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岚回到宴会厅，唐华装模作样地与他打了声招呼，问道：“程老师，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楼上太大，迷路了？”
程岚还没回答，一旁的孟溪却伸手推了他一把，扬声道：“喂！你这是什么道歉的态度？”
唐华眼神一暗，矛头转向孟溪。眼见两人要吵起来，程岚赶紧捞过面前的孟溪，搂着他的肩膀，笑着打岔，“顶楼的吧台环境不错，唐老师要不上去喝一杯？孟溪喝多了，我先送他回去。”
程岚没再理他，拖着烂醉如泥的孟溪想要上楼，楚潇看见了，也上来帮他一起。三个人在剧组里就如胶似漆，众人见怪不怪，倒也没引起什么动静。
池远霁先一步回到宴会厅，正好看见孟溪靠在程岚身上，被他扶着拐进了走廊深处。爱丽丝慢他一步，推开门，引着冯宁承走进大厅，一边笑道：“要是有机会的话，还请冯总一定赏脸……”
她见池远霁停下脚步，上前问道：“怎么了？”
爱丽丝错过了程岚离开的背影，什么都没看到。身后的冯宁承倒是望向程岚消失的方向，少顷才收回目光。
“没什么。”池远霁抬腿往前，“很晚了，差不多结束吧。”
爱丽丝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不行，我还打算借冯总的面子多露露脸呢，今晚是个好机会啊。”
池远霁没答，爱丽丝只好扭头对冯宁承笑道：“今晚没想到您会过来，大家都喝多了，待会儿要是谁嘴巴不老实，您别见怪。”
爱丽丝刚学中文那段时间，对成语非常痴迷，以至于她讲话没人能听懂。一次活动上爱丽丝因为乱用成语出了大丑——据说正好戳了赞助商脊梁骨，从此之后痛改前非，连四字词语都不说了。
冯宁承神色如常，笑道：“你多虑了，今晚你们才是主角。”
他说完，又看向池远霁，“池导好像没怎么喝，一会儿我坐池导旁边怎么样？”
池远霁微微拧眉，爱丽丝忙道：“当然好，太好了！走吧，我们的桌子在后面，冯总，今晚朱总也到了，刚才我们还……”
爱丽丝加快脚步，带着冯宁承先一步入座了。池远霁想找个离他远远的位置坐下，却听冯宁承笑眯眯地说道：“正说到池导呢，不如坐过来，咱们一起吧？”
池远霁没理会，不顾爱丽丝快要杀人的目光径直坐下，低声道：“我过敏，冯总随意。”
程岚与楚潇合力把孟溪送回了酒店客房，把人扔到床上后，楚潇也顺势在床边坐下，说道：“换身衣服去了这么久？”
“是洗澡加上换衣服。而且大厅里太闷了，我出去走了一圈，吹吹风。”程岚扯了扯领口，房间里开了空调，热得他想吐舌头。
楚潇点了点头。程岚见她连眼睛都闭上了，俯身问道：“你今晚怎么喝了这么多？”
“要杀青了，舍不得。”楚潇闭着眼，淡淡道：“所以借酒浇愁。”
程岚笑眯眯地问她，“那你最舍不得谁？”
楚潇没答，她坐着睡着了。程岚拿出手机拍了张照，满意地看了眼屏幕上两人神智不清的表情，转身出去了。
他没有留宿酒店的打算，给冯宁承发了条信息，本以为他应该没工夫回复，可消息刚发出手机就振动了一下。
冯：车库等我。
程岚挑了挑眉，打字道：小陈说他来接我，我喝酒了没法开车。
这次没有立刻回复了，过了一会儿，冯宁承的消息才发过来。
冯：我让他别来了。
冯：我没喝酒。
程岚笑了笑，发了个猫猫头亲亲的表情，并回道：那我去车库等你。
酒桌上的冯宁承面不改色地回了个亲亲表情，才放下手机。而一边的唐华总算是找到机会，抢先上前走到了冯宁承跟前，笑着说道：“冯总好，早就想找机会当面感谢您，我是唐华。上次见面太仓促了，也不合适，今天终于能还原了。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
“不好意思。”冯宁承声音不大，却足够桌上的人正好听清，“不如唐先生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否则我有点跟不上。”
一时间，桌上的视线都聚集过来。唐华手中的高脚杯不由得晃了晃，脸色也陡然变得不自然起来，显然是没预料到这个回答。他回过神来，连忙笑道：“是我不好，我是TG的艺人，之前公司年会，您最后……”
冯宁承却又打断了他，“那你不该谢我，该谢池导。”
爱丽丝本以为池远霁不会搭腔，却不想他单手举杯，抬眼看向唐华，嘴角上扬，露出个勉强算得上微笑的弧度，低声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机会？”
唐华这才注意到冯宁承身后坐着的池远霁，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躬身与他碰了碰杯，正要说话，池远霁的杯子却往前一碰，他来不及反应，杯中的红酒便尽数泼洒出来，一滴也不浪费地浇在了他的身上。
这意外发生的突然，众人还没看清是怎么了，便听冯宁承说道：“唐先生怎么这么不小心？赶紧去换身衣服吧。”
池远霁也放下了酒杯，转过头道：“冯总对艺人太严厉了，没关系，唐华，你出去吧。”
爱丽丝目瞪口呆，捂着嘴道：“OH MY GOD.”
唐华扯了扯衬衫，脸色青红交错，咬咬牙，说道：“不好意思冯总，不好意思池导，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他没等两人回答，便转身离开了。
闹了这么一出，桌上的气氛都有些僵硬。爱丽丝不敢再留，与其惹大老板不高兴，不如主动卖人一个面子，于是笑道：“冯总，现在也晚了，我叫车送您回去吧。”
冯宁承站起身，摆手道：“不用了，各位今晚玩得开心，我就先回去了……池导？”
池远霁跟着起身，说道：“我送你。”
爱丽丝急忙点头，“是啊是啊，让Alex送送您。”
冯宁承微微一笑，没有拒绝，“那就麻烦你了，我的车在楼下，走吧。”
两人下了电梯，一路无话。冯宁承率先出了电梯，没走出多远，便突然在原地站住脚步，侧身道：“到这就好，谢谢池导了。”
池远霁没有说话，冯宁承却笑道：“还要再走吗？我怕再往前，你恐怕会难过。”
冯宁承说完，抬腿往前走去。程岚靠在白色的帕拉梅拉旁边，正抱着手玩连连看。他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车库里没有暖气，只能把毛衣领子拉得高高的，包住下巴。
他脸颊微红，看见冯宁承便立马笑道：“我好笨啊，应该去等你一起下来的，好冷。”
冯宁承握住他的手，往手背上亲了一口，又去摸他的脸，揉着他的耳朵，说道：“我的错，不应该让你在这里等我。”
程岚眨了眨眼，“冯总是在跟我道歉吗？”
冯宁承捧起他的脸，低声道：“没错。”
他俯身吻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唇，吞下所有不解困惑，回以一个湿濡的呼吸。程岚仰起头，抬手环住他的脖颈，配合着加深了这个吻。气息纠缠，温度攀升，不知道谁的手抚上了谁的肩，即使隔着一层衣物，皮肤都仿佛要烧灼起来。
这一刻，冯宁承已然忘记身后的池远霁了。他早已忘记要让池远霁亲眼目睹，也早已忘记要让他难堪退场，再也不敢出现在程岚面前。这一刻，他只想将这个吻继续下去，让爱人抱得再紧，再近一些。
但池远霁如他所愿。他站在不远处，白炽灯打在头顶，可他浑身宛如被阴影笼罩。他哪也去不了了。他的戒指已经送了出去，程岚看似收下了，却忘记一起收下他的心。
池远霁的目光从未离开片刻。程岚的手，捧着另一个人的手；程岚的唇，吻着另一个人的唇。程岚闭着眼，池远霁看不清他眼底的温柔，他甚至不敢想象，因为那是展露给另一个人的，不是对他池远霁。
他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