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蛊发

  “我必须走。”

  “你不能走。”

  “我现在就要走。”

  “我说不行。”

  纪无锋和陆容辛在西厢房门口对峙。

  纪无锋还想说话,陆容辛一掌推过去,纪无锋立刻后踉跄两步,如果不是纪南北扶着,怕是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陆容辛冷笑一声:“就这样还想走?给人看见了,不是砸我招牌?”

  纪无锋捂着胸口,不住地低声咳嗽。

  两人一来一回已经拉扯许久,纪南北正想要劝说,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吵闹。

  “今天就算是天塌下来,也得让他姓陆的出来给我家少爷瞧病!”

  而后听见“喵”一声凄厉猫叫,曲歌竟被拍飞至后院,扑倒在地。

  陆容辛立刻去扶起曲歌,雪绒也跑了过来,围着曲歌转圈。小姑娘憋住了一口气,陆容辛按了一下才缓过劲来。

  “主子……是小曲没用……”曲歌挣扎坐起来。

  前面的人还在叫嚣,陆容辛沉下脸来。

  院门已被打破,易伯启动了机关,无数箭矢从药庐的房檐下、路旁的灯柱中射出,来人不停闪避。

  一批箭矢射完,陆容辛自药庐而出,沉声道:“上一次有人来我朗云阁闹事,还是两年前了,你们胆子真是很大。”

  其余几人已经无法再战,为首的青年却仅受了一点伤,他擦了下脸上的血迹,剑指陆容辛,说:“你就是传闻里的那个神医?我看医术不一定多好,但架子肯定是不小。”

  “呵。”陆容辛报以冷笑。

  “你可知道我家老爷是谁?那可是象……”

  陆容辛直接说:“易伯,放药。”

  就见易伯扳动机关,一阵烟雾开始在前院弥漫。

  几人立刻捂住口鼻,向外退去。

  “卑鄙!你居然用毒!”

  陆容辛并不理睬,转身回去,曲歌还得上点药才行。

  然而就此时,为首青年撕下袖子捂住口鼻,提剑飞身而入,越过易伯,直刺陆容辛背心。

  “噌!”

  剑锋被挑开,陆容辛心跳猛地一停,回头看去——

  纪无锋挡在他身后,气喘如牛,左臂颤抖,手中一截短短树枝,树枝的另一段被削断掉在地上。

  易伯一瘸一拐跑过来,抓住陆容辛的胳膊就往后拽:“陆大夫!这小杆子厉害,你快去后面!”

  青年看看纪无锋,又看看陆容辛,轻蔑一笑:“你这里就只有这种病猫?”

  一个浮夸的起式,青年再次攻来。

  纪无锋扔掉手中树枝,揉身而上,接连三拳直冲胸口,青年后退两步,再次袭来。

  陆容辛额头青筋暴起,大喊:“纪……你住手!你不能动武!”

  然而赶来的纪南北却同易伯一起,努力将陆容辛往药庐之后拉去。

  “我自有办法!你停下!你不能动武!”

  纪无锋冷汗直冒,眼前影影绰绰。

  青年语调傲慢:“我看你也撑不了多久,不如让我过去,我还能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纪无锋笑了,笑的格外灿烂,他扬起下巴,语调轻松自在,“这世上,还没人能对我说这句话。”

  青年被这一笑晃了神,再反应过来时,颇有些恼羞成怒:“你找死!”

  青年放弃华而不实的招式,攻势明显加强,纪无锋几次受挫。突然,左臂一阵火热,随后这热度遍布纪无锋全身,身体仿佛突然间恢复,充满了力量。

  只听“砰”一声,本来略显绵软的拳风霍然刚劲,纪无锋一拳攻上青年肋侧,剧痛间青年手劲一松,瞬间被纪无锋抢过长剑。

  纪无锋左手持剑,用青年刚刚用过的那套华丽剑招,刷刷舞起,逼得他步步后退,退出药庐,而后在门前台阶上一脚踩空,狼狈摔落。

  纪无锋一跃而下,剑尖干脆利落地停在青年眉间。

  “谁找死?”纪无锋冷声问。

  “我,我找死,是我,是我。”

  青年抬眼看去,却见纪无锋左脸爬上黑纹,眼白充血,神似鬼魅,吓得再无法言语。

  纪无锋点点头,说:“很好,还算有自知之明。”

  说着,纪无锋手中长剑扬起,眼见就要斩下,陆容辛终于摆脱了易伯和纪南北的牵制跑了过来,大喊一声:“住手!”

  刷——

  青年紧紧闭着眼,只觉剑风疼痛,再睁开眼,脖颈处一片冰凉,伸手一摸,有一道浅浅的血迹。

  “你不能动武!”陆容辛奔来,一把抢下纪无锋手中的剑扔到地上,在看到他面容的时候,语调颤抖起来,“你,你……”

  纪无锋却毫无表情,语气冷硬地说:“他威胁你,不如杀了。”

  青年本就害怕到身体颤抖,再听到这话,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陆容辛伸手,轻轻抚摸纪无锋左脸的黑斑,声音放低,柔和地说:“他们不足为惧,你不用管,跟我回去,好吗?”

  纪无锋左臂又微微颤抖起来。

  陆容辛尝试着,小心地牵起纪无锋左手,拉着他往后院去。纪无锋挣扎两下,还是乖顺地跟着走了。

  黑纹浮动间,纪无锋总有要出手伤人的冲动,然而头脑中又有一个声音在说,绝不能伤害陆容辛,便只能忍住。

  陆容辛把前院交给易伯和纪南北料理,把纪无锋带进西厢房。

  纪无锋安静地在桌旁坐下,血红的双眼始终跟随陆容辛移动。

  陆容辛取来金针,给纪无锋施针。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纪无锋的情况仍未有缓解,反而心中烦躁更甚。

  想揍人。

  纪无锋老实说了出来,陆容辛手指在桌上抠索,沉思一会儿,取来一个小瓷瓶,对纪无锋说:“你闻一闻这个。”

  瓶塞打开,纪无锋听话照做,在瓶口闻到了一股甜腻的腥气。

  “再闻。”

  纪无锋就又闻了一下。

  这一下,好像有一股刺骨冰寒冲入体内,与热意相抗。

  眼见纪无锋脸上黑纹消退,陆容辛说:“再闻一下。”

  就在纪无锋又吸了一口气后,陆容辛果断移开瓷瓶,盖紧瓶塞。

  纪无锋脑中清明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浑身的疼痛与疲惫,他一时不支,伏倒在桌上。

  陆容辛松了口气。

  纪无锋到底没能当天走成。

  朗云阁门口被破坏,他让纪南北去帮忙修理,而且催动噬蝶短暂恢复身体的后遗症巨大,他又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活动。

  纪无锋声音温和地说着:“我打算去北域,我在平度府有一处温泉小院,那边地广人稀,远离纷争,是个能安稳度日休养身体的地方。”

  陆容辛没说话,给纪无锋一只手号完脉,开始号另一只手。

  纪无锋继续说:“你看,我现在也没事了……”

  “这叫没事?!”陆容辛瞪了他一眼。

  纪无锋苦笑:“没什么大碍了。”

  陆容辛松开手,收起脉诊,说:“你若是再引动噬蝶幼虫,就不是吸几下屈月娇毒雾就能压制的事了。

  “你每引动一次噬蝶幼虫,就会让它长大一分,距离你彻底被它控制就会更进一步,直到最后,它会吸干你的身体。

  “而若是你毒发,只会更干脆,除了当场毙命,别无选择。”

  纪无锋想了下,小心翼翼地说:“若是毒发,我就引动噬蝶幼虫?”

  陆容辛拿起脉诊照着纪无锋的头就是一下。

  “嘶——”纪无锋捂着脑袋,小声抽抽。

  陆容辛把脉诊拿回来,没好气道:“我不赞成你走。”

  纪无锋说:“但我不能拖累你。”

  “没有拖累。”

  “当然会有。”纪无锋正色说道,“双青坪之事,幕后黑手除了要覆灭江湖几大门派之外,明显是在针对我,而三火堂堂主杨三宁,这位名满江湖的大侠,却只是其中一环。

  “我出事不过两天,锦绣山庄就覆灭了,我娘身死,大哥也生死不明,还有我爹两年前的意外身亡,这盘局怕是早已布好。

  “这里认识我的人太多,若我被发现,你肯定会被牵入其中,怕是会有性命之危。”

  陆容辛说:“我多少会一些移形换貌之术,可以为你遮掩一二。”

  纪无锋说:“可这也只躲得了一时。若去了北域,我可以换个身份重新来过,就算以后再回中原,也有切实的身份不怕查验。”

  陆容辛沉默不语。

  纪无锋扶着桌子站起来,说:“陆大夫,无论如何,我都很感激你。今后若是有……”

  “好了,我知道了。”陆容辛打断纪无锋的话,“既然要走,就好好收拾一下,我让易伯去给你准备些东西。”

  说完,陆容辛直接离开西厢房,没有看纪无锋一眼。

  ***

  在又走错两次路后,风尘仆仆的阚天易终于到了殷城。

  殷城是大齐中原地区的重要城市,物丰人美,经济发达,三火堂就位于殷城南面的林泽镇上。

  阚天易牵着他那匹东张西望的马,来到了三火堂门口,却见满堂白绫白绸,人人缟素。

  阚天易拉住一个路过的小伙子,问:“这是怎么了?”

  小伙子说:“听说是他们那个堂主前两天死了。”

  “堂主死了?!”阚天易一惊,“杨三宁居然死了?”

  阚天易见正好有人前来祭拜,便急忙凑过去,装作是一起来祭拜的人,混了进去。

  果然,三火堂内停着一口棺材,旁边一位中年妇人,哭的眼都肿了。

  “杨堂主急病,去的突然,嫂子你要节哀。”来祭拜的人对中年妇人说着。

  阚天易佝偻着背,低垂着头,把自己装成一个普通江湖人士,行了礼后,施展轻功离开正厅,四处打探。

  卧房、书房、练武场……各处看起来都很正常。

  而经过下人房时,阚天易本不打算进去,却发现有个下人在院门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

  阚天易摸摸下巴,跟在他身后,从各种角门、小道来到了后门,就见这个人和门房打了个招呼,把怀里一封信交给了门房。

  信?

  阚天易看着门房把信藏进了屋里,点了点头,随即跳出门外,故意制造出很大动静,随后立即回到院内,趁门房去查看的时候,跑进里面拿到了那封信。

  信封很普通,也没有火漆,然而里面的信纸却洁白柔韧,是昂贵的春絮信纸。

  信上写着:

  朝采春露酿琼浆,夜觅赤霞制霓裳,昭昭迢迢盼笑靥,痴心却付笑面狼。广平吾弟,慎思,慎行。

  这都什么和什么?

  不错,虽然这字迹潦草了些,但却和刚刚在书房看到的杨三宁字迹一致。

  不管了,先拿走吧。

  阚天易抽出信纸,把空信封塞进原来藏信处。

  离开三火堂,阚天易愁眉不展。

  看来,要想查清自己宝贝徒弟的事,并不简单。

  ***

  朗云阁去往北域平度府,有三千多里路,途径山脉、大河,多有荒无人烟之地,加上一路向北气候寒凉,行路艰难。

  一场秋雨过后,纪南北驾着马车,载着纪无锋和一车的物品、药材,从朗云阁里离开了。

  陆容辛站在湖边,望着湖面烟波浩渺,目光散漫无定。

  纪无锋坐在马车里,看着车窗外一方阴云,心底波澜起伏。他摸了下原本鼻侧红痣的位置,那痣已被陆容辛点掉,此时与周围皮肤无异。

  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上标“屈月”两字,纪无锋静静看了看,想到临别时陆容辛对他说的话——

  “我知你心中烦闷,也知你要查明真相,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能健康地活着,脑能思,眼能看,口能言,手脚可用。我希望你能安静休养,切忌竭泽而渔,万事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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