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以后,余勒发现自己躺在公寓里。她头疼欲裂,昨晚的事情已经大多不记得了。只隐隐约约记得穆思琦来过,帮她洗了澡,给她换上干净的睡衣。
穆思琦已经不在了。
这是第一次,余勒在醉酒时和她在一块,但是清醒以后没有看见她。
心里空落落的,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起床揉了揉脑袋,穆思琦给她准备了早餐和热水,水还是温的,穆思琦给她买了油条包子,还给她煎了两个溏心蛋。
她仰头将温水喝下去,而后踱步到窗台,给吕送妍打了个电话。
嘟嘟嘟——
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接,余勒正打算放弃,电话又给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还没睡醒,嗓音听着有点喑哑,又有点疲倦。
余勒下意识皱了皱眉,觉得有股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
她本来打算问问吕送妍的情况的,毕竟带她回来的人是穆思琦,所以她不知道后来吕送妍情况怎么样,是回家了,还是继续留在了威尼。
“你怎么样了?昨天喝多了?”
“嗯。”吕送妍道:“你走之后,是喝了点……你干嘛?”她在电话里发怒。
余勒:“……”
“怎么了?”
“没什么。”吕送妍解释道:“家里养了一只狸花猫,很调皮。”
“嗯。”余勒自然没有怀疑她,“那你继续睡吧,我就是问问你回家了没。”
“好。”
两人挂了电话。
余勒背过窗台,望着餐桌上放置的早餐,而后她拿出一支烟点燃,她打开窗,风将她的烟雾吹得四处飘散。
要不给她打个电话吧!
她重新拿出手机,播了那个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点开的号码。
这通电话让她等待的时间不长,对面很快接听了。
“喂?”
余勒不知怎的心有点颤抖,她压抑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自然,“昨晚谢谢你,还有你的早饭。”
“不客气。”穆思琦顿了顿,“你头还疼吗?”
“不疼了咳咳……”余勒抽了两口烟,掩口咳嗽了几声,“你改天出来,我请你吃顿饭。”
穆思琦倒没急着回她,她问道:“你又在抽烟?”
“……”
“少抽点吧。”
余勒道:“嗯。我在问你哪天有空。”
“……”电话里顿了片刻,那是她们俩从未感受过的死寂。余勒渐渐的,心逐渐就提到了嗓子眼,穆思琦从未有过的沉默让她呼吸不能。
“说话。”她又提了一句,嗓音明显有点抖动。
过了须臾,穆思琦才淡淡道:“我最近在准备复习,不大有时间,过几天再说吧。”
“……最近怎么会有测试?”
暑假还没结束吧?
穆思琦道:“不是校内的测试。”
“哦哦。”既然穆思琦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余勒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难堪,刚想说挂电话,穆思琦就又说了一句。
“你昨晚和吕送妍在一起的?”
“……怎么了?”
“没什么。”穆思琦犹豫了一会儿,而后缓缓开口,语气严肃了几分,“我只是希望你和她保持点距离,我觉得……你应该提防一下她。”
“提防?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她接近你有目的。”
“……”
“余勒,你不觉得从你遇见她到现在很奇怪吗?还有她居然认识方媛,你不觉得很巧合吗?”
“我不觉得。”
“……”
余勒道:“这世界巧合的事太多了,我不能这样就怀疑她。况且她接近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可以让她靠近的筹码吗?”
余勒笑了笑,言语间尽是自嘲:“就算她有目的,那就让她带着目的吧,我无所谓。我也只是……”
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哪怕她会害你……”
“对。”余勒森冷道:“我这条命,原本就不足挂齿。”
“……”
死寂。
穆思琦觉得余勒的这句话就像一把把刺刮她心脏的刀锯,血液满布了五脏六腑。她说这些的时候,怎么就不愿意为她想一想?
余勒啊余勒……
你明明就已知道了我对你的心意。
“OK。”她点点头,用力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她笑着,“好,你说了算,如果你自己都不珍惜你自己,那旁人确实管不了什么。就这样吧,挂了……”
穆思琦确实是生气了,她几乎从未在余勒面前这样过。她的怒意太明显了,余勒隔着千万里都能感受出来。
余勒拿着手机立在原处,怔愣了很长时间,她看着不远处的餐桌,早餐冒着的烟越来越淡,直至冷却。她始终没有走过去碰那些凉却的早餐。
然后——
嘭噔一声。
手机被她蓦地砸过去,砸到对面的墙上,屏幕瞬间被砸的四分五裂,余勒喘息着,胸膛极具起伏着,她弯起身子,看着自己的手掌,那双手,已经颤抖得不像话。
最后她努力平息了自己的喘息,她笑了笑,心里告诉自己没事,冷静。她走到对面,冷漠淡然地将手机捡起来,还有那些支离破碎的屏幕碎片。
她用力,报复性地攥紧了手中的残片,残片割破了她的手掌,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血珠子滴在地板上,燃起一阵艳丽的红。
“呵呵……”
疼?
早就麻了。
余勒突然觉得这些醒目的红是那样刺激,刺激着她的六脏六腑,刺激着她全身的每一处神经,她觉得血液让她兴奋起来了,她渴望得到更多。
玻璃片深深扎进左手的手掌中。
她从小受过无数次伤,见这点血算不了什么,等她发疯发累了,就慢慢靠在沙发上,她仰起头,看着吊灯,瞳孔是悲哀涣散的。
她拿起手机,手机被她摧残的惨不忍睹,按开机已经没有动静了。
余勒无奈淡然的目光扫下来,将手机毫无留恋地丢进了垃圾桶。
在头脑尚且清醒前,她拿起备用医药箱,拿出酒精碘伏纱布绷带之类的东西,先打算替自己处理伤口。
消毒很痛,但余勒处理的不带一丝感情。
处理完了她又烦躁地摸出一支烟,走到家用电话那边点燃。
“送妍,是我。”
吕送妍还在睡,语气仍然没有多清醒。
“今晚有空么?”
电话那边的吕送妍觉得她大多是疯了,她口语冰凉道:“你昨夜的酒醒完了么?今晚不能消停消停?”
“我想见你。”
“见我做什么?”
余勒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目:“我想你了,想和你亲近。你要是不愿意出来,我就去找你。”
“……”
“把你的地址报给我。”
余勒没有一丝停留,吕送妍告诉了她地址,她说会在晚八点之后造访,但她现在就拿起随身物品去了。
酒红色的SUV奔驰在马路上,余勒冷着脸,脸色沉郁得可怕,由于没休息好加上状态不佳的缘故,今日的她显得很病态。
她大步流星地步入公寓,而后按着吕送妍给的地址,敲响了她家的大门。
但她敲了很久,吕送妍仍然没有开门。
就在她怀疑吕送妍骗了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吕送妍开门出来了。
她头发散落,身上还披着雪白的浴袍,恍如从九重天坠落的谪仙,清凉淡雅。
吕送妍脸色不悦地盯着她,质问道:“不是说晚上过来的?骗我?”
余勒笑笑,眼神却没有一丝温度,“怎么?很介意我现在过来?”
“当然不介意。”她顿了须臾,侧身,“进来吧。”
余勒走了进去。
她一进屋子就能闻到肆意的酒精味,这刺鼻的味道在客厅散步得到处都是,除此之外余勒还嗅到了一丝丝,不大明显的不可描述的味道。
“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余勒笑了笑,换出从前那一幅优雅从容的样子,她走到正在冰箱里翻弄东西的吕送妍后面,从后面轻轻搂住了她,“我不是说了,我是想见你,特意过来找你的。”她说着将鼻尖凑到吕送妍耳蜗处,轻轻闻了闻。
“……”
吕送妍明显战栗了一下。
“我不大明白。”余勒说道。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你这么一个讲究的人,屋子怎么会这么乱啊?”
“……”
“还是说……你的屋子里有别人?嗯?”
余勒怎么会感觉不到吕送妍在她怀里的颤抖。
正僵持着,两人的身后果然传来门打开的声音。余勒知道身后有人出来了,但她仍然保持着那种拥住吕送妍的姿势,没有动。
她勾着唇,等着那个人自己送上来。
“好像有人出来了呢?”她凑到吕送妍耳边轻声提醒。
“……”
吕送妍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恐惧感,余勒的禁锢让她变得敏感害怕,她渐渐猜不透余勒了,她觉得今天的余勒很陌生,每一字一句都像毒蛇的毒液浸进她的内心,让她缺氧,窒息。
她突然意识到,余勒原来不是个省油的灯。
此时余勒缠着纱布的手绕过来,从前面捏紧了她的下巴。
“藏了小情人?”
“我没有。”吕送妍斩钉截铁断然道。
“嗯……”
余勒漫不经心地回答,而后她侧着脑袋,将唇凑近吕送妍的耳垂,炙热的感觉袭击上来,让吕送妍立马软下了身子。
“打扰你们的雅兴了。”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女音。
两人皆是一惊,而后余勒放开吕送妍,笑了笑,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突然出现的人。
方雯在她们身后站着,把她们方才的举动尽收眼底。她此刻穿着吕送妍的浴袍,苍白的脸皮上还染着红晕,这副情景,不相信她们没什么都不可能。
余勒见是她也只意外了那么几秒,而后笑嘻嘻地往前走了几步,“你怎么会出现在吕送妍的家里?”
吕送妍道:“是你将她叫过来的。”
“嗯?”
“你昨天喝醉了酒,一通电话将她叫过来,然后你走了,她也喝多了,我将她带到了我家里,这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
“是啊……”方雯幽幽然地说着,而后理了理并不需要整理的衣领,她脖颈下不远处有个吻痕。
她看似欲盖弥彰地遮掩,实则将领口拉的更低,“我和吕小姐都不熟,怎么可能会像你说的那样对她做什么事呢?吕小姐你说对不对?”
“……”吕送妍的眸子狠狠瞪着她。
“换身衣服我该走了,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不过还是要感谢吕小姐款待,昨晚给了我一个……”
她笑了笑,面目如同盛放的罂粟。
“容身之处。”
“……”吕送妍的脸色惨白到了极点。
余勒倒是表情坦荡,方雯挑逗的话语并未刺伤她,她最终拉住了方雯的胳膊,挑了挑眉,“那么穆思琦呢?又是谁叫她过来的?”
“……”
“方雯,你跟她走的好近啊……这些日子,连我都要羡慕了……”
方雯的眼珠子瞪了她一会儿,而后用力拽回她的胳膊,这一番争斗中,浴袍滑落了些许,大方地露出里面红色的吻痕。
“吃醋了?”
“……”
“你不是都过来找送妍了,还提她做什么?”
“我记得我说过。”余勒朝她走近了些,连脸上挂着的假笑都消失殆尽了,“让你离她远点。”
“……疯了?”方雯皱着眉,“你那么多情人,应该来不及照看她吧?”
“你管我?总之把你的骚尾巴收一收,别再动我的人。”
这下方雯也不笑了,她抱起胳膊冷嘲一声,“你真是恶心啊!嘴上说着不让别人碰你的女人,实际上却跑到另外一个女人的家里骚扰,你真是霸道得离谱。”
“当然这些对你来说都不重要,对我来说也不重要,我们是什么人彼此再清楚不过,你不干净我也不比你无辜多少。”方雯看着她笑了笑,“那就玩玩儿吧?看谁玩得潇洒,看谁还会继续做感情的奴隶!”
感情的奴隶,她们曾有一段相似的人生。
其实余勒心里清楚,方雯远比她潇洒,在过去认真付出的一段感情里,方雯至少真正被爱过,她算不上奴隶,却给自己冠上了奴隶的标签。而她自己,在萧珂顺面前委曲求全,全无尊严,那才是真正的奴隶。
她笑了笑,紧着着悲哀再次被病态覆盖。
哭?
痛?
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了。
方雯离开了,吕送妍站在原地,等着余勒转身,等着这个人怎样对待自己。
谁知余勒转身后,脸色没有她预料的难堪,她满面笑容,看起来温柔无比。
却又苍白得可怕!
她缓缓踱步过去,皮鞋蹬在地板上,有节奏地向她靠过来。
而后她摸着吕送妍城隍的面孔,柔声道:“一定是她强迫你的对不对?”
“……”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我也干净不了多少。”
“送妍,你喜欢我吗?”
“……”
害怕、惊慌、失措……
惊惧占据了吕送妍的脸,她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她在余勒脸上看到了毁灭的动机!
“你……你做什么?”
余勒将她推到在沙发上,伸手就去勾她腰间的衣带。
血色染透了双眸,余勒已经近乎封魔了,她突然看不清面前人的脸,但脑子里浮现的,一直是那个人的影子。
穆思琦……
她始终穿着一身朴素的长裙,一头齐腰的的长发,坐在混杂的酒吧里那样格格不入,像是无论怎么融入也不沾染恶俗的白莲。
她时常给她点一杯果汁。
她也曾甜滋滋地,漆黑深邃的眸子紧紧注视着她,叫她“余姐。”
大脑闪烁,像是走马灯一般地在她脑颅内切换场景,一下子就换到了两三年前她在威尼酒吧遇到的那个女高中生。
一身一中的校服,一头清爽干净的马尾辫。
她曾走到她面前问她:“你刚刚是不是一直在看我?”
余勒不禁想,如果当初她回答她看了她,她被她的样子深深吸引,那么结局又会怎么样?
余勒不想了。
愤怒又染红了她的眼。
她想起穆思琦的冷淡。
脑中紧绷的弦一下子断了,穆思琦为什么那样对她?当初眼巴巴跟着她,邀请她与她寻求刺激的人是她,凭什么她现在想变脸就变脸,凭什么。
凭什么…
…
都凭什么……这样对她……
“余勒……余勒你他妈放开我……”
“你这个疯子,你给我滚开——”
“滚开!”
吕送妍在她身下挣扎,但余勒已经没有意识了,手上的伤由于太过用力,血都渗了出来,染红了纱布。
她要撕碎身下的人。
撕碎穆思琦。
也撕碎残损不堪,溃烂恶心的自己。
啪——
忽地一声,吕送妍一巴掌扇过去,将她从无尽梦魇里扇回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余勒好疯(︶︿︶)=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