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晚挪动床跟前, 半蹲在颜汐的面前，低声道：“你在气什么？”
颜汐直勾勾盯着她：“你不知道吗？不知道我在气什么？”
童晚装糊涂：“是因为我来晚了吗？”
颜汐微微眯起眼睛，她一时半会不知道童晚到底是真心的还是演技就真的如此好, 顿了半晌, 垂着脑袋：“没事, 我那会做了噩梦，还没醒过神呢。”
“小汐——”颜汐的脸色略显苍白，精神也有些不济，整个人都萎靡不顿的模样, 童晚担心地叫着她的名字。
“你以前都叫我姐的。”颜汐忽然说道, “怎么，就算你现在是童氏的掌门人, 你的地位上升了，但我总比你年长几岁吧，现在连一声姐都不愿意叫了吗？”
“小汐姐。”童晚立刻从善如流改口，她甚至勉强自己调笑着跟颜汐解释道, “本来也没大我几岁，再加上你长得又嫩, 走出去别人只会当你是我妹妹, 我这也是一时嘴快。”
颜汐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说道：“论道理, 你是应该叫我妈的。”
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 这句妈就算是哄着她顺着她的意思来, 童晚都喊不出口。
她张着嘴努力半晌，最后连个口型都没做出来。
“算了, 又不是真叫声妈就能当你妈了。”颜汐随手端起一旁的粥碗，漫不经心用勺子搅了搅。
睡了这么长时间, 她是真的有些饿了。
只是——小米南瓜红薯粥啊，还是放了糖的。
听起来就有些腻，这会嘴里都泛酸了。
颜汐转头干呕了两声，眼泪汪汪的，眼眶都红了。
“怎么了？没事吧。”童晚吓一跳，赶忙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恶心？胃里不舒服？”
“嗯，那人找了人侮辱我，有男有女，估摸着这次我真坏了。”颜汐说的煞有介事，她甚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像是里面真有一个宝宝似的，半真半假地说道，“你说我现在去探视童冯明，能让肚子里的这个野种变成是他的吗？”
童晚：“……”
颜汐挑眉：“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这种毁我名节的事我骗你干什么，真的，你说的那个人我后来也想起来了，是之前对我爱而不得的一个人，她就想……”
不想听颜汐的胡说八道，童晚直接打断道：“没怀孕，你做过全面检查的。”
“检查结果那么快就能出来吗？”颜汐翻了个白眼，不信任的说道，“再说，这才几天，还查不出来怀孕呢。”
颜汐揉了揉咕噜噜叫的肚子，努着肚子说道：“它说它不想喝粥，想吃面片汤。”
“明天吧，明天做给你吃，你饿的嘴唇都有些发白了，先吃点吧。”
“不要，我就要吃面片汤，我还要吃你做的面片汤，童晚，不会吧，妈不让你叫了，一碗饭也不愿意施舍给我吗？”
“你……”
“那算了，不是我想要的，将就还不如不吃。”颜汐直接滑下去，脑袋一蒙闭上眼，“正好睡觉吧，最好长睡不醒，别说面片汤，什么都不用吃了，给你省事了。”
童晚无可奈何，又不能把粥直接灌进去，更不能简单粗暴直接打营养剂，僵持了也就没两秒钟就妥协了：“我现在去，最快也得半个小时，你要是饿了就喝点粥打底，别把胃饿坏了。”
“那你让瑶瑶上来陪我，让她带着点零食。”颜汐蹭的一下从被窝里钻出来，眼睛亮晶晶的，有点像是等待投喂的小狗。
童晚眉心狠狠皱起，只是还不等她说话，颜汐先截断了她的话头：“我一个人害怕，不然我跟你一块下去，看你做饭。”说着，她还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
如果可以的话，童晚宁愿她下去，也不想她跟童雅瑶单独相处。
只是——童晚嘴角微微上翘，笑得狡猾：“我浑身没力气，就想躺着，你也可以不让瑶瑶上来陪我，只是我呀——”
她刻意拖长了语调，“被关小黑屋那么久，搞不好精神都已经失常了，我要是做什么噩梦，从窗子上跳下去，虽然这只是二楼摔不死吧，但缺胳膊断腿可就说不上来了，即使这样，你还是想让我一个人呆着？”
这番话已经完全堵上了童晚的任何说辞。
她从来都不给选择，她永远都会得到她想要的。
童晚面无表情，但面部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和势在必得笑得挑衅的颜汐对视足足半分钟，童晚才沉声说了句：“好。”
字音落地的瞬间，颜汐嘲讽地嗤笑了声，她翻身背对着童晚，看不到表情。
童雅瑶上来之后，童晚拉着她在门外说了会话才把人放进来的。
只是大概是怕颜汐饿坏了，时间也不长，也不知道能交代几个字。
颜汐没管她，等到童雅瑶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呆坐在床上的难得安静到乖巧的模样。
“你没事吧。”童雅瑶小心挪过去，试探着问道。
“怎么，怕我？”颜汐被她的声音拉回神智，脸上又恢复了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轻佻但却又不油腻，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标准贵妇人的笑容，她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坐这。”
“啊？”明明被绑架前两人还只是打招呼童雅瑶都要紧张半天，不知道说啥的关系，怎么莫名其妙就变这么好了。
童雅瑶可不是她们这类聪明人，脑子转的很慢，做事一板一眼，说的好听循规蹈矩，说得不好听，死心眼。
颜汐陡然热情又亲切的态度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但脑子跟不上行动，身体就已经自发地想要亲近颜汐了，一屁股重重坐下来，差点把颜汐弹走。
“对、对不起。”童雅瑶都觉得自己有些丢人了，耳朵根都红了，低着头，眼睛从下往上偷瞄着颜汐的脸色。
颜汐扶着她的肩膀才坐稳当了，她非但没生气，反而绷不住脸上程序化的表情，被逗笑了。
不是那种疏离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就像是星光一般璀璨的，真切的笑容。
童雅瑶不由得看呆了。
“喂，眼神这么直白的吗？”颜汐抬手揉了揉童雅瑶的头发，看起来有些粗糙，但软软的并不扎手，甚至有点想是哈士奇的大脑袋。
颜汐没忍住，多揉了两下，取笑道，“喜欢我？”
童雅瑶蓦地瞪圆了眼睛，像摇头否认，但对上颜汐亮晶晶的眼神，忍耐着不点头都已经很辛苦了。
完全不用她说话，红的几乎要滴血的脸颊和颤抖的无处安放的双手，已经忍耐着但还是忍不住蹭着颜汐手心的脑袋顶都出卖了她此刻正在不断往外疯狂冒粉红泡泡的小心思。
颜汐看似意外又好像意料之中，她熟练地挑眉，说着调情的话：“果然是喜欢我啊。”就好像，不喜欢她才是不正常的。
“我饿了，不是让你带零食了，带的什么？”
童雅瑶脚下有一个大的塑料袋，全都是她自己的屯粮，不知道颜汐喜欢吃什么，她就每样都带了些上来。
着急忙慌的，也没仔细看都带了什么。
颜汐趴在床边，伸长了手去够，睡衣缩上去，露出白皙细腻的肌肤。
只是——就像是莹白的雪层上点缀了几朵盛开的艳丽的腊梅，异常显眼。
但其实是揉搓出来的大片红痕，看清楚了就会觉得很是刺目，尤其是生在颜汐的身上，即便不清楚颜汐被绑架时真实都遭遇了什么，但童雅瑶猜测不会好过。
她心疼地看着那抹红，情不自禁关切道：“还疼吗？”
“疼？”颜汐回头，顺着她的视线时间内扭着头也看不到自己的脊背，随口回答，“破了吗？不疼啊，你摸给我看是哪儿。”
“！”童雅瑶完全没想到自己还能上手，她慌张摇头，赶忙站起来，“我去给你拿面镜子，没破，就是有点红，你等等，我去拿镜子。”
“费那个劲干什么，你摸一下我知道是哪就差不多知道怎么弄出来的。”她看着童雅瑶就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媳妇，扭扭捏捏的模样，笑得花枝乱颤，肩膀乱抖，“腰上又不是胸上，你脸皮也太薄了吧。”
“我……我……”童雅瑶梗着脖子一脸便秘。
颜汐也不为难她，撕拉一声打开一包辣条，浓郁的甜辣香精味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大大降低了暧昧的气息。
她伸到童雅瑶跟前：“吃吗？”
童雅瑶赶忙摇头。
颜汐也不脏手，就着包装袋叼出来一根：“你不是喜欢我吗，给你正大光明摸我的机会都不要？还真是个纯情的小姑娘啊。”
她眼睛倾斜着看过来，如果忽略嘴里咯吱咯吱咀嚼着的辣条，童雅瑶觉得她一定是在诱惑勾引自己。
刚刚才消退下去的红晕立刻潮水似的涨上来，童雅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紧盯着床单上的一个小布头，抿着唇不说话。
“这才是正常的反应不是吗。”颜汐忽然说道，语气认真和刚才调侃自己的判若两人。
童雅瑶脑袋顶冒出来一连串问号。
颜汐笑着说：“喜欢我，但真正让你触碰我的话还是会有避忌，不是单纯的不敢，也有不好意思，可是你姐就不是。”
说话间，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浅，到最后声音甚至都有些低沉，如果不是童雅瑶屏息几乎都听不清了。
她低着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明明先前还是克制有礼的，怎么突然就这么熟练了？动作自然到我都要以为绑架前我俩就是睡一张床的关系了。”
“我是懒得动脑子，但不代表我没脑子，我是很多事情都不在乎，但有些人偏偏要往我的逆鳞上撸。”
“！”童雅瑶现在才意识到颜汐在怀疑些什么，知道真相的她顿时坐不住了，屁股下跟扎了针板似的不断地来回挪动着，原本整齐的床单都被蹭出了好几个褶子。
“怎么，担心我问你啊？”颜汐忽然凑近了，一股浓郁的辣条味扑鼻而来，平日里最喜欢的小零食，只要闻到就会流口水，今天却像是完全免疫了，满脑子都是这下可怎么办，童晚怎么还不上来的大字报来回滚动。
童雅瑶僵硬着身子，跟雕塑似的一动不敢动。
颜汐轻笑了两声，重重拍打她的肩膀：“放心吧，有些真相对我来说不那么重要，我真正想知道的，我会自己猜到，查到。”
“我现在有时间耗着，有精力演着，等到我真正懒得计较这些的时候——”余笙就是前辈案例——她走的时候，一定会留下一个特大号惊喜礼包。
看着肩膀上的几个油腻腻的手指印，颜汐满意地点点头，又重新开了一包膨化零食，卡擦卡擦边吃边说：“所以呢，跟我相处又不是让你上刑场，放轻松点，不用担心暴露什么，我什么都不会问的。”
顿了顿，她忽然郑重其事地补充了句：“你的性格我很喜欢，以后呆一块的时间长了，老这样你不累我还累呢，再说，你这样就不是我喜欢的样了。”
喜欢——
颜汐说那么多，童雅瑶的CPU都要烧坏了，根本来不及处理信息，前面提心吊胆，中间长出一口气，最后记住的只剩下两个字。
她说她喜欢我！
童雅瑶眼底迸出惊喜的亮光，她欣喜地看过去，但颜汐已经在埋头苦吃根本没时间搭理她。
但刚才那番话都已经够童雅瑶自己慢慢回味许久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