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汐姐, 这也太多辣椒了，别放了吧。”本来都放了两包麻辣火锅底料了，颜汐还在不断往里面加干辣椒段, 看的程玉现在胃里都火烧火燎的。
第一次吃火锅时, 她为了和颜汐拉近关系, 尝了两口，当时就感觉嘴里要喷火了，但这还不算完，第二天胃里翻江倒海一整天, 然后上厕所的时候她又以为自己脱肛, 差点就真的打电话叫救护车了，种种阴影让她对颜汐情有独钟的麻辣锅从此避而远之, 甚至连鸳鸯锅都不敢弄，搞了两个小火锅，生怕底料私下里交流感情。
但今天的辣椒段似乎比前几次的都要多，感觉都要看不到食材, 只能看到红彤彤一片。程玉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要是真这么吃一顿, 胃里岂不是要哪吒闹海。
“怎么, 我现在是个闲人？吃个辣椒都不行？要么我把辣椒段的钱转给你？”颜汐一边阴阳怪气，一边给里面下食材。
每次必有土豆、豆角、木耳, 偶尔还会有不同的菌菇种类, 好像怎么都吃不腻似的, 先前也不知道她这么喜欢这几类食物，早知道在她失去味觉之前就应该多做给她吃的。
不过河豚这类有毒素的是绝对被禁止的, 毕竟她也不会做，她姐也不放心让自己做。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怕……”程玉本想解释的，但一想到虽然自己逢吃必拉肚子，但颜汐就像是辣椒的天选之女，是个有着铁胃的女人，吃了这么多次没一次不舒服的，大概真的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吧。
想到这程玉也就没话说了，默默地给颜汐准备好奶制品，好中和胃里的辣素。
“土豆土豆。”程玉拿起一盘子土豆，先给辣锅里倒了一些，又准备往自己的锅里下一点，但盘子却被抢走了。
她手上一空，定睛看土豆、木耳、豆角之类的颜汐的最爱都被倒进了辣锅里。
程玉撇撇嘴，没说话。
好吧，下次再买多点好了。
还有颜汐喜欢的一些速食，也拆了包装袋就摆放在她手边。
只是程玉要帮忙下的时候，颜汐摆摆手：“不用，吃不了那么多。”
程玉：“……”每次都说要吃，结果每次买来都不吃，但又不敢不买。
算了，她喜欢就好啦。
锅里的菜刚煮开，门口传来吧嗒密码锁的声音，沈一楠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呛鼻味道，结结实实打了两个喷嚏。
“姐，你回来啦。”程玉赶忙迎上去，借着接过包的机会冲着她挤眉弄眼，示意她赶紧看颜汐面前的锅。
这哪里是吃火锅，这简直就是吃水煮辣椒。
沈一楠虽然从监控视频中看到过，但亲眼看到实物还是觉得自己的胃部也痉挛了，她记得上辈子的颜汐虽然吃辣，但也仅限于常规的辣菜，从不刻意追求辣度，更别提这完全都可以申报吉尼斯世界纪录的程度了。
她走上前，顺手就拿过了颜汐正准备夹菜的筷子，夹了一筷子平菇，漫不经心说道：“最近是吃菌子的季节了，想吃吗？我让人送几框新鲜的过来尝尝？”
“我说想吃见手青，你给吗？”颜汐掀开眼帘，嗤笑道，“我就是没有味觉，想吃点辣的，怎么，要是不愿意就直说，别试探来试探去的，也不觉得累。”
沈一楠讪讪，拿起来的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姐，别吃！”程玉见状，赶忙上前夺过筷子，那根平菇掉在了桌子上。她看看颜汐，再看看沈一楠，拉着沈一楠的胳膊走到一边小声说，“我试过，真的很辣，你要是吃了，说不定今晚就要在医院过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别折腾了吧。”
完全是最后一句话说服了沈一楠，她没再坚持和颜汐吃同样的食物。
程玉给她准备了和自己一样的菌菇汤，端出来的时候说道：“土豆、豆角和木耳小汐姐喜欢吃，除了这三样没了，其他的菜每样给你夹了点，先吃着。”
从沈一楠进家门，颜汐的头就没抬起来过，就连自己的筷子被抢都没有看沈一楠一眼，而是径直重新拿了双筷子，不愿意和沈一楠说话的意图非常明显了。
但沈一楠不在乎，在颜汐面前，她完全可以做到没皮没脸，即便不被搭理也继续自顾自挑起话题：“我记得你之前是无肉不欢的，怎么现在口味变得这么彻底？火锅里面一点荤腥都不见了。”
颜汐抬头，仰望着她：“因为很长一段时间都买不起肉，全靠这三样吊着我的命，相依为命过的交情，自然是没法舍弃的。”
沈一楠到底是聪明人，知道她话外的意思，主动提起道：“那个小孩，我给他申请了米国TOP3的学校，他先前做生意时开发过几个软件，我让人整理之后发给学校，那边很看好他，而且——”
她本来是想等颜汐主动问的，但显然颜汐要比她沉得住气。
沈一楠只好又补充道：“那边有位研究生长学的医师对他的病很感兴趣，愿意为了他这个案例专门成立一个小组，以研究他的病情为课题，说不定——再回来家的时候他的病就会好了，最不济也可以动手术，弥补下身高方面的缺陷。”
很显然，这个真的是颜汐的软肋，说起罗志耀的病兴许能治的时候，颜汐的眼瞳嗖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虽然这熠熠生辉的神采不是给自己的，但沈一楠是真的很高兴她现在的情绪波动，一股脑说道：“我已经给他联系好了学校、老师、住宿、医生，只要他过去，一切都是现成的，学成归来，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立刻入职我这边。”
“多谢。”颜汐忽然说道。
沈一楠差点被口水呛到，喝了一大口水压下去之后，声音涩涩地说道：“这么客气干什么，你永远都不需要对我说谢谢。”
颜汐深深看她一眼，低声接了句：“那你跟我说吧，你现在的生活都是我给你的，所以，沈一楠，你跟我说句谢谢，再跟我说声对不起吧。”这样我们之间就彻底清算了。
这话有些突然，沈一楠顿了顿，在她脸上没看出什么奇怪的迹象，她看着颜汐的眼睛，再一次郑重其事地说道：“对不起。”
“我不接受。”颜汐说完，将锅里的所有食材三两下全扒到嘴里，起身便直接回了房间，是一分钟都不想跟沈一楠多待。
“姐……”程玉看着沈一楠落寞的神色，不忍地叫了一声。
“她这两天状态怎么样？”虽然每天的监控都要看起码三遍以上，但沈一楠还是不满足，想要知道更多关于颜汐的事。
“状态我是觉得越来越好了。”说起这个，程玉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起来，她指着桌上的菜，献宝似的说道，“可能是因为快到冬天了，所以小汐姐吃辣的等级越来越高了，我是一口都不敢碰了，但除了这个之外，她明显比以前好多了，不仅点菜，而且还帮我备菜，每次的土豆是她切的，木耳也是她泡的，做好之后每次也都吃的可干净了，你看这次也是，她喜欢吃的木耳那些菜一点没剩。”
“姐，再过一阵你再跟小汐姐好好道个歉，我想时间长了她肯定会原谅你的。”虽然还是不知道这两人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程玉是个乐观主义者，尤其是在看到颜汐状态慢慢好转，觉得两人的关系也一定会跟颜汐的心情一样，逐步变好的。
“我去看看她。”沈一楠站起身。
“姐！”程玉赶忙拦住她，“小汐姐每天吃完饭都会小睡一会的，有时候就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了，你现在去……”不仅不会增加亲密值，甚至还会因为妨碍到对方睡觉而引起反感的呀。
“没事，我不会吵着她的。”沈一楠执意要去，程玉也没办法，只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默默吐槽。
这么倔强，明知道是错的也不改，难怪得不到小汐姐的原谅。
程玉长长叹了口气，深深觉得沈一楠的追妻之路漫长心酸哪，真可怜。
……
房门没上锁，沈一楠仅犹豫了一瞬，便自作主张地没敲门，径自转动把手走了进去。
房间拉了窗帘，又没开灯，一进去视线所及之处尽是昏暗一片，仅仅只能看到屋内摆设的轮廓。
床上床褥有些凌乱，中间有一个鼓包，是颜汐在睡觉。
沈一楠刻意放轻了呼吸和脚步，一点一点慢慢靠近。
不知道真的是习惯还是知道她会进来故意的，颜汐背对着门侧躺着，只留给她一个漆黑的后脑勺。
沈一楠都站在床边了，可以清晰地听到颜汐平稳绵长的呼吸。
这段时间她忙于工作，已经很长时间没和颜汐见面了，中间是打过几次电话，但颜汐一个都没接。
平日里就只靠监控和监听才能看到颜汐的身影，听到她的声音。
她骨子里想颜汐都快想疯了，尤其是在看到真人之后，身体就像无数只蚂蚁啃食血肉似的，迫不及待地、难耐地想把她拥入怀中。
可她不敢，她怕被颜汐推开，也怕对方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睁开之后，满目都是对她的嫌弃和憎恶，更怕对方说出刺刀一般扎的一颗心满是窟窿，鲜血淋漓的挖苦。
沈一楠拖过一边的凳子，小心翼翼坐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的轮廓，听着她平稳的呼吸，焦虑了大半个月的心慢慢就平静了下来，连日来的辛劳也像是找到了扎了口的气球，噗嗤一下全放了出去。
她真的，不能离开颜汐。
看着看着就这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快晌午的时候，程玉过来敲门叫两人吃早饭，沈一楠这才清醒过来。
程玉看她就在梳妆台前趴了一晚上，又开启了保姆模式：“怎么就在这睡下了，也没盖个什么东西，好歹把柜子里的毛毯拉出来呀，姐，你都半个多月不着家了，在外面睡不好，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也不好好睡觉，该不会是一晚上都没睡吧。”
“我没事。”沈一楠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肩膀，觉得这是近来自己睡的最安稳的一次了，她看着床上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的颜汐，莫名有些心慌，“她怎么还没醒？”
程玉见她担心的似乎要上手掀开颜汐的被子，赶忙拉住她的手：“别，小汐姐早上起来的确实晚。”瞧见她眉心紧蹙的忧愁之色，赶忙解释道，“前段时间小汐姐不是睡得不太好嘛，她自己嫌黑眼圈越来越重，就让我买了点安神香烧着，放心，是在中医那买的，我自己也在点，效果还不错，晚上睡眠质量好还不爱做梦，就是小汐姐起来越来越晚，不过状态确实越来越好了，这两天整个人都爱笑了，也爱说话了，一切都在越来越好，所以我就没告诉你。”
这事沈一楠是知道的，毕竟没什么事能瞒得过监控和监听，否则颜汐的身体变化她早就过问了。
“那也该起来了，睡得时间太长也不好。”沈一楠活动了两下睡得有些酸麻的筋骨，走上前先是拍了拍她的胳膊，没得到回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就有些不大对劲，比如——
是白天的缘故？为什么听不到颜汐的呼吸声？一点都没有？
一阵心慌涌上心头，沈一楠伸出去的手竟然有些颤抖，她闭了闭眼睛，在心里默念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然后粗鲁地一把掀开了被子。
“姐，你干嘛，小汐姐要生气的。”程玉还以为沈一楠生气颜汐睡懒觉，赶忙绕过床尾，方便两人吵起来劝架。
但——这一眼就看出问题了。
颜汐跟一只被煮熟了的虾子似的，蜷缩起来缩成小小的一团，整个人都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息，尤其是一张脸惨白的就像是白纸，程玉看的腿都软了，哆嗦着声音：“小、小汐姐，她、她怎么了？”
“叫救护车，立刻，马上！”沈一楠上前测了测颜汐的鼻息，微弱的几乎感受不到，更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根本没感觉到，那微弱的气息才更有可能是幻觉。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她也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没等救护车，沈一楠自己开着车，一路横冲直撞到了医院，甚至都没用上急救床，是她抱着颜汐一路小跑进了急诊室，然后就被医生拦到了抢救室的门外。
外面的急诊红灯亮的刺眼，里面医生紧张万分地做着手术。
程玉直到现在脚都是软的，靠在墙上久久缓不过神，嘴里一直喃喃嘟囔着：“怎、怎么会，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不会的呀，家里所有的东西我都是仔细检查过的，姐你也经常看监控，不可能有什么不该吃的药啊、怎么会呢？”她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到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刚才一起给颜汐做检查，但这会没进手术室的医生这会正在跟沈一楠解释病情。
他面露凝重之色：“食物中毒，而且送来的太晚太晚了，形势不容乐观。”
“食物中毒？”沈一楠转头看向程玉。
“不会啊！”程玉激动地反驳，连连摇头，“这段时间我和她吃的都是一样的啊，除了她吃的辣锅，我吃的其他的，但是食材真真是一样的！”她求助的看向沈一楠，“姐，你知道的，我每天都会拍照给你看的，不可能会食物中毒的。”
是的，而且颜汐屈指可数的进厨房的那几段监控，沈一楠翻来覆去看过很多遍，基本都是帮着处理食材，没什么做手脚的机会。
“不是什么药物中毒，食物中毒本来就很普通，患者这次是因为吃了发芽的土豆，没煮熟的豆角，好像还有泡久了的木耳，还有其他好几种没处理好有些毒素的蔬菜，但最致命的还是前几样，你们不经常做饭的不知道，一年确实是有很多人因为食物中毒送到医院，及时就医的话是没太大问题，但——看情况已经一晚上了，患者腹痛恶心干呕的症状你们就是一点都没察觉到吗？怎么这么粗心？都拖到快没气了才送来？”
“你说什么症状？”沈一楠一把攥住医生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戳穿白大褂。
“食物中毒的症状可是很严重的，这得忍了多久到休克了？你们就真的一点没发现？”医生也觉得奇怪，简单的上吐下泻不重视也就罢了，可都严重到休克了，怎么患者自己也都不说难受的吗？
沈一楠只感觉到一阵眩晕，一瞬间忽然就觉得身体撑不住，眼前一黑就要栽倒下去，被医生托着胳膊肘拽了起来。
颜汐痛苦的时候，她就在身后。
她甚至无数次想要上前去拍拍她，抱抱她。
如果她勇敢一点，是不是就能提前发现。
“你没事吧？”医生赶忙招呼程玉，“你先扶一下这位小姐，我找护士送她去检查。”
“我没事，就是脱力了。”沈一楠扯开医生的手，“我在这等着，医生，麻烦了。”她有千言万语恳求的话想要对医生说，但一旦进了急诊室，医生都会拼尽全力的，如果……如果还有救命的机会的话。
沈一楠不敢多想，她死死咬着舌尖，用疼痛换片刻的清醒神志。
“怎么会？怎么会？我也吃了啊，我也都吃了，我怎么没事呢？”程玉还是不敢相信，自责地嘟囔着。
沈一楠紧紧盯着急诊室上面的那盏红灯，压抑着声音：“安静点！”
程玉紧紧抿着唇，不敢再说话了。
……
“她怎么样？”一看到急诊室有医生出来，沈一楠蹭的站起来，迎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医生的手腕，颇具威胁地问道，“怎么就只有你一个出来了。”
医生摘掉手套口罩，露出一张略显熟悉的脸。
沈一楠愣了愣，声音的语气柔和了一点：“你认识颜汐？我见过你跟她说话。”
“是。”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骨折那阵我来看过她，只是她不让说，所以当时就没说我不是骨科的大夫，但我怎么都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她就真的需要我给她做手术了。”
“医生，你认识她，肯定了解她的身体状况，你救救她，你一定要救她。我求你，医生，我求你了，她不能有事，她一定不能有事。”沈一楠早就六神无主了，只是一直强撑着罢了，大概是此时遇到了颜汐愿意信任的人，心里防线就像是大坝决堤，一下子就倒了。
“她真的不能有事，我已经，已经没有办法再来一次了。”刚才的那几个小时，沈一楠思绪抑制不住的乱飞，她想到了上辈子，想到了为什么颜汐死后去了那么多世界，想到了颜汐和自己又是怎么回到这个世界的。
先前这一切就像是个禁区，只要稍一触及脑壳就疼的像是有电钻在凿。
可就在她做下最坏的打算，已经在想如果颜汐真的出事她又该如何补救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就想到了。
原来、原来每个世界都会有一个被世界意识选中的人。
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小说主角，必定从小经历种种磨难，但否极泰来，等这个人真正坠落到人生低谷的时候，就会绝地反击，不管什么人都会成为她的助力，不管什么事最终都会成为她的垫脚石。
最难关是转折，一旦度过便会扶摇直上，一飞冲天。
这个世界富贵半生，即便死亡转世，也还有两个世界的衣食无忧的人生。
因为这种人往往是世界的实验试件，测试苦难和强压对人类的激励作用。
自己便是这个世界选中的人。
所以她从小经历的那些不过是对照实验的可变条件罢了，所以她经受的一切都只是异常冰冷的实验罢了。
上辈子的她在转折之前便意外得知了事情的真相，所以对这个世界一直抱着冰冷的认知和态度，甚至生出了反社会人格。
她没法反抗世界，就只能机械地接受。
但她也正因此无法真切地投入到这个世界中去，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对她来说都像是游戏中冰冷的NPC，她再也没法像对正常人一样去对待他们。
她机械地照着世界意识“走剧情”，前期努力承受痛苦，后期努力步入前往人生巅峰的正轨，因为世界意识只能帮自己提供成功的契机，真正的成功还需要自己把握实践。
在刚开始遇到颜汐，她同样是把对方当成一个垫脚石，不管做什么，怎么做，只要让她帮自己成功就好了。
所以……
可等到颜汐真的离开了，等到她意识到颜汐再也不会出现了，等到……午夜梦回时，她忽然就想通了。
不管世界意识是什么，不管这个世界其他人是不是真的，可自己——是真实的，自己的感受、喜怒哀乐也都是真实的。
她可以恨以前的人和事，也同样可以喜欢，甚至是爱上后来遇到的人和事。
不管他们是不是真实的，是不是平面的NPC，只要她和对方相处的感情是真的就好了。
可这一切，她明白的太晚了，她想用真实感受对待的那个人，已经永久的不在了。
沈一楠不想再回到之前犹如一潭死水的生活，也开始厌恶那个只知道走剧情，已经快要丧失所有情感的自己，所以她要挽回，她要找回颜汐。
为此，她开始有意背离世界意愿，恶意摧毁实验经过。
她甚至不止一次试图自残和自杀，以此来获取世界意识对自己的关注。
果然，她成功了。
她和这个世界意识做了个交易。
她和颜汐去别的残缺的世界补全剧情，让那些世界可以正常运转，然后再用自己后两世的人生做交换，换取这个世界的从头再来，也是让这个世界的实验从头开始，世界意识没理由会拒绝。
不过，世界意识为颜汐服务过一段时间，后自己怕出现其他波折，断了他们的联系，本以为能够破镜重圆，重修旧好的。
没想到——她又搞砸了。
原本她的初衷只是让颜汐回来，让她活着，可——她忍不住，她想要得到颜汐，想要对方像上一次爱上自己，即便没有第一次那么死心塌地，甚至即便她不爱自己，但只要她妥协，不离开自己就好。
可一切的一切她都想到了，算到了，可她还是有一点没法把控。
那就是，颜汐憎恶她，憎恶到甚至不愿和她共处的程度。
原本她只要放开颜汐，让两人彻底变成两条平行线，这个世界和颜汐，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她偏偏要强求。
颜汐死了……颜汐要是死了，她该怎么办，她已经没有任何再让这个世界重启的筹码了。
向来游刃有余的沈一楠，就像是犯错的孩子，头一次这么不知所措，头一次这么茫然无助，她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死死地攥着医生的手腕，苦苦地哀求道：“她不能死，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吧，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跟您跪下了，只求你，救活她。”
程玉在后面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她，也跟着哭：“姐，姐，你别这样，小汐姐，小汐姐不会有事的，姐……”她也好害怕、好害怕颜汐真的活不了。
医生也无可奈何，遗憾地摇头：“对不起，好几种食物一起中毒这种案例已经很少见了，再加上她还吃下了防腐剂。”
沈一楠手下一顿。
医生解释道：“普通零食包装里的防腐剂，她应该是攒了一段时日了，就那么生吞下去的。”
程玉也懵了，继而想到火锅里肯定会有各类速食，而速食里不可避免就会有防腐剂，她是万万没想到自杀还能用这种形式的，所以从来都没注意过。
这……自责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淌。
医生又说道：“况且病人也没什么求生之欲……”
沈一楠艰涩地张口：“医生，求你了，她也是你的朋友……”
医生抿了抿唇，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粉色的，在充满消毒水的走廊里散发着淡淡的幽兰之香。
沈一楠微微一愣，刹那就想到了上辈子颜汐向自己求婚时忘词，她俏皮地笑着，当时也是从口袋里拿出来这么一张小抄，正大光明地念台词。
“我在她口袋里发现了这个，背面写着你的名字。”
没有信封，就是普通的折起来的信纸。
当年的那张也是这样，背面写着求婚誓言还是什么的标记词。
就连纸样都是一模一样的。
沈一楠颤巍巍抬起手，可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刻又像是被烫到似的收了回来，碰都不敢碰，更别说打开了。
“她、她还有亲口跟我说话的机会吗？我想、有话不能亲口跟我说吗？”沈一楠紧绷着腮帮子，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沈小姐，作为医生我没法下断言，只能跟病人家属说，手术不理想，需要将病人转入重症病房继续监护，但作为她的朋友……”医生顿了顿，遗憾地说道，“你还是自己看吧，或许——这就是她留给你的最后的话了。”
“程小姐。”医生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径直叫了身后程玉，“还是你来念给她吧，兴许里面有什么讯息。”
忽然被CUE到的程玉下意识没主见地瞥了沈一楠一眼，抿了抿唇，第一次擅作主张地接过来，牙一咬心一横：“给我吧。”
“别！”沈一楠条件反射地去拦，但——
程玉捏着她的胳膊：“姐，你别把纸撕坏了。”看着皱巴巴的，不结实的样子。
沈一楠一下子就停下了。
程玉在身上使劲蹭了蹭，确定手上没有任何水渍这才小心翼翼接过来，在沈一楠的死亡凝视下慢慢打开。
“姐。”程玉为难地叫了一声。
沈一楠没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她要听。
“想救我？”
“那你先想清楚，为什么要救我？”
“是因为真的想救活我，还是想我继续做任由你摆弄的玩偶？”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请你别救我，不管我是生是死，我在你心里永远活着就好，但如果是后者的话，也请你别救我，不管我是生是死，我在你心里就只是一个死人了，你留着具尸体也能玩。”
程玉刚说完就赶忙去安抚沈一楠：“姐，你别想太多，小汐姐她就是这个性子，你知道的，你别……”
“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再一次害死了她。”沈一楠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她就像是失心疯似的喃喃自语，“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为什么，我只是想你能和以前一样，你爱我的，明明你是爱我的，我知道是我做错了，可是我现在改了，我都改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不能原谅我，我错了，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怎么就不能原谅我呢。”
其实这张纸下面还有一句话，但此时此刻，程玉还怎么敢念出来再次刺激沈一楠。
最下面写着一段彻底告别的话。
“我不应该奢求你的道歉的，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怎么会知错，如果真想我原谅你，你想要的就不应该是强行要求我的原谅，而是一切随我。沈一楠，别再强求了，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再次爱上你，放过我吧。
今生已至此，愿来世再不相遇，永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