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沈霖捂住脸泣不成声。
那边的沈父听到他压抑的哭声后，也被震住了，很久都没说话。
电话那边他小声和谁说着话，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一道女声响起。
“霖霖，我是妈妈。”
沈霖的哭声停了，又听到她继续说着。
“你爸爸只是太生气了，说的话很难听，他知道错了。”沈母轻声细语说着，有着Omega 独有的细腻和敏感。
“妈。”沈霖抬头，带着些哭腔，眼泪还在掉。
沈母诶了一声，又启了其他的话头：“我听你父亲说了，霖霖，你和子晟闹离婚是为了出国学钢琴。”她养尊处优几十年，说话也是从容优雅，话头一转。
“妈妈是怎么教你的，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Omega 该做出来的事情。”
此话一落，沈霖刚身体回暖的温度又冷却了下来，嘴唇徒劳开合。
“是不是，霖霖？眠眠才几岁，你就忍心扔下她一个人吗？”沈母听着沈霖的呼吸声，说地有理有据，软刀子一般，“Alpha 娶了其他的Omega ，有了新的家庭，孩子能好过吗？”
沈霖听着她继续说着，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但目的无一不是明理暗里指责他不应该任性，以至于让沈家失去莫家这棵大树。
沈母继续说着，见他迟迟没有说话，才唤了下他：“你在听吗，霖霖？你年纪不算小了，像子晟这样的人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你就别倔了。妈妈这是为了你好。”
……为了他好？
沈霖第一次觉得这句话那么讽刺，小巧的喉结滚动，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说：“妈，我没想离婚了，子晟很好。出国也是他全程安排的。”
此话一落，电话那边安静了很久，沈父才清了清嗓子。
“这样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这孩子真想不开要离呢。既然是这样，你就好好学着吧，但也要多放些精力在家庭上。”沈父说了以后，沈母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十分满意，语气有些自豪：“我就知道我的霖霖是最优秀的Omega ，很好。”
沈霖听着那边出现了一道年轻的女声，似乎在嚷嚷着今天的饭菜不好吃，随后沈父沈母的安抚的声音响起，竭尽宠爱。
“爸妈，你们做什么这么久，还吃不吃，我饿死了！”
“马上马上，我们在和你哥哥打电话呢。”
女生嗯了一声，下一秒又嚷了起来：“他怎么一天天事这么多，我之前让他给我买的跑车还没买的！我就他一个哥哥，别的Alpha都有哥哥姐姐买，哼。”
“买，买！爸妈给你买。”
沈霖还在恍惚，耳边就响起了沈母急匆匆的声音。
“霖霖我们就先挂了，你妹妹得吃饭了，以后再聊。”
沈霖嘴唇嗫嚅着，无声动弹，拿着手机的手无力垂下，泪流满面，抬手去擦却越擦越多。
到后面他撑不住了，手撑着桌面，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上面了。
……他以为自己早已经脱离了这个家，没想到只是他自己以为。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又再次响起，沈霖抬头露出那双通红的眼，他忙着擦眼泪。铃声停了，停了又立马响起，大有不接就不罢休的势头。
沈霖情绪稍有缓和，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在第二遍铃声即将挂断时，拿过手机。
看清上面的备注后，手一顿。
他眨了眨眼，又将乱了的头发整理好，接通了。
莫子晟目光盯着一直在拨过去的通话，第一遍没接，现在第二遍又要挂了，眼底不由浮现一丝烦躁。
几秒后，终算接通了。
“喂。”
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后，莫子晟心稍安：“是有事吗，怎么才接？”
“刚才在练琴，没听见，抱歉。”
莫子晟听着他的呼吸声，嘴角一勾，玩笑着：“你一直不接电话我还以为被拉黑了，异地恋真难。”
沈霖刻意控制着自己的异常，闻言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没，我不会这样的，让你担心了。”
“还习惯吗？”
“习惯的。”
自沈霖出国后，莫子晟每次来电话都要问他习不习惯，有没有人欺负他。
“那就好。”莫子晟说完后，两人又安静了下来，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沈霖。”莫子晟叫他。
沈霖下意识回应。
“我想你了。”
沈霖握着手机的手慢慢抓紧，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带着些鼻音。
“子晟……我也是。”很想很想，从来没这么想。
杵在阳台围栏边的莫子晟看着天边的皎月，轻轻笑了：“是吗？”
“对了，沈霖，那边现在月亮圆吗？”
闻言沈霖走过去打开窗，挂在半空的上弦月蒙着一层薄纱。
“弯的，但很漂亮。”
莫子晟嗯了一声，又叫了一声沈霖：“看着月亮，沈霖。”
沈霖照做，美眸注视着远方。
不同方位的人望着悬月，在某一瞬间，他们的目光就融在了月光中，思念的那张面庞在月亮上浮现。
“我看到你了。”
沈霖一愣，又听到莫子晟继续说：“你看月亮，我看月亮，我们就看到了彼此。”
笑意从眉眼散开，那压着的五官舒展开来。
“子晟我——”
“沈，我们正要去酒吧，要不要一起？”
门突然打开，人高马大的Alpha 出现在门口，热情望着他。
注意到他在打电话后露出歉意的表情，用手势告诉他自己在外面等。
莫子晟注意到沈霖那边出现其他人的声音，对方是要约他出去玩，他没听到沈霖是否答应。
“是同学吗？”
“嗯，子晟他们要出去玩，我们下次再聊吧。”沈霖歉意说着，“……我已经答应了。”
莫子晟愣了一下，很快道：“去吧，不要喝太多酒，有事随时联系我。”
沈霖应了，挂了电话。
莫子晟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眉心轻拧，眼神深邃起来。
与此同时，沈霖挂了电话，吸了吸鼻子，无比庆幸莫子晟没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在门外等了几分钟的Alpha 见他出来后，主动上前，眉飞色舞。
“沈，聊好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啊？”
“抱歉，我今天有些累，你们好好玩。”沈霖婉拒。
Alpha掩不住的失望，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你好好休息吧，我们下次约。”
沈霖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抬头又看了眼天边的悬月，眼眸波澜不止。
月儿掉到了树梢，黑暗中床上的人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莫子晟从床上坐起来，亮起了手机屏，通知栏空荡荡的。
幽幽的光落在他没有丝毫睡意的眼，叹了口气，他只得又躺下。
今天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一架飞机自机场起飞，十个小时左右，自另一个机场降落。
莫子晟带着眠眠来到了学校，一边问路一边往里走，父女俩的组合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栋大楼前，琴音一阵阵从里面传出。
莫子晟脚步一顿，眠眠同样抬眼看他，父女俩对视。
“走吧。”莫子晟用眼神鼓励她，下一秒，两人往里走。
门被悄悄打开，莫子晟抱着眠眠站在门口，望着里面背对着他们的人。
背影清瘦的青年双手飞快在黑白键上跳跃，时强时弱的变奏音激昂无比，他的身体的姿态随之起伏。
瘦弱的身躯发出震耳欲聋的力气。
门口的两人目不转睛，表情隐隐的激动，眼眸里闪烁着水光。
半小时以后，坐在钢琴前的青年手指顿在琴键上，双手微微合拢，汗水湿了他的碎发，呼吸一时间也分外急促。
随着一阵掌声响起，很敏锐捕捉到其中一道熟悉声线。
“沈霖。”
青年脊背一僵，缓慢地转身，目及门口的人时满是不可置信，嘴唇无声开合。
莫子晟微微一笑：“好久不见，我们来了。”
“爸爸！”眠眠激动地跑过去，脸上狂喜。
沈霖接住了扑进自己怀里的孩子，脸贴着她的耳边，隐隐颤抖的手扶着了眠眠的头。
“眠眠，爸爸好想你。”他说着，话语不禁有些哽咽。
“眠眠也好想好想爸爸！”眠眠干净的眼泪水汪汪的，又哭又笑的。
莫子晟见着他们相拥，后面走了过去，将手里的花递过去。
眼前出现了一朵娇艳的红玫瑰，沈霖看过去，对上了莫子晟的眼。
“非常精彩。”
沈霖接过，一时间激动地涌上了泪花，睫毛一眨，轻薄的雾气又散去，轻声细语：“好漂亮。”
莫子晟目不转睛看着他拿过了花，对方唇红齿白，脸颊带着些剧烈运动后的潮红，胸口起伏的弧度还没停息。
他清清楚楚听到了自己喉咙的吞咽声，余光触及一边的眠眠，眼里渐深的情绪散去，恢复清明。
“还要继续吗？”莫子晟嘴边的话换了，用眼神询问着沈霖。
“不了，我带你们逛逛吧”
“好啊！”一边的眠眠见自己插得上嘴了，兴致勃勃道。
目光都要拉丝的两人注意力落到她身上，相视一笑。
“走喽，去看看爸爸学习的地方。”
一家三口出门，莫子晟和沈霖并肩，眠眠则是一只手各牵一个，小辫子一甩一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