开明得多,在他们看来,男娃儿就得锤炼,不去经历一番,又怎么长得皮实呢。看書喇

  炎热而又富有趣味的夏日时光便这么一天天地流淌,除了放牛洗澡,捕捉知了和饲喂巨甲虫也充溢了拓布的夏日生活。

  经过了多半个月的悉心饲喂和调教,拓布当初和阿爸一起逮下的巨甲虫已经熟悉并适应了瓦罐中的生活,红樱果甘甜醇美的汁液让它们忘却了瓦罐狭小的空间所带来的约束,反而将它们滋润得油光锃亮,勇猛异常。它们可以用长戟挑翻数倍于自身重量的东西,黄昏至夜晚是它们最活跃的时段,它们在罐中四处寻觅般地跑动,似乎总有使不完的力气,也总能听到它们在瓦罐中“嗡嗡”地扇动着翅膀发泄着多余的精力,有经验的阿爸告诉拓布,已经到了巨甲虫生命之中最活跃的时候,当下正是让它们比试的好时机。

  每每到了这个时节的黄昏时分,便有很多的大人们三五成群,或聚于某家的院落,或聚于神庙之前的空地上,人人皆抱了饲喂着公巨甲虫的瓦罐,互相寻找着斗友。

  一群娃儿们相约于这一天下午时分在麦场上聚集在一起,一群半大的孩子,一个个手捧了瓦罐,里面饲养着自己心爱的公巨甲虫。拓布今天抱来的瓦罐中便是那只他和阿爸捉下的体型较小的公巨甲虫。经历了许多天的饲喂,它已经长成了成体,且每日间吃饱喝足了便爬进树皮下面美美地大睡一觉。然后便神情焕发、精力旺盛,来回不停地在瓦罐中爬动振翅。而更大的那只做为一名更有实力的“战将”被拓布暂时雪藏了起来,不到关键时刻不会轻易示人,也是想试一下这只稍小的巨甲虫的战力,因此拓布今天带了它来。和拓布对战的便是瓜都了,瓜都一拿出自家的巨甲虫便惊艳了会场,那虫子个头巨大,和拓布留在家中的那一只有得一拼,相比之下,拓布此刻手中的这只与之相比个头上便逊色了不少,瓜都生怕别人看不到,故意抓着巨甲虫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引来了周围一片艳羡和赞叹,这让他更加的得意忘形。他乜眼看着拓布的巨甲虫说道:“布吖,嘿!”语气之中自是得意万分,其他的小伙伴也拍一拍拓布的肩膀以示同情,但拓布却不甘示弱,也乜眼望着瓜都道:“都吖,哼!”等所有人都配对好了各自的对手,然后双方用土块围出个宽大的空间,挑战双方将各自的公巨甲虫放入其中,担心巨甲虫会突然飞走,又用渔网做成的罩网罩于其上,获得了大空间的公巨甲虫像个巡视自己领地的王者,沿了围壁而行,于是两只公巨甲虫相遇,自家的地盘岂容外者闯入!互相触碰到了对方的长戟之后不容迟疑便立马开打。公巨甲虫是不知疲倦的格斗机器,它们用硕长的戟互相挑戳着对方,又用身子互相用力抵触着彼此,妄图把对方挑弄和顶翻在地。它们的身体和秉性决定了它们会一直斗下去,直到一方被挑翻在地起不了身被带离格斗区域为止,否则它们会不停地战斗下去,直至分出最终的胜负。

  此刻五、六对半大的孩子在麦场上分别捉对厮杀着,他们一个个兴奋地围将在一起,脑袋抵碰着脑袋,互相为自家的巨甲虫加油着,而又有一些他们带着的阿弟阿妹这些更小的娃儿们便美滋滋地一旁观看着,看到兴处便乐不可支,拍着欢快的小手欢呼雀跃。瓜都的巨甲虫来势汹汹,但拓布的巨甲虫也像其主人一样不甘示弱,双方一经接触便立马开战。它们互相用长戟挑戳着对方,由于双方都是皮厚甲硬,因此几个回合之后谁也不占上风,而这种小精灵竟自己摸索出了战法,它们妄图将自己的长戟伸到对方的肚皮下面,试图往上一挑便可以将对方挑个底朝天。于是交战的一方便往低里挑去,而另一方也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用长戟往斜里一拨,对方的力道被瞬间化解,擦碰着守方的身体贴身而过,攻方只好止步回头,挺了长戟,向对手再一次冲刺过去,如同回马枪一般的气势。而面对这一次依旧来势汹汹的冲刺,拓布的巨甲虫再一次展现它大无畏的气概,竟挺了长戟直直地也迎了上去。两只巨甲虫长戟的分叉相互顶撞并交叉地顶在一起。双方用蛮力顶撞着,刚开始还难分难解,看得拓布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捏紧的拳头里也不免濡湿了汗水。但一会儿工夫之后,力量的天平开始倾斜,拓布的巨甲虫毕竟身小力簿一些,渐渐在对手的强硬顶碰之下节节往后退去,但饶是如此,它并没有丝毫的怯让,一直憋足了劲儿顶碰着,但眼看即将被顶退到圈界,已是退无可退,但见它长戟猛一回缩,接着身子闪向一边,对手猝不及防,顺势往围了圈界的石块上撞去,竟把偌大的石块撞得抖了几抖。这个巧妙的战术让拓布一阵欢呼,连瓜都也不得不正眼相看这只处于下风的巨甲虫了。

  这次失利似乎也惹恼了瓜都的巨甲虫,它张开巨大的鞘翅,裸露出下面的嫩翅,“扑哧扑哧”地扇动了起来,好在有罩网的笼隔,它才没有飞走,只是触碰到了网顶然后又跌落至地上。然后它收拢了翅膀,向着小巨甲虫又一次冲了过去,小巨甲虫也再一次挺了长戟,两只巨甲虫又一次顶在了一起,这一次运气却没有那么好了,当两只巨甲虫长戟顶端的分叉再一次相互缠别在一起难分难解的时候,瓜都的大巨甲虫发了力,它的头部向右一摆,竟将拓布的巨甲虫生生用蛮力扭转成了一个侧躺,然后大巨甲虫又赶上前一步,用长戟一挑,侧躺的小巨甲虫被彻底挑翻在地,成了个仰面躺,这一下它彻底地失败了,而做为胜利者的大巨甲虫则像个凯旋的勇士,绕了围壁爬行着巡视自己的领地,只剩下场地中央翻躺在地的小巨甲虫彻底地躺在地上,它的口器和肢体仍蠕动着,可能精力耗费巨大,但好半天翻不起身子。拓布见此场景,只好慨叹道:“咳,罢了,战不过。”获胜的瓜都则一脸得意,双手抱于胸前,望着拓布道:“布吖,嘿。”拓布本也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比赛,且也只是拿小巨甲虫来试水,因此虽然输了比赛但内心并没有太多的在意和难过。双方将各自的巨甲虫放回自家的瓦罐后巡场一望,他们竟是第一个结束战斗的,其余群组仍激斗正酣。当下两人便抱了瓦罐又凑到其他人的比赛中有滋有味地看了起来。而此刻太阳已极近落山,但夏天的白昼漫长,天还亮着,一群孩子们在麦场上兴奋地观看着、呐喊着。直到最终的比赛结束,六胜六负,因只是孩子们之间的游戏,不似大人们的那般严肃和庄重,因此败了的依然嘻嘻哈哈,倒让获胜的一方甚觉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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