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 无月无星。
楚也窝在水底看不见，所以也自然不知道，就在那小溪之上，夜色漆黑之中, 却有一抹黑影突兀出现, 借着月光洒落的点点光辉, 没人看得见, 但那的确是一名男子, 不高，也就一米四五左右，佝偻着背, 身形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可实际上他的脸却是中年模样。
若是当真将他当成老人对待, 那你可就是真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他一只眼睛是瞎的, 脸上有好几道刀疤旧伤，比起“丑”这个词而言, 其实更应该用“恐怖”这个词语来形容他才是最恰当的。
浑身隐隐有血腥凶光缠绕，透着凶狠残暴的味道, 总而言之一句话，看起来就不像个什么好人。
望着这男子出现, 就连远远停在一边古树上的小青都不仅安静了下来, 缩起脖子不敢在发出声音, 即便它此时的智商并不高, 但躲避危险也是来自于妖灵的本能。
它能感觉到，这男子身上的气息, 极度危险。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血腥感。
在小青的视角中，但见那摇摇晃晃而来, 分明是不快到甚至缓慢的步伐，可又偏偏一瞬而至，他先是低头查看了一番地上早已化为焦块的金头银狼群。
“没错，这的确是云妃那女人的招数没错……”
“嘶！”
“不对，她中了灖灵魂毒，如今不过短短几日，即便她手里有虞红鸳的顶级解毒丹，也断然不可能行动自如……”
“嘶嘶！”
像是在附和那男子一般，只见月光昏暗之下，却是有一道不过筷子粗细的小蛇从他衣服里钻出来，盘起蛇身，吐出蛇信，发出两声急促的叫声。
那蛇通体呈黑色，但蛇头却是赤红的，如火般赤红，然而最为醒目的，还是那小小蛇头之上的尖角，是白色。
白，红，黑，层次分明，但又似乎相得益彰。
撇了肩头的赤头黑蛇一眼，那男子阴冷阴毒的目光抬起，望向的是楚也故意斩去两道风雷剑芒的方向，可目光闪烁，却是又冷哼了一声，转头继续看向四周围，并无什么可藏身之地。
除了，那溪水。
“感觉到了吗？”
“嘶嘶！”
“是吗？没有。”
男子冷笑一声，似乎察觉到了小青的视线，遽然看了过来，不过一眼便将小青吓的一哆嗦，两只翅膀盖住脑袋，小身子在树杈上颤了两颤。
但见不过是只很普通的青尾羽鸟，那男子便也没在多看，他转过目光之后，被盯着的血腥感退去，小青这才抖了抖翅膀，悄咪咪从翅膀下露出一条缝，继续盯。
水中，楚也一动不动，目光微闪，眉眼紧皱。
这怎么还不走，莫非是发现了吗？
云妃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衫，楚也不敢动，只是将目光看了过去，两人目光对视，云妃动了动唇角，没有发出声音，即便此时夜色沉沉，在水中就更是看不真切，不过由于离得近，其实楚也还是能看清云妃到底说了什么的，她是再说，别怕，他找不过来。
别怕？找不过来？你怎么知道？
楚也愣住了，可还没等发出疑问，外面，那男子的血腥气息竟然真的逐渐远去了。
直到消失不见。
“啁啾。”
小青发出一声急促的叫声，楚也回过神来，知道他是真的离开了，可……
她带着云妃从水中冒出了头。
“哗啦啦！”
被带起的一股水柱轰的渐落溪中，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响动，传出去了很远。
本来水就凉，猛一出来又被风一吹，即便楚也都不仅下意识打了个寒战，云妃挣开她的手；“走吧。”
说着，一脚踏上岸边。
月光洒落淡淡光辉，映着那湿衣美人儿，这一即便没有看清什么，但楚也依然没出息的心跳加速，“砰砰砰”的似乎快要跳出胸膛一般。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真的，她这还没看到什么美色呢，就已经被误成啥样了？
衣服沾了水贴在身上黏糊糊的，即便云妃都皱起了眉，只想赶快离开，但走出两步，后面没了动静，云妃奇怪的回头去看，她的修为等级比楚也高，所以目力自然更强，于是就这么一看，云妃本就皱起的眉眼这下更深了。
而且，目光也跟着古怪下来。
“你的鼻子……”
楚也回过神，不明所以的眨眨眼，听着云妃的话，下意识将手指摸了上去，那是和水不一样的触感，温热的，黏糊的。
楚也指尖一僵，下意识低头那么一看。
果然，是血！！
“……”楚也。
脸色一白，若是此时有乌鸦在头顶飞过，那大概还会扔下一连串的“八嘎八嘎八嘎”。
楚也赶紧抹了抹鼻尖，最后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一脚踏上岸边，连飞过来的小青也完全顾不上了，一溜烟就跑了。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来回刷屏，那就是，完了完了，丢人现眼，丢死人了都。
“啁啾。”
“啁啾——”
小青歪歪头，不明所以的跟上自家主人。
而望着那人仓皇而逃的背影，云妃合了合眼，眼底有笑意盈盈一闪而逝，但目光望向那黑暗之中，却是冷意斑驳。
山洞离这里比较近，自然是不能在去了。
楚也在前，云妃在后，想了想，她干脆将云妃带去了黑岩之熊的老巢，虽然那里已经被她抠去了白灵石，差不多都搬空了吧。
抬头叫了一声小青，楚也脚下运起神行百变，当即化为一道金光，直奔而去，云妃跟在后面，闲庭信步，不落分毫。
“你，学会了？”
望着楚也脚下步伐，虽然还不到完美的地步，但也是极为熟练了，云妃微怔，抿起唇角，心底深处，竟是有诸多复杂涌上心头。
楚也舔了舔唇角，点头。
“……”云妃。
然后方才还没有多加注意，如今感觉过去，云妃脚下一顿；“你晋升七阶了？！”
楚也淡淡的点头，撇了眼震惊的云妃，嘴角稍稍勾起，但又很快压了下来，眨巴眨巴眼睛，很无辜的道；“我找到了一株通灵七叶草，吃了，就进阶了。”
“……”云妃。
啥玩意？！
吃了就进阶了。
云妃有些无语，通灵七叶花她知道，吃下去能晋升修为她也知道，但是吧，像楚也这般接连进阶的……
呃！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无语了半晌之后，云妃轻轻叹了口气，但却没有再多说什么，楚也眨巴眨巴眼睛，撇了一眼又一眼，见云妃震惊之后就不吱声了。
什么情况？
她还以为云妃下一句话又是你来拜我为师吧之类的呢，这下子竟然不说了？！
呃！这是终于彻底放弃了这？！
虽然这也应该说是楚也一直在盼着的结果吧，可如今云妃真的不吱声了，楚也眉眼一挑，咋还忽然觉得自己不适应了呢？
她这什么心态都。
最后两人一路小心翼翼回到黑岩之熊那处山洞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楚也估摸着时辰，大概再过不久，说不得都快天亮了。
小青被楚也留在了外面警戒，没有跟进来，若是有什么危险靠近，它便会提醒楚也，更何况，留个眼线在外面，楚也也能放心。
虽然这样麻烦了一点，但小心无大错。
带着云妃小心翼翼穿过裂缝，洞中一片漆黑，楚也拿出几个白灵石重新放进石壁上，温润的亮光照射下来，虽然不及之前的亮入白昼，但依然给这漆黑的洞中带来了几许光明。
做完这一切，楚也甩了甩头上的水，这才轻轻松了口气，一直提着，紧绷着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
有了光亮，楚也不经意的转头，就更能看清许多了，云妃衣衫湿透，贴在身上，虽然没露出什么，但那凹陷出来的身体曲线却是一瞬间展现的淋漓尽致。
“……”楚也。
噗！
“鼻子……”
楚也慌忙捂住鼻子，再也不敢看，连忙转头躲到一边去了。
“……”云妃。
第二次了，低头望了望自己，云妃眉眼微闪，楚也的异样太过于明显，但她……
“你在看什么？”
“……”楚也。
抬头望了望漆黑的洞顶，这一瞬间，真的，楚也很惆怅。
看什么？
说是不能说的，打死都不能说的。
但也就是这样，楚也才觉得自己很尴尬啊。
眼见楚也眼神晃了晃，摆明了不想说，云妃便也没有在多问，而是很自然的将目光望向那几块白灵石。
“看来你这两日，倒是也有些机遇。”
楚也顺着她的话题往下说，不过还是感慨道；“对，虽然也算是九死一生了吧。”
说到这，楚也目光没望过去，但却是在问她；“对了，你怎么知道他找不过来？”
云妃神色苍白而平静；“猜的，你不是做了陷阱吗？”
但楚也苦笑，她那哪是什么陷阱？
“就好像，你事先什么都知道一般。”
紧盯着云妃，楚也轻声开口道，但云妃听见她这话，却也只是微微侧过脸，借着白灵石的几许光亮，清冷的嗓音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笑；“那么你呢，你好像，也什么都知道一样。”
“……”楚也。
神色一僵，楚也动了动唇角，不敢在继续问了，只能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没事了。”
云妃淡淡的道；“回去之后慢慢休养就好了。”
回去？
楚也恍然，听懂了云妃话里的意思。
回去，是啊，伤好不好另说，但都能动了，自然是要离开的，毕竟这里除了危险就是仇人，其他的可什么都没有。
为了疗伤，为了安全，云妃都必须要走。
但楚也抿起唇角，暗自叹了口气，虽然心里都知道，可她也依然会不舍的。
云妃倒是没多想楚也的沉默，轻咳了两声，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套衣服扔给了楚也；“去换上吧。”
楚也接过，点了点头，看了云妃一眼，走到一边。
云妃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瓶丹药来，拔了瓶口，往掌心一倒，一下子出来四五个，她看也不看，全部吃进嘴里。
待急促的呼吸稍稍平复下来，云妃这才重新睁开眼，目光撇了眼正在撕衣服的楚也，低下眉眼，暗自叹息一声，这才又掏出一件衣衫来慢慢换上。
她换的时候，楚也都已经三两下将自己收拾完了，破破烂烂的湿衣服也没有要的价值，就让她顺手扔到一边。
见云妃还没完事，她很自觉的没过来，拄着下巴看墙角的蚂蚁，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个啥。
寂静的洞中，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之外，便只有云妃换衣服时发出的轻微摩擦声了，明明不大，但也不知为何，却又似乎响彻在了楚也的心底。
过了一会儿，很快，那声音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云妃清冷寡淡的嗓音；“我换好了，你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