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石华英的存在, 挡住了他姐姐的路,就注定了会成为他们佟佳一族的敌人。
隆科多本想将这个消息传进宫中,但看到马车往永定门大街的天坛方向去, 他脑中立即想到了一个很好的计策。
他招来身后的侍从,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侍从就领命离开。
马车缓缓停在天坛前面的广场上,石华英揉着腰,被康熙搀扶着下了马车。
一下车, 她就四周张望, 发现周围真是一个士兵都没有。
“真的没人哎!夫君, 你真厉害!”
看着这样就很满足的石华英, 康熙笑了笑, 没说话。
对他来说, 调走几个人而已, 很简单。
康熙牵着石华英的手, 指了指前方。
“我们现在还在外围,再往里走一些就能看到皇帝祭天的天坛了。”
“皇帝祭天的天坛, 我们也能去吗?”
“当然, 我都已经打点过了,肯定要让你看个够才行。”
随着康熙的带路,石华英一路上好奇的观看。
她发现天坛也并不是只有露天祭坛, 还有祈年殿和其他附属殿宇, 天坛也只是这里的统称。
有些殿宇,石华英也走进去看过, 发现殿宇里面摆放一些贡品和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摆件, 不过她也只看个稀奇,很快就退了出来。
逛了大部分地方, 走了半个多时辰,石华英心里那点兴奋劲就已经过去了。
他们几个人走在空旷的广场上,石华英觉得很没意思,还不如人多的时候热闹点。
正待她想要离开的时候,康熙指着不远处的圜丘坛问道:“你想上去看看吗?”
听到这话,跟在身后的梁九功和令芳嬷嬷心里都是一惊。
梁九功再顾不得压低存在感,上前一步低声喊道:“三爷!”
康熙摆摆手,示意梁九功别出声,梁九功只好又退了回去,只是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要知道圜丘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走在皇上身边,跟皇上一起站在圜丘坛上的只有一国之母的皇后才可以。
石华英再是如何的被皇上看重,她也仅仅只是一个汉人,既不是贵妃、皇贵妃,更不是皇后,怎么能跟皇上一同上圜丘坛?
石华英疑惑的看了看梁九功,不明白一直安静的小九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声?
“不用理他,我们来这里,为的就是看祭天台的,不上去看看,怎么好意思说我们来过天坛?”
“你也逛了那么久了,要不要上去看看?”
此时的康熙不自觉的握紧了石华英的手,他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让兮儿坐上那个位置,是他思考了很久想到的结果。
兮儿一直认为自己是正妻,若是贸然让她由妻成妾,定然不会愿意,那倒不如就让她成为大清的皇后,自己的妻子。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度,石华英不明白黄三为什么紧张?
不过看他殷切的眼神,石华英微笑着点点头同意了。
圜丘坛是一个三层露天圆台,别名祭天台。
石华英由康熙牵着,一步一步的走上天台上方。
底下的梁九功和令芳嬷嬷同时跪下,看着天台上的两人。
令芳嬷嬷更是激动得捏紧拳头,死死的咬住嘴唇,眼睛里全是惊喜地看着石华英的背影。
此时的她脑海中已经开始幻想着日后在宫中行走,旁人都尊她一声坤宁宫管事嬷嬷的场面。
走上祭天台,石华英看到天台的桌案上摆放着一些贡品,以及香烛。
她放开康熙的手,在天台上走了一圈,转身就见康熙拿着三根香往香炉上插。
石华英好奇的走过去问道:“这些香可以随便上吗?”
“当然不是,只要心中有祈祷就可以上香。”
“等一下我们走了,香还没有燃尽,士兵来了看见会不会抓你?”
康熙刮了刮石华英的鼻梁说道:“不会。”
“来,你也上三炷香。”康熙在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以后你就能名正言顺的做朕的妻子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旁的拐角处突然跑过来了许多百姓。
“是皇上,真的是皇上,皇上又再为我们向上天祈福了,大家快给皇上跪下!”有人指着康熙激动的叫道。
梁九功一看到那么多百姓过来,就知道要坏事了,连忙同令芳嬷嬷一起驱赶这些百姓离开。
只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又怎么应付得了见到皇上就激动得要下跪叩拜的百姓们呢?
起初个别的声音,因为距离高,声音还小,站在高台上的石华英没听到。
她想着既然上来了,上柱香吧。
于是他接过康熙点燃的三炷香,朝天拜了三拜,就要往香炉上插。
也就在她准备上香的时候,突然一声比一声高的呼喊声惊动了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
声音由杂乱再到整齐,也只是用了几秒的时间。
即将把香插进香炉的石华英听到这些声音,上香的动作就是一顿,她站起身,猛然转身往下方看。
就见许多百姓朝着她这个方向下跪,叩拜,嘴里齐声高呼‘皇上万岁!’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黄三,见他眼神躲闪,她手中的香不自觉的跌落在地。
康熙伸出手,石华英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康熙伸出的手就这样僵硬在了半空,不知是想扶住石华英,还是接住那三根掉落的香。
看着这样子的康熙,此时此刻,石华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眼前的男人一直都在骗自己,她嫁的男人根本不是什么多年跑商在外的童养夫,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兮儿……”
康熙轻声呼唤,害怕惊扰到石华英,他再次抬起双手想要将石华英揽在怀中,却被石华英一掌挥开。
“兮儿,我……”正当康熙张口欲解释时。
他眼前的人儿却猛的跪下,同底下的百姓一起对着他高声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康熙心疼上前要将人扶起,石华英却将人推开,继续跪着。
见扶不起人,底下的百姓还在那里高呼,心烦意躁的康熙就对底下吼道:“住口!这里是天坛,没有朕的允许,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禁卫军呢?快把他们带出去!”
早就计算好时间的隆科多带着禁卫军匆匆赶到,他一来就看到天台上的两人,他瞳孔收缩,来不及多思考,就吩咐底下的人赶紧将那些百姓带出去。
不一会儿,天台附近就从新安静了下来。
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人儿,康熙再次轻声的呼喊:“兮儿?”
“兮儿,地上凉快起来。”
跪在地上的石华英没有回应,仍然低着头。
见此,康熙只好道:“朕叫你起来。”
这回,石华英终于有了动静,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看也不看康熙,转身就要离开。
康熙却快步走近一把将人抱住,
“兮儿,你别这样,你不要不说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音刚落,石华英就用力挣开了怀抱,她一把推开康熙,目光直视着康熙的眼睛。
那眼神是康熙从未见到过的陌生,令他心中大痛。
“那年,你说你是我的童养夫,后来我们成婚了。”
“那年,我们家贫又欠下了巨额债务,你说你要出去跑商,我同意了。”
“那年,你说你不喜欢喝茶,可令芳嬷嬷泡的茶,你每一次都喝完了。”
“那年,你说你跑商,需要天南地北的跑,每次回来只能在家住两三天,我也接受了。”
“那年,你第一次带回来的首饰,说是别人半卖半送的,我信了。”
“那天,我下午给你送信,你晚上就到家,你说你就在附近,刚好赶回来,我也信了。”
那天……
回忆着从前的种种,石华英竟觉得是那般的可笑。
从头至尾他嘴里竟然没有一句是真话,而自己却迟迟没有发现,以至于让他骗到今日。
若不是有这些百姓,那他是不是还要再骗下去?
自己难道就那么好骗吗?
石华英紧紧的看着康熙的眼睛,每说一句,就上前一步,就逼得康熙退后一步。
待退到围栏边,已是退无可退,石华英才又说道:“这一桩桩一件件,你都是在骗我,从你的嘴里我听不到一句实话。”
“一直以来我都生活在婚姻的骗局里,看着我被骗的团团转,你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说到这里,石华英再也忍不住眼睛里的泪意。
只是她倔强,不肯让眼泪流下来。
看着这样子的石华英,康熙心里也难受无比。
“不是这样子的,兮儿,我对你是有感情的,我并不想一直骗着你,我已经安排好了要带你进宫,我……”
“够了!”
石华英讽刺的看了一眼康熙,这讽刺的一眼,刺痛了康熙的心。
“你以为我稀罕进宫吗?”
“我虽然出身不高,却也是父母心中的宝儿,我堂堂正正的嫁与他人做妻子不好吗?凭什么要进宫给你做妾?”
“就凭你是皇帝吗?”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康熙还要解释,石华英却不想听。
“不是我想的那样?会是哪样?”
“进宫为妃、贵妃还是皇贵妃?”
“亦或者改姓换祖宗,让我以满人的身份进宫做皇后,然后你再给我端来一碗绝子汤,让我这辈子都绝了生育的机会,好保你那唯一的嫡子,让他皇太子的地位稳固吗?”
这声质问,让康熙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石华英。
她怎么会知道的?
自己只是刚有了这样的想法,还没有付诸于行动,她怎么会知道?
看到康熙因自己说道皇后就变得震惊的眼神,石华英知道,自己说对了。
“哈哈哈哈!”
她仰天大笑,状似疯魔,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她两辈子最爱的男人,唯一一次想要为他生孩子的男人,竟然想要绝了她生育的能力!
她怎么那么傻?怎么就会爱上这样无情的男人?
石华英收了笑声,狠狠的擦掉眼泪,眼神伶俐而又绝情的看着康熙,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石华英这辈子嫁的人,名叫黄三,从来不是你,爱新觉罗.玄烨!”
“既然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骗局,那它就不应该存在。”
“从今往后,你就当从未见过我!”
“我也从未……见过你。”
石华英走了,天台上独留呆愣在原地的康熙。
梁九功担忧的走过来,看到皇上的状态不对,他轻轻的喊了一声:“皇上?”
康熙被这声叫回了神,他抬起那双通红的眼睛,目光狠厉:“朕不是让你去安排了吗?”
“那些百姓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坛附近?为什么会来到圜丘坛?”
梁九功惶恐的跪下:“皇上,奴才确实已经安排妥当,就连天坛附近的官兵,奴才也以别的理由将他们调走,奴才确实不知道,那些百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还不快去给朕查!”康熙暴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