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首的男子诡异一笑,“听见了,就够了。”
随风阁外,长孙佑一袭杏色衣衫,已然和倪霁碰上了面。
微茫峰内,倪震宇对着漫天的天柱石林面色森冷,手里的玉玦明明灭灭,映得他似是跟石柱融成了一体一样。闻世芳盘坐云栖中枢之间,只剩点残魂的奇珍异兽围绕着她缓缓流动。
三湖连月,一曰上弦,二曰盈亏,三曰下弦,三湖围绕着云栖投下的阴影,以一道穿林而过的清澈溪流遥遥相连。
这是云栖阴影中少有的清净之地。
长孙佑搅和了一团雷云,瞧着脚下的半明半暗的山山水水,半天也没嗅到那股熟悉的阴冷邪祟味儿,不由眯着眼深吸口气,“果然还是云州舒服,便是这地方,也比青州好上不少。”
倪霁一笑,道:“所以你还回去吗?”
长孙佑:“自然是要回的,不然白云门得烦死我。青霄九变若是少了我这个修雷法的那可是练不成的!”
“其实我看呢,他们该去找倪阔野,他说不定愿意。”
长孙佑面带促狭,偏她又素来是十分讲求实用的性子,倪霁一时摸不准她是调侃还是认真的。
白云门当时纠缠她的事,倪霁后来也有所耳闻,便开口道:“云……”
长孙佑陡然转过身,表情十分认真地打断了她,“再者,我爹娘都是死在那里的,我在云州呆着不安心。”
倪霁一时默然,话已至此,便不好劝慰了。
“你可听说那沈振泉昨日又被人打了?”长孙佑是个话多的,不久便再度开口且眼神诡异,“都说是碧海门下的手,不过也有人说那是陈家的手笔。”
“……哪个陈家?为何?”
“这个么,我也是道听途说,据说那个姓沈的并不是沈家的血脉,而是云阳陈家当家人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倪霁有些奇怪,没忍住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长孙佑随手折了一枝开得正盛的红桂:“嘿嘿,谁让我住随风阁呢!”
她忽而转过头来,“倒是你,打算一直留在这里吗?”
倪霁缓缓摇了摇头。她不会久居云州,但究竟如何,她也说不清楚。
四方山、八面湖,平泽山水奇中奇,青玉楼、红珊瑚,雾海仙山烟波浩渺,她有心周游天下,但总有一丝不舍。游子方才归家,但远方永远吸引着那些骨子里流淌着风的人。
见四下无人,有些白玉台上不方便说的话也说得了。长孙佑低声道:“几年不见,我看你的剑意已经平和了许多,虽然和你的剑法很相合,但总让我觉得你和以前有很大不同。”
剑修的傻名声不是空穴来风,剑意是每一个剑修的标志,若剑意中正平和,其为人多半文雅,若剑意冷若霜雪,其为人也多半少言寡语。
倪霁在青州时,一手剑法凶厉狠辣,她便以为倪霁是青州焦土上搏杀出来的修士。没想到,她竟然是标标准准的世家子,还是生在这样的温柔乡里。着实有些古怪了。
倪霁淡淡道:“人会变,剑意也会变。”
长孙佑一挑眉,试探道:“你师叔教得好。”
倪霁:“……”
“一身血气化作枯荣生死意,合适得不能再合适了!远春君不愧是远春君啊。”
倪霁微妙地松了口气,刚刚那抹莫名其妙的紧张来得快去得也快。
长孙佑忽然停步,俏皮地冲她一笑,身侧是波光粼粼的上弦湖。
这个笑容她曾经很熟悉,她们在青州碰上想黑吃黑的修士时,长孙佑就会笑得跟抹了蜜一样。
她十分快乐地问候道:“后面的朋友们,以及湖里的朋友们——”
“如此良辰美景,还不快出来相见!”
金光闪闪的湖面轻轻掀起一道小浪,浪头一个碧蓝色的身影浮现。
正是汤九郎。
长孙佑失望地回过头去,没管汤九郎说着什么“小生偶然至此,不慎打扰了二位出游,还望原谅则个……”之类的话,冲着身后狠狠拍出一掌。
几道黑影顿时如离弦之箭一般飞过来,倪霁一个翻身,又朝身侧的秀林划出一剑。
两个施了遮蔽法术,面目不辨的修士避过剑光,袖中漆黑刀影闪现,分别向二人袭去。
四个观我,六个照神大圆满。
真是下血本了。倪霁扫了一眼,飞快扔出几张高阶符箓,将一个毫无防备的观我修士炸了个满头血彩,再借着湖中水势一招“秋露浓”直接送那人归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