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 带着些懒散的随意。
“好啊，那就去看一看。”
“要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虎杖, 我就把你的头发都拽下来。”
“哈？怎么可以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谁让你耽误我的吃饭时间。”
……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全部都是她所熟悉的人，刚才还在想没有做好见面的准备，现在就要猝不及防地见面了吗？
祁星头脑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刚刚解决完咒灵的藤原秋野从工厂走出来了，很大声的叫了一声前辈。
祁星偏过视线去看他。
对方一点都不会看场合，见她没有反应以为她没有听到，又超级大声地喊了一声前辈, 是所有人全部都能听清楚的音量。
祁星：“……”
“咒灵已经被我杀掉了, 我是不是超级厉害……”
藤原秋野向祁星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小狗一样, 如果身后有尾巴的话此刻肯定也很欢快地摇了起来。
一副很想要得到她夸奖的样子。
祁星一言难尽地看向他，你要是能够小声一点，我会觉得你更厉害一些。
藤原秋野此刻还没有意识到气氛的不对，还一脸兴致勃勃地和祁星讲述, 他是怎样利用勇气和智慧杀死咒灵的。
“前辈你都不知道, 那只咒灵居然还会分身, 耍了我好久，不过最后还是被聪明的我识破了, 两个分身都被我打败了。”
“所以我这次的任务算是顺利完成了吧，是不是可以留下来了？”
……
“我听到前面有人说话，原来这里真的有人在啊。”
“是咒术师吧, 虎杖察觉到的诅咒应该也是被他们解决的。”
“咒术师会不放帐吗？”
“嗯……五条老师有时候就会忘记放帐。”
……
道路的尽头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耳边是男生滔滔不绝的话语。远处是自己想了很久的人。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
停滞的时间重新向前流动，世界却在明亮的光晕里缓慢倒退。
周围的所有声音都在一瞬间远去, 视野也只剩下了一个人的存在。
有很长一段时间，祁星都没有动作，也没有作出反应。
她像是正在宕机急需重启的机器，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甚至连呼吸都短暂停止住了。
她看到五条悟伸出一只手，缓缓拉下了眼罩。
露出了天空底色的眼睛。
在那双眼眸的注视下，她忽然感觉到了怯懦和退缩。
此刻她才清晰地意识到——对她来说只是分别了一个晚上，只是十几个小时没有见到男朋友。而对五条悟来说，却是真真切切的过去了十二年的时间。
十二年……只是在心中默念就感到一丝沉重，对当事人来说又该是怎样无法想象的漫长。
这么多年会改变很多事情吧？就连杰一直坚信的理论都发生了变化，从舍己为人的咒术师变成了现在的模样……那是不是同样会改变一份真挚的感情呢？
将要说出口的名字在口中转了个弯，最后还是回到了最开始的称呼。
“……老师。”
“前辈，他居然是你老师吗？”
“他一直用那样的眼神盯着你看，我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人。”藤原秋野收起了战斗的姿态，“差一点就打算动手了。”
动手？和谁动手？和五条悟？
濒临空白的思绪只能进行简单的思考。
这不是找死吗。
有人向祁星扑了过来，直接抱住了她，携着一股女士香水的好闻香气。
然后是带着哭腔的啜泣声。
“白痴，傻瓜，笨蛋……”一堆不重复的谩骂词汇，“既然平安无事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找我们……”
“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已经死掉了。”
橘色短发的少女哭花了一张脸，泪水顺着眼角不断流下来，不停抽泣着，转眼便润湿了脸颊处的发丝。
听到野蔷薇难过的哭声，祁星才堪堪回过神。
她张开手臂同样回抱住她，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感受到了女孩复杂的情绪，夹杂着悲伤和喜悦，还有无法忽略的庆幸。
庆幸……？
所以蔷薇他们都以为自己在那场战斗中死掉了？五条悟没有和他们说吗。
祁星想到了自己受到的限制，猜测他也可能受到了某种束缚，没办法将真相说出口。
她安慰性地拍了拍野蔷薇的肩膀，又轻声和她道歉，说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野蔷薇抱着祁星哭了一会，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确定面前的少女是真实的，自己是真的见到了她，才收敛了激动的情绪。
她推开祁星，捧着她的脸从上到下的认真检查，确定她没有缺胳膊断腿，还是完好无损的样子。
只不过……
野蔷薇抽了抽鼻子，有些疑惑地问：“你是不是长高了？”
长高的话题先暂且搁置。
六个人一同坐在咖啡厅里，彼此之间既有重逢的激动，同伴平安无事的喜悦，还夹杂着一丝丝怪异的氛围。
祁星好巧不巧地坐在了五条悟的对面。
她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漂浮着冰块的半糖咖啡，仿佛那不是一杯普普通通的咖啡，而是什么极为特殊的，非常吸引她注意的存在。
她今天势必要它盯出一朵花来，谁都别想让她抬头。
“悠仁，野蔷薇，惠，你们先出去一下。”
“我有话想单独和小星说。”
祁星瞬间抬起眼眸：“……”
失算了。
野蔷薇，虎杖悠仁，伏黑惠全都出去了。
只剩下祁星身边的藤原秋野。
神经大条的男生丝毫没有自己是个电灯泡的自觉，喝完了手边的咖啡，又去拿盘子里的甜品，吃得嘴角边边全都是奶油。
祁星感觉到上方传来很有压迫感的视线，她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不太情愿地开口。
“藤原同学，麻烦你也先出去吧。”
“诶？好的。”
藤原秋野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以为这对师生是要谈什么重要的事情，临走之前还十分体贴地带上了包厢的门。
房门被关上。
空气似乎都变得不流通了起来。
祁星设想过很多种与五条悟相见的画面，但并不包括眼下的这种场景。
让她既感到紧张，又感到无所适从。
如果是十七岁的五条悟，她会毫不犹豫地扑到他怀里，软着声音和他撒娇，和他说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
但现在……她虽然也想这么做，却总觉得和面前的男人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或许是因为他比之前高出了一大块，肩膀也变宽了许多，少年稍显稚气的身形变成如今成年男人的才会拥有的挺拔姿态。
让她感到了些许陌生。
祁星握紧了手中的咖啡杯，感觉到瓷器的纹路压迫着细嫩的掌心。
“老师……”
“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五条悟打断了她的话，“这件事情杰已经和你说过了吧。”
“……你怎么知道？”
“知道你为什么会在他那里？”五条悟的语气很平静，没什么明显起伏。“很明显吧，那个称呼你为前辈的家伙，是个咒力稀薄的普通人，也就只有杰那边的非术师，有能力祓除诅咒了。”
他的语气实在太平静了——正是因为太过平静才会让人不由自住地心生警惕，产生风雨欲来的危机感。
……
“所以为什么不来找我啊？”他的语调仍旧轻飘飘的，很随意，“之前不是约定好了，回去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第一时间赶过来找我吗？那些说过的话都不做数了？”
祁星小声解释：“没有不做数，是出现了意外。”
“我掉到荒郊野岭里去了，根本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说着说着，祁星又像之前和男朋友相处时的样子，开始无意识地撒娇。
“手臂和膝盖都摔破了，流了好多血，很可怜的。”
五条悟：“……很疼吗？”
“疼死了。”
“……”
五条悟：“那之后呢？如果不是我今天恰好遇到你，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和我见面？”
祁星被问到了。
忍不住顺着五条悟的话去想，如果今天没有遇到他，会怎么样。
或许她还会犹豫会踟蹰，会对接下来的重逢做出无数假想，然后下意识地在心里准备开场白，想好第一次见面要说的话。
然后最多再忍受一两天的时间，就抵不住满涨的思念，迫不及待的跑回高专去找他。
之后说不定也会像现在这样，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她却感到紧张又慌乱，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会默默地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祁星小声说：“没有不想见面的打算，肯定会去找你的。”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就没什么话想要主动对我说的？”
又来了。
又是这样的质问。
虽然是轻松随意的语气，没什么攻击性，也不会给人咄咄逼人的感觉。
但祁星还是感觉到了压力。
她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老师……”
“你确定还要这样称呼我？”
祁星：“……”先不管什么称呼，你能不能先不要打断我啊。
你知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鼓足勇气和你说话，需要付出多么大的努力。
五条悟一开口，祁星脑子里就一片空白，完全忘记自己刚刚想要说什么了。
她觉得自己这样被人戳一下才给个反应的样子不行，实在太不争气了。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手足无措，一个人心慌意乱……五条悟却那么淡定自若，好像不管遇到什么，他都是会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祁星不由得有些怀念17岁的五条悟了，最起码她能够从他的表情变化中，从他的语气里，感知到他的情绪。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祁星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男人的眼睛。
是蔚蓝的天空底色，是漂浮着碎冰的深海……
他的瞳孔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眸底深处压抑着波动的情绪，可以很轻易得看出来，他远没有外表表现得这样平静。
祁星忽然没有那么紧张，僵硬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像是你原本以为会变得陌生的一个人，忽然在他身上看到了熟悉的部分，然后所有的初步印象全都土崩瓦解，替代成你所熟知的模样。
心中生出了一种‘什么嘛，原来还是他啊’的恍然。
祁星的脊背靠在了身后的椅子上，觉得自己又可以重新掌握话语的主动权了。
所以，第一个要问的问题就是……
“交换生期限明明还有一年才到期，高专为什么要革除我的学生身份？”
五条悟顿了一下，轻笑着反问。
“你是真的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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