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话一落，长久的寂静。
许文澈眼里一贯的活泼褪去，难以置信望着莫子晟，嘴唇嗫嚅无声。
眼里的情绪仿佛震碎的玻璃，全裂开了，他白着脸，再也不能用笑容掩饰过去。
“师兄，我——”他不由握紧了拳头，有些难堪，“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如果你不和嫂子分开，我一直只会把你当师兄的。”说着他抬头，眼里闪烁着倔强的一丝希望。
他是喜欢莫子晟，从进校就听着对方的传说，在知道他居然是自己的直系师兄时，心就像被无形撩拨了一下。
第一次见莫子晟作为优秀毕业生回校讲话，只是一眼，他就沦陷了。之后便以莫子晟为目标努力，毕业后终于以实习生的身份来到了他身边。
莫子晟那么耀眼，即使知道他已经成家但那颗心还是躁动不直，许文澈从没想过破坏过他的家庭，他可以一直等，等到他可以表明自己的心意。
可是……被戳穿了。
见面前的人流了泪，莫子晟眉心一皱，却并没有回心转意。
“抱歉。”
“你只是被我的外表迷惑了，不值得，我很看好你，你会是一名优秀的医生。”
许文澈难堪地抹着眼泪，却越擦越多，他死死咬着唇。
“我明白了，师兄。”
“祝你幸福。”说着，他一抬头扭头就跑了。
莫子晟站在原地，看着门口，以前他会选择看破不说破，享受着被人明里暗里追逐的成就感，冷眼看着那些痴迷的目光。
但，现在他有很在意的人了，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留情让对方受到一丝哪怕一毫的伤害。
第一次觉得见有人喜欢自己并不能让他产生获得感，反而是负担。
晚上。
莫子晟坐在床边等着沈霖，床头柜上放着那个牛皮袋。
沈霖关了门走过来，只见莫子晟给他递了个袋子，他一眼疑惑，低头看着那个牛皮袋。
“打开看看。”莫子晟下巴微抬向他示意。
沈霖握了握手，深吸了口气后解开扣子，打开袋子以后，一时间愣住了。
……机票，签证，钥匙。
隐隐有了猜测，他抬头用眼神寻问。
“子晟，这是——？”
“你不是想去深造吗？”莫子晟目光柔软，嘴角带笑。
“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直接过去就行了，房子在学校附近。”
沈霖呆呆站在那里，久久都反应过来。那次他提离婚莫子晟反应那么激烈，他已经放弃了出国的想法了，没想到……
眼眶发热，他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万千言语皆汇成一句谢谢。
“沈霖，去追逐你的梦想吧。”莫子晟轻柔地用指腹揩去他眼睛的泪，语气低沉，“眠眠我会照顾好，也会带她经常去看你。”
沈霖的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眼泪越来越多，成汹涌之势，哽咽着不停说谢谢。
“我说过不是以那种形式和时间，现在时机到了。”
莫子晟伸手抱住他，沈霖靠在他胸膛泪流不止，他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不应该开心吗？你应该继续弹下去的。”恍惚间，莫子晟依稀望见记忆里那道模糊的背景，像只高贵的白天鹅不染烟尘。
一星期后，将事情安排好妥当，莫子晟和眠眠将沈霖送到了机场。
距离飞机起飞只剩一个小时，人群来来往往，一拨又一拨。
沈霖抱着眠眠仔细和她交代着，眠眠红着眼点头，莫子晟拿着行李站在一边看着。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莫子晟道：“沈霖，时间不多了，走吧。”
闻言沈霖依依不舍松开了眠眠，眠眠抓着他的手不想放，他起身注视着面前的人。
莫子晟看着他眼睛红红的，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泪珠，伸手将他乱了一些的发丝别好。
“每个月我都会带眠眠去找你的，放心走吧。”
沈霖点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转身向值机台走，十几步后他握紧了双手，突然扔下了手里的东西回头。
莫子晟注视着他目光一怔，笑意在眼里漫开，伸手接住了扑过来的人。
沈霖抱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吻了上去，莫子晟扶着他的后脑勺。
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人来人往喧闹不已，头顶的广播在播报那趟航班即将起飞，
人流中两人忘情地拥吻。
松开时鼻尖相触，呼吸急促，眼神里的情意绵延。
“走吧。”莫子晟眼一眨，睫毛相碰，吐字时气息灼热。
沈霖抬头，眼眸里雾蒙蒙的，他拉开了距离，理智告诉他得走了可手脚却不听使唤。
“我走了。”他说着又看着一边依依不舍的眠眠，有些哽咽了，“眠眠爸，爸走了。”语罢他再摸了下眠眠的脸蛋，捂着脸跑走了。
莫子晟手本能要去抓，碰到指尖后抓了空，看着沈霖拖着行李匆匆往值机台赶。察觉到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摆，他低头，眠眠红着眼眶看他。
“父亲，我舍不得爸爸。”
莫子晟手摸着她的头安慰着她，目光却牢牢锁定在沈霖身上，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他蹲下身和眠眠平视，语气温柔如水：“爸爸是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我们要支持他，是不是？”
“父亲，你也舍不得爸爸吗？”
莫子晟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围栏里面，语气坚定真诚：“现在的分离是为了以后的幸福，眠眠相信父亲，我会让爸爸回到我们身边的。”
一边的眠眠重重点头，同样眼巴巴看着里面。
头顶的广播播放着，让乘客抓紧时间。
半个小时后，莫子晟和眠眠从机场里出来，同时一架飞往别国的飞机从头顶飞过。
父女俩不由停住了，仰头看着飞机消失在天际，只余一条白色丝带慢慢消散。
黎政从解小星那里听说沈霖出国了，特地给他来了电话。
“阿晟，做好决定了？”
莫子晟站在落地窗前，远眺，天边的落日将坠未坠，他听着电话表情温和。低头轻轻笑了，说话带着似有似无的叹息。
“嗯，想好了。”
那边的黎政注意到身边眼巴巴的解小星，对方目光急切地询问着他，见他迟迟不说话急得都要上来晃他了。
眼里流露出一丝笑，黎政大掌揉乱了对方的头发，解小星用手语问他。
【聊得怎么样了？沈哥他们真的没事吗？】
“阿政？”
听到莫子晟在叫他，黎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抓住解小星的手继续聊。
“嫂子孤身出国了，你放心？”
听到关键解小星也安分了下来，伸长脖子也要听，注意到他的急迫黎政暗自叹了口气，点了外放。
和他对上目光，解小星眼睛笑成缝。
黎政无奈点头，注意力回归。
“自然不放心，但我自信可以让沈霖重新接受我。”莫子晟的声音从手机传出来，细听有些无奈自嘲，“不过……我们最近在谈恋爱，现在这是算异地恋吧？”说着带上了些调笑。
此话一落，黎政和解小星愣住了，对视后一笑。
“你啊……我还是低估你了。”
莫子晟闻言展颜一笑，低低笑了起来：“是啊，我很厉害的。”他忍俊不禁，眼里不由有些恍惚了，看似胸有成竹实则一点底都没有。
焕发出所有光芒的沈霖是否还愿意回到这一方天地，他不知道。
他之前都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但是这次不一样。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和沈霖相处了一顿时间后，他的惶恐才减少，有了一定的底气，到现在才敢放沈霖出国。
他像是踩在悬崖上的绳索，摇摇晃晃，一旦有飞吹草动，就会跌下悬崖粉身碎骨。
“嗯，放心吧，我在积极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不用担心。”
黎政和解小星听了以后，纷纷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于此同时，另一边的沈霖已经安顿下来了，他也去见了自己的老师，正式进入了音乐学院，成了院长的关门弟子。
晚上，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沈霖揉了揉自己酸胀的手指。
这一段时间大量的使用让他的手指不堪重负，毕竟他已经落下了五年，很多事情都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力不从心了。
放在柜子上的手机响了，他看过去，解开手指上缠的绷带，走过去接通了电话。
看清上面的标注后，手指一缩，他迟疑了一会儿才点了接通。
嘴边的称呼声还没来得及出口，电话那边就传来了中年男人粗哑的声音。
“沈霖，你胆越来越肥了！一声不吭就跑到国外去了，我真是白生了你。”
此话一落，沈霖脸色苍白下来，他半低着头沉默不语，听着那边男人怒吼声。
“沈霖你有没有在听？你还知不知道你是谁的儿子！”
刺耳粗暴的声音直直钻进耳蜗，沈霖垂着眼，那头柔顺的秀发从脖颈滑落，只露出了一个尖下巴。
“爸，我在听。”
听见的他声音后，男人的理智似乎有些回笼了，但怒气未歇。
“花那么多钱请人教你的礼仪都被吃掉了，还是当了莫太太看不起我这老头了！”
“爸，我没有，我刚在练习钢琴。”沈霖话说得无比卑微，垂在裤腿的手扣紧了。
“钢琴钢琴！还弹什么钢琴，你都攀上莫家了，有这时间不抓紧再生一个，白费这时间！”男人在那边咆哮，沈霖整个人都没了表情和动作。
“说话啊，聋了还是哑巴了你？！沈霖我警告你，莫家这棵大树你死也不能放手！我沈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也就有这点用了。”男人冷哼了一声。
沈霖抓着手机机身，嘴唇抿得泛白，晶莹的液体自眼尾滑落，兀自顺着脸庞滑落。
他喉头一动，泄出一丝哽咽。
……莫家都不在意，他父亲却仿佛了动了他的蛋糕，明明沈家和莫家已经没有利益相关了，他的一点作用也早已发挥完。
苍凉瞬间席卷沈霖的心，他无比地难堪，嘴角扬起一道嘲讽的弧度。
所以，他有什么资格提要求，有什么资格做想做的事，莫子晟从没有欠他什么。他们一开始就是血淋淋的利益关系，一个小家族的Omega为了利益不顾一切爬上了他的床，再用孩子要挟他和自己成婚。
他们终于满意了。
而他也该为自己的自私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