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皆知美之……嗯, 為美，斯……斯惡（è）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故有無之相生……”（1）
四四方方, 端端正正的盘腿坐在书桌后, 楚也就像个小学生念书似的, 将一本书立在桌子上, 双手分别捏住两边，读的一板一眼，认认真真, 摇头晃脑。
“怀，怀易之相成……”
一抹清冷低哑的声音霎时响起；“難易。”
楚也耳朵一动, 低头望了望, 恍然大悟，连忙跟着道；“对对, 難易之相成，長短之相形, 高下之相傾……” （2）
“……”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 功成不居, 夫（fú）唯不居, 是以不去。”（3）
“……”
最后摇头晃脑的读完之后, 楚也下意识松开手，那书背“砰”的一下砸在桌面上, 发出了不大的一声脆响。
整个人挺直后背，扬起下巴,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出了口气。
磕磕巴巴的也终于念完了。
云妃在对面临时放置着的书桌旁坐的端正，掌心握着一本书卷，抬头看了过来，沉吟了一下，还是道；“楚也……”
“在。”
“你以前，真的没有识过字吗？”
趴在桌面上的楚也挪着下巴看过来，小拇指挠挠脸；“云妃，我要是说我会认字，你信不？”
云妃轻轻颔首，敛眉道；“我信。”
楚也直起身子，嘿嘿一笑；“就是吧，就是那些比较生僻的字我不太熟悉而已。”
云妃撇了她一眼，沉吟片刻，道；“这样吧，那等下开始便重点认识那些生僻字吧。”
楚也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好好。”
就认识认识那些个生僻的字就行了，她又不是真的文盲，顶多就是个半的而已。
放下手里的书卷，云妃轻轻起身，顺着书架直接向后排而去，楚也的眼神随着她的背影而动，直到视野之中再也看不见了，这才转了转视线，啧啧两声。
没想到啊。
她都上完了九年义务教育，大学三年，没想到穿越一朝，还上了一回，呃！“私塾？！”。
揉揉鼻尖，楚也哑然失笑。
有稀稀疏疏的声响在后排书架处传了过来，楚也转头向那边看了看，半晌都没见云妃回来，正打算起身去看看的时候，还没等她站起来，就见云妃已经走了出来，手里抱着一本，嗯，字典？！
楚也诧异，但又似乎毫不意外。
但见云妃居然略过了她的那张桌子，竟转头朝自己而来，然后衣摆轻扬，轻轻坐在了她的身边。
熟悉的清冷淡香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药味草香，混合在一起，竟是似乎勾魂夺魄一般，让楚也转了转眼睛，还是没忍住老脸一红；“那个，云妃，你怎么……”
说说还就没声了，那冷淡的御姐美人轻偏过头，望着身边这个脸红的简直像个猴屁股似的人一眼，清冷寡淡的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
但却也不曾多言，而是直径坐下，将字典放在面前，修长白皙的手指翻开那颇厚的字典；“认真些，别分神，跟我念。”
“我认真啊，我没分神。”
嘟嘟囔囔狡辩了两声，楚也就跟个幼稚园小学生一样，动了动身子，随即就坐了个端端正正，一丝不苟。
云妃声音清冷， 一字一顿；“燦（灿）。”
楚也立即跟着念；“燦（灿）。”
“爛（烂）。”
“爛（烂）。”
“燦爛（灿烂）。”
楚也乖乖跟着念；“燦爛（灿烂）。”
“忏(懺)……”
“忏(懺)。”
清冷淡香，祸人心扉，楚也一心两用，鹦鹉学舌，眼神迷离。
“会写吗？”
“会写吗？”
楚也下意识的重复，话一出口就马上反应过来不对劲了，吓得浑身一抖，立马抬头，果然，对上了云妃似笑非笑的清冷目光。
“……”楚也。
两息后，干巴巴的强自解释道；“那个，如果我说，我只是以为那是你念的字，你信我不？”
云妃唇角勾起，微微上扬；“你说呢？”
“……”楚也。
望着那人干巴巴的一顿傻笑，云妃收起目光，终于不再盯着她了，见状，楚也连忙闭了闭眼，暗自长出了口气。
“这几十个字，会念了吗？”
楚也回神，连连点头；“会了，都会了。”
“那好……”
唇角上扬的微弱弧度稍纵即逝，但却莫名的带给楚也一种胆战心惊的可怕感觉。
但云妃一贯清冷的声音也只是淡淡的道；“你在这看书，念熟， 等下我便回来考你。”
楚也嘴欠；“若是考不过呢？”
云妃似笑非笑，给了一个楚也意味深长的眼神，但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考不过，你，自己觉得呢？”
楚也脸一僵。
云妃轻轻起身，纤长的指尖低头整了整衣袖；“你不是说你会写吗？那边有纸和笔，写！！”
啥玩意？！
“……”楚也已经整个当机。
她没得表情了。
望着那抹白衣直径离开，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楚也咽了咽口水，深觉此生黑暗，生无可恋。
唉声叹气了一会儿，楚也啧啧两声，想了想，没办法，只好伸手将字典拽到了跟前，重新翻开。
看了看，念叨了一遍，感觉自己会了，直接将字典推开少许，拿过一边的白纸和笔墨。
反正那些字就是复杂了点，她又不傻，过一遍念叨念叨，基本上就全部都能记住了，这她不担心，但就是那字吧？
楚也皱起脸，可算是犯了大愁。
不过这字就在眼前，难到害怕到不会写？
伸手研磨，最后楚也用夹筷子的动作抓起那毛笔，摆了摆姿势，照着字典就开始划了。
一撇一捺，粗中有细，细中有粗，龙飞凤舞，张扬无双，最后一笔落下，大气蓬勃……个屁啊！！
她要钢笔圆珠加碳素，自动中性加签字。
她不要毛笔！！
最后呲起小尖牙，气恼的刚想扔出去，结果不经意的抬眼一看，却是在门前看到了驻足在那里的白衣女子。
手里提着一个饭格，一双清冷的双眸此时正安静的看着她，看着她，方才的发疯？！
楚也连忙收起要扔出去的毛笔，僵硬的笑；“那个，我刚刚，就是做做伸展运动……”
伸展运动？！
什么玩意？
云妃不明所以，但也没多问，只是迈步走了过来，视线随之望向了桌面，那上面，砚台四周溅落了少许墨汁，字典被扔到了一边，一副写着字的纸铺在桌面上。
随着云妃的视线，楚也猛然反应了过来，差点没跳起来，赶紧把那纸团吧团吧扔到了一边，小表情十分讨好的就抬腿迎过来；“云妃，你回来了，坐，快坐，这拿的什么，给我来，我来……”
但云妃身子一躲，穿过楚也，将饭格放在了桌子上，撇了一眼那被凄凄惨惨扔在一边的纸团，唇角微勾；“写的不错。”
“……”楚也脸一黑。
还是被看到了吗？
云妃可没管她那满是幽怨的目光，将饭格放下便随后打开了盒盖，香气扑鼻，勾起了楚也肚子里的蛔虫。
探头过去，定睛一瞧，才发现那饭格里居然装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和小菜，顿时那眼睛都“噌”的一声，亮了。
原来，云妃是为她去取早餐了吗？
楚也美滋滋的，唇角都控制不住的上扬，被那副明亮灿烂的黑眸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云妃心中波澜而起，但面上神色却分毫未动，就连那声音都是淡淡的；“吃饭。”
“好嘞！”
纤长白皙的手指一点点将饭格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到楚也面前的桌子上。
楚也不客气，没什么好客气的。
直接捞起一个包子就大口吃了起来，灵之大陆没有普通的家猪之类的，据饭堂的弟子们所言，这包子的肉是妖灵的肉，吃起来香着呢。
如果早知道今日吃包子，她起早也滴去啊，这扯不扯呢。
楚也一边大口吃着包子，一边暗自叨叨咕咕着，蓦然，她停了下来，赫然抬头，黑眸里倒映着的，是那抹白衣的浅笑，还有，低哑谓叹……
“楚也，你记住，早饭一定要吃。”
黑眸闪烁，抬头看向云妃眼底的认真，楚也动了动唇角，强自压下心头泛起的涟漪，点头；“好，我知道了。”
“嗯。”
云妃叹息道；“快吃吧，吃完了我们继续。”
楚也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一共将云妃带来的几个包子和小菜都吃完了之后才起身去洗了洗手，很快重新回到了桌子前。
不过这让楚也比较失落的是，这一次，云妃并没有坐在她的身边，而是坐在了她的对面。
虽然楚也也想让云妃像之前一样坐在她身边，但问题是，她也说不出口来就是，最后犹豫了几番，愣是一次都没敢开口。
最后也只得在心里放弃了这个念头。
然后那一瞬间，感觉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不见了一半儿似的，楚也叹气，就连眼皮都松了下来。
心里极为唾弃自己，你这个怂的啊，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啊？
楚也，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虽然在不断的这么告诫自己，可楚也到底还是没敢开口，最后也只得无奈的暗自叹了口气。
算了，没出息就没出息吧。
自己安慰了自己两声，楚也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彻底放下。
“怎么了？”
“没，没什么。”
望着楚也突然心虚的小模样，云妃淡淡的收回目光，也并未多问，而是直接拿过字典重新翻回到之前的地方；“先读一遍我看看。”
“好嘞。”
楚也接过那字典，也不犹豫，也不含糊，直接铿锵有力的发音，准确的一个一个都念了出来。
云妃轻笑；“不错。”
楚也得意的挑眉；“那你看。”
“那接下来就来学写……”
楚也脸一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