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勒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看着身下的人,眼神由迷茫变为清醒,吕送妍紧瞪着她,而后终于从她通红的眼眶中读出了一些类似于情感的东西。
“起来!”
“……”
“昨晚的酒还没醒吗?”
“……”
吕送妍将她推开,余勒顺势倒到沙发中心,她毫无力气,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但好歹看清了面前的人。
吕送妍丢下她在客厅发呆,先去卧室换了一身便衣,等她出来的时候,余勒已经回归状态姿势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等她了。
她整理衣领的手顿住了。
感觉到吕送妍出来了,余勒这才慢悠悠地将这双眸子觑过去,她看着她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你的手怎么了?”
余勒看了看血色染透的手,平淡道:“不小心被玻璃扎的。”
吕送妍站起来:“我去拿医药箱帮你包扎一下。”
“不用。”
“……”吕送妍停住动作,看着她。
“我还是回去吧?看你这样子……想必昨晚应该很累。”
“余勒!”吕送妍喊了一声,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我根本……”
“你根本什么?事实都摆在面前了,你还想怎么狡辩?”余勒看着她,清醒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
她并不生气,其实吕送妍爱怎么样她不关心,她也觉得她今天自己犯|贱,莫名其妙跑到别人家发疯。
她扶住额头笑了笑,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今天有点失态了,一时间没想起来你不是我女朋友,不好意思。”
刚刚才禽|兽的她,此刻看起来竟斯文无比,斯文得不正常。
“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了。”
“……”吕送妍想叫住她,但一直没有开口。
叫不叫能改变什么?方雯铁了心不让她好过,况且她和余勒现在确实没什么,她也用不着解释。可是,余勒为什么不生气,她和方雯做了难道一点也不让她生气。
难道余勒就没有一点点喜欢她?
这个答案让她静默了很久,确实,余勒确实对她没多少热衷,要说有,撑死了也只是新鲜的好感而已。
余勒走出吕送妍家,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手机也摔坏了,她干什么都不方便。
几月份的天气,她觉得自己有些冷。
余勒靠在天桥上,点燃了一支烟。伤口还在汩汩流着血,烟吸进肺里刺得生疼。
穆思琦。
她脑子里一直有她的影子。
她回忆起以前的种种,回想起自己放浪不羁,穆思琦曾坐在她身旁,笑着饮下她给她点的橙汁。
而后酒过三巡,她会说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家了。
回忆种种冲破绳索,贯穿整个脑海,让她在记忆的漩涡里溺亡。她想起穆思琦的热情,穆思琦的冷淡……
她一下子醍醐灌顶,原来穆思琦早已和她的日常相互牵扯,在无声无息中留下了她存在的痕迹。
她的画室她只带她一人去过,还有她自己买的公寓,她甚至经常邀请穆思琦过来一起和她居住。
她也去过穆思琦的家里,余勒想起穆思琦家里的蔷薇,她曾在她生日那天,捧着她亲手种下的蔷薇朝她奔来……
这个季节,蔷薇应该开花了吧?
如果只是情人,又缘何做到这种地步?
她从小在暴力之下成长,自母亲走后从来没有人真正爱过她。萧珂顺骗她,她的亲生父亲也将她当做一枚利益的棋子。
她渴望被爱渴望的太久了,直到最后喉咙干渴,声音嘶哑,也不愿有人向她伸出臂膀。
后来穆思琦朝她伸出了,但她却退缩下来。
余勒觉得自己不应该爱人,她贪婪地希望别人单方面地无条件爱她,她不想让自己遇到的都是萧珂顺。
那一支烟已经燃尽了,余勒抽出第二根继续点燃,她觉得自己还不够疯,她想让心肺连着一起染黑。
想让余承昌看到她的丑恶,让她再无利用价值。
——
她不知去哪,酒吧里浪荡的生活已经让她足够麻木恶心了,余勒将烟丢在地上,用鞋底踩灭,而后她走了两公里路,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
在这个网络语音消息频繁的年代,余勒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将穆思琦的电话记在了心里。
余勒头抵在电话亭的玻璃墙上,一点一下地摁着那个没怎么拨打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余勒转过身去,看着玻璃外的车流与星空,眼神是黯淡的迷惘。
“我在阳白街道的电话亭里,你能过来接我吗?”
“手机坏了。”
“……车也坏了。”
“好,那我等你。”
从沥容大学赶过来有四十多分钟的车程,余勒从电话亭出去了,她靠在亭子外燃了一根烟,左手的血愈发醒目。
纱布已然被血染透了,她左手拿着烟,每次凑近鼻息时都会闻到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一根、两根、三根……
直到穆思琦赶过来。
穆思琦也是来得急,她甚至没去换下睡衣,只在外面随性穿了一件外套,在见到余勒的那一刻,她的瞳孔里面有惊讶有心急,她看着余勒憔悴的面容,看着她颓然地靠在亭子边抽烟。
而后她走过去,第一次鼓起勇气将余勒的烟抽掉,当着她的面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余勒看着她笑了笑:“你来了?”
“你的手怎么回事?”
“被不小心扎上了而已。”
“不小心?”穆思琦望着她,满眼悲痛、失望、不可思议。
“你出来做什么?就近没有处理伤口的地方吗?”
“……”
“它在滴血知不知道?”
余勒觉得穆思琦说得对,尽管她的态度没有比先前软下来多少,但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冲上前一下子抱住了她,脸埋进她的颈窝里,闻着她身上的沐浴露香味。
“我知道啊,我也疼死了,这不是没办法才叫你过来的,手机坏了口袋里也没钱,怎么去医院里换药啊……”
穆思琦道:“我口袋里有钱,你跟我去医院。”
“不去。”余勒道:“你有钱还是先送我回家吧,我家里有医药箱。”
“……那还不快走?”
余勒跟着她钻进一辆出租,司机问她们去哪儿,穆思琦很熟练地报出了余勒家的地址。
到家之后余勒倒没在外面那么好说话,她一下子将穆思琦抵在墙边,在她的惊呼声中俯首压下去,滚烫的鼻息喷洒下来,燃烧了穆思琦的脸颊。
两人唇齿相绕,但这次余勒吻的很温柔。
“你……”
余勒堵住她的嘴,将她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堵回去,而后她右手解开她扎马尾辫的头绳,齐腰的长发披散下来。
柔软香甜。
余勒捧着她的头颅,诱惑轻柔地亲吻她。
“思琦……”
穆思琦下意识推开她,想努力蹦出几个字,可余勒力道太大了,她竟然挣脱不得。
“余勒……你……”
“你的手。”
余勒最后亲够了,才慢慢放开她。由于过度缺氧,穆思琦涨红了脸,她就这么头发凌乱的,喘息着,红着脸看着她。
“我先给你包扎伤口。”
“……”
她被亲的头脑有些糊涂,准备去卧室找医药箱,余勒站在她后面好心提醒道:“医药箱不就在沙发那边。”
“……”
“看到了吗?”
不等穆思琦动,余勒自己走过去,打开医药箱,坐到沙发上等着她。
“过来。”
穆思琦走过去蹲下身子去准备解她的绷带。
“坐上来。”
“……”
余勒往旁边移了移,给她让了位置,“你蹲着会很累,坐到我身边来。”
穆思琦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但还是坐了上去。
余勒盯着她,看着她低头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样子。
穆思琦解开纱布,看到里面几道狰狞的伤口。
是被玻璃扎的,可就算再怎么不小心也不会扎到这种地步,穆思琦能看出来,这绝对是余勒自己故意的。
这人怎么不干脆划开自己的大动脉?
她没去问余勒为什么这样,问了总之也得不到答案,余勒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她不可能一一告诉她的。
“下次别这样了。”但提醒一下总是可以。
“嗯?”
“我说别这么做了,你是不是傻?”
“……”余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这样了。”
穆思琦正在给她涂药,没想到她会主动说,于是她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去拿医药箱里的纱布。
“当时心情不好,就把手机砸出去,结果屏幕碎了,我就去捡碎片,然后不小心就扎到手了。”
“你觉得不下心扎下去给你的疼痛感不够,所以那把整个碎片握在手中,希望它们全都刺入你的血肉里。”
“……”
余勒望着穆思琦。
她望着这个让她心烦意乱,时常拿不住阵脚的女孩。她还是那样温和甜美,只是除此之外又给她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
伤口包扎好了,穆思琦收拾了医用废品,道:“我希望你下次别这么傻了,你要是不爱惜自己,别人又怎么会爱你。”
“……”废品丢进了垃圾箱,余勒从后面一下子将穆思琦勒住。
“你……”
“你说的很对,是我太傻太幼稚了。”余勒靠在穆思琦的肩膀,吻了吻她的耳尖,“以前是我不对,明明知道你的心意,但我现在……我现在明白了,我想和你试试……”
“……”
试试?怎么试?
“酒吧里的那些人我都厌倦了,那种生活我也过够了,我以后会尽量少去,我……”
她笨拙地说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本能性地,她告诉自己要哄穆思琦,要把她哄高兴。
因为或许只有把她哄高兴了她们才能回到从前。
她还想听穆思琦说在意她。
余勒收紧了胳膊,将穆思琦用力地抱在怀里去,恨不能把她整个人融入她的骨血里去。
“你别走了,其实我对你……”
“……”心脏骤然跳动起来。
“也是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再心软最后一次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