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余笙定定看了她几秒钟, 无情地拆穿道。
“怎么不可能!”余蝶下意识地跟余笙唱反调,她咬牙切齿道,“我们不会分开, 永远不会!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余蝶, 你真的想死吗?”打断她的歇斯底里, 余笙忽然问道。
她视线落到自己被余蝶死死扣住的手腕上,看着那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指,以及几乎要抠进肉里的指甲,再一次问道:“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你是真的想死吗?”
“我有你, 我们一起死!”余蝶露出疯狂的神色,“你会陪着我的,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永远!”
似乎声音大就能掩盖住余笙否认的声音,似乎不去看就能自动忽略余笙脸上……甚至称得上厌烦或者厌恶的神情。
为了你,我都要放弃生命了,让你呆在我的身边难道就真的这么难受吗。
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的, 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降头,让你连家人都可以无情地舍弃。
二十年的感情, 真的敌不过短短数载的……肮脏交易吗。
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 不断地从脸颊边上滑落,泪水模糊了余蝶的视线, 依旧努力看着余笙的方向, 渴望着, 那个从小给她安全感给她温暖的人可以走过来,强势地将自己拉到她的怀里, 紧紧地抱住她。
她渴望余笙铁钳一般的胳膊搂在自己的手背,渴望温热柔软的手心搭在自己的脑袋上, 渴望柔情安抚的话语呢喃在自己的耳边。
从头到脚,如坠冰窟般,四肢冷的都快没有知觉了,血液似乎都被冻住。
想要从余笙身上汲取一丝丝温暖,可以融化紧裹在周身的冰块。
但……余笙却像是当头一棒,确实狠狠敲碎了梆硬的冰,但同时也支离破碎了余蝶的心。
就像是将蜷缩在最深处仍残留一丝温度的心脏恶狠狠地挖出来裸露在冰天雪地中,然后用冰锥狠狠扎进去——致命一击。
“不,我不会,至少现在不会死的!”余笙平静地说道,“更不会跟你一起死。”
明明是熟悉的声线,但就像是小刀,一下一下喇着心尖最柔软的部位,明明血流不止,但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脸上肌肉抽动了两下,她甚至都不知道此刻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嘴角咧了咧,最后艰涩地勾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她哆嗦着嘴唇正准备说些什么,余笙却完全不给她机会,直接打断道:“这个位置,只要我不愿意,你觉得你真的能拉动我同归于尽。”
顿了顿,她又说道:“我不会和你一起死,但——如果你真的想死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余蝶瞪圆了眼睛,即便见识到了余笙在感情上的绝情,但也还是不能相信,她竟然放任自己去死。
这么冷酷绝情的话,真的是那个从小就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亲人说出来的吗。
怎么会有人变得如此彻底,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不是的,这不是她的余笙。
余蝶拼命摇着头,下意识往后退,脚后跟突然踩空,打了个趔趄,幸亏眼疾手快地抓着扶手,堪堪稳住了身形。
“姐——”想用最后一点点亲情挽回余笙。
“你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吧。”有些秘密不是刻意埋藏在黑暗里避而不谈,而是与秘密有关的人和事都深陷在黑暗里,连带着秘密一起不被人提及。
她们的苦难太多了,活下来就已经花光了所有,根本顾不上其他问题。
而余蝶一直以为,余笙是为了不伤害她才故意隐瞒这件事的,所以即便喜欢,即便被背负骂名,也没有试图纠正两人的关系。
可此刻,这件事就被余笙这么轻描淡写地提出来,余蝶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是在做梦吧,一定是的吧。
现实中的余笙如果知道自己早就发现两人不是亲生的姊妹,一定会极力反驳,努力向自己证明她们两个是相依为命的一家人。
她甚至想过,如果为了两人的将来,到了不得已也要将秘密曝光的怎么会,用这么冰冷的态度说出来。
难道这不是两人都应该珍视的一个重大秘密吗。
余蝶唇瓣嗡动,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好似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呆呆傻傻地看着她。
她下意识地抓了一把,捏住了余笙的手指。
毫不留情地,狠狠地,余笙甩开了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道:“现在,如果你想死的话,就跳下去吧。”
“!”余蝶差点被她的反作用力推出去。
“你——”看着余笙伸过来的手,余蝶下意识往后退,退无可退,她大喊一声双手死死抱住栏杆,生怕余笙真的一把把她推下去。。
“你根本就不想死。”余笙断然道,“余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现在也已经成年了,我对你没有任何义务,如果你是想说小时候说的那些话,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一一兑现,但大前提是,你是我的妹妹,不管怎样,是我户口本上的妹妹,余蝶!可你现在呢,你要做什么,你要成为我的谁?”
“兑现,怎么兑现,你的心都在那个女人身上,你根本没考虑过我!”所有的委屈一股脑涌上来,看着余笙淡然的脸,眼泪不受控制的犹如洪水一般涌出来。
“你是我的妹妹,她是我的伴侣,未来你也会有伴侣,组建只属于自己的小家,只要你有事,任何时刻,我都不会袖手旁观,可……余蝶,如果你是我妹妹,难道不应该是为我考虑,希望我过的开心,如果你不是我妹妹,那我又为什么要对你守我对妹妹许下的承诺。”
余笙踮起脚尖向楼下看了一眼,视线又重新转到余蝶的脸上:“是我妹妹,不会用自杀逼我,不是我妹妹,你跳下去,死在我面前,对我来说有什么所谓,就算不死,缺胳膊少腿或者变成植物人,我甚至都没有义务付医疗费。”
“不会的,你不会这么狠心的。”余蝶疯狂摇着头,不愿意相信她双手捂着耳朵,近乎于祈求地说道,“别这样,激将法对不对,你生气了,你因为我不珍惜生命生气了是不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了,我……”
眼底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余笙闭了闭眼,长长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余笙!”身后传来咚的一道重物坠地声,余笙站住脚,却没回头,脚踝被死死扣住,余蝶哭的生气不接下气,“别走,我求你,别走。”
完全没有犹豫,余蝶挣开了她的手,落下了前进的步子。
“你忘了吗,如果不是我,你根本……”手心似乎还残留着布料粗糙的触感,但空荡荡的手心昭示着自己什么都没握住,余蝶半趴在地上,大张着嘴艰难地呼吸,就像是一只搁浅的鱼,拼命地想要汲取呼吸。
粗粝的水泥地磨伤了甚至没有穿袜子的双脚,血淋淋的,脚后跟血肉模糊。
在余笙来之前,她就这么来来回回的,徘徊在天台上。
惶恐地,又充满希冀地等待着。
这份泡沫在余笙到来的刹那膨胀到最大,最后“砰——”的一声炸开了。
风暴狠狠击中了余蝶,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摧毁。
支离破碎间,似乎看到了曙光,余蝶迫不及待地朝着光亮处挣扎。
这是她最后一张王牌了,如果亮出来,那就说明她彻底输了,她在余笙这里,已经被判死刑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义无反顾打了出来。
只要能留下余笙——她不相信,她们二十年的情谊,还比不上一个烂人。
可现实就像是晴天霹雳,将她从头到尾劈裂成了两半。
“余蝶,你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
“啊?”
“在那件事之前你就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了吧,救我是你犹豫很久,深思熟虑甚至权衡了利弊之后选择的最优解吧。”
“你怎么能……”余蝶一脸被背叛的震惊,“你疯了吗,我怎么会?!而且我才多大?”
根本不是询问,而是已经完全判刑了,余笙定定看着她,语气平静地娓娓道来:“真的不是吗?那种时候,我死了,你也活不下来,对吧,只有我活着,你才有可能有未来。”
眼前发黑,脑袋嗡嗡的,甚至有些幻听,余蝶伸出五指,挡住眼前刺眼的光,她眯着眼睛,努力试图去看清余笙的脸。
“不是的,怎么可能,余笙,为了摆脱我,你甚至要做到这种程度吗,你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余蝶小心否认,试图去抓余笙的裤脚,但眩晕感迟迟不散去,最后也只是徒劳地抓了个空。
余笙蹲下身,近乎于温柔地摩挲着余蝶的脸颊。
多久了,久违的亲昵。
余蝶一不小心就沉溺了进去,她迷恋地用脸去蹭余笙温暖的手心。
但耳边却传来用着最深情的语气说的最无情的话,就像是将刚刚升上云端的余蝶拽着脚腕狠狠摔下了深渊。
余蝶不想听,拼命地捂着耳朵,但这声音极具有穿透力,箭一样狠狠扎向她的心脏。
“当然,你也可以说我卑鄙,给自己找理由,但——”她说的如此理直气壮,余蝶甚至都没法反驳,顿了顿语气忽然一转,余笙又说道,“况且——就算我欠你一条命,这些年,我也该还清了。”
“你……”身心都站在了悬崖边上摇摇欲坠,风轻轻一吹,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这些年我也有一些积蓄,只要你愿意,我能保障你的未来衣食无忧。”余笙慢条斯理说道,“今后我也会负担你的开支,直到你觉得够了。”
“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余蝶彻底绝望了,她现在根本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才能挽回,只能徒劳地去抓,哪怕微乎其微,也完全不想放弃。。
但余笙完全不给她任何希望,坚决地拒绝道:“我能给的,就只有这些。”
“她,是因为她吧,余笙,你别被她骗了,她就是个……”
“嘘,有些话我不爱听,也不想听。”刚刚才升起来的一点温情顿时消散,余笙彻底沉了脸,“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你们之间?”余蝶拖着哭腔,“所以从始至终,我只是外人,你们才是一家人?!余笙,你好狠的心,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他能给你的我也能!我也可以的!为什么不能选择我?!”
“能?真的吗?”高高在上的嘲讽,语气异常熟悉,沉浸在悲痛中的余蝶呆呆地看着余笙,视线紧紧落在她紧闭的双唇上,但转瞬间,就连余笙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刷的一下转了头。
楼梯口,颜汐上身穿着黑色的布满了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铆钉的皮衣,下半身则是仅仅只能包裹住臀部的紧身皮裙,甚至还是大红色的。
她整个人笼罩在昏黄的灯光下,侧脸隐匿在阴影中,即便看不清楚表情,但从她靠在墙上的慵懒身形就能想象得出她此刻脸上不可一世,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笑容。
“你怎么会!”余蝶震惊的甚至都忘了自己还在哭,还以为看错了,慌乱地抹掉脸上的泪水,狠狠擦了好几下眼睛,闭眼再睁开,还是清楚地看到了那个让人厌恶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余笙迅速丢下余蝶,慌乱的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整了整衣服,似乎是在检查刚才和余蝶的那两下接触有没有留下痕迹,就连脸上惶恐的表情都像极了被当场抓奸的老公。
这一切落在余蝶的眼中,刺眼的厉害,她闭上眼,又自虐地睁开,想用痛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这么晚了,我家的小宠单独离开家,作为主人的我怎么可能放心的下,这不就来找了。”走进了才发现她穿了一双近乎于十厘米的细高跟鞋,也不知道最后一层楼梯是怎么爬上来的,看着她纤瘦的脚踝,余笙微微蹙眉,伸手想要去搀扶她,“下来,别站台阶上,这地不平。”
“这个。”颜汐从兜里摸出来那条被拽断的银链,得意地晃了晃,“没有铭牌,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办?”
余笙下意识摸了摸脖颈,这才想起来餐桌上不小心拽下来了,但戴的时间太长了,对这块已经染上了体温,和身体完全融为一体的装饰都习惯了,还以为一直挂着呢。
她抬手想要接过来,被颜汐闪开了,拉下她的手露出光裸的脖颈。
这次不用踮脚,轻而易举就环住了余笙的脖子,身子自然前倾,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余笙的身上,像条柔弱无骨的蛇女,就连铆钉的冰冷也完美诠释了蛇女冷冰冰的温度。
余笙配合地抬手搭在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撩起头发,让她戴的更容易些。
这一系列动作太过流畅,俩人都沉浸在彼此的氛围中,完全没注意到后面慢慢爬起来的余蝶,幽灵似的出现在余笙的背后,出其不意地抢了过去。
“嘶——”被狠狠勒了一下,手心刺痛,颜汐下意识松开了。
“没事吧。”余笙紧张地立刻去查看,但光线实在太暗了,根本看不清楚,她赶忙拉颜汐到灯下面,眼球都快黏到她手上去了。
有点红,但好在没出血,余笙松了口气,捏了捏她的手心这才转身,看向余蝶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是再这么无理取闹的话,我真的要……”她咬了咬牙,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从她的表情中,余蝶甚至感受到了杀气,后背升上一股凉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但更让她冷的是这个,她之前确实是知道余笙脖子上戴了条颜汐送的项链,但她每次想仔细看都被拒绝了,此时才真切发现原来是这样的一条链子。
指尖摩挲着铭牌上的字迹,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余蝶死死攥着,链子勒得她手都要断了,也不见余笙露出半点紧张心疼的神色。
也是,自己都要跳下去了,她还能一脸淡定地说不为自己处理后事,还能有什么期待呢。
余蝶彻底麻木了,她冷笑一声:“你爱她,你把她看作命定之人 ,甚至比生命都重,但在她眼里,你是什么,一只猫?还是一条狗?余笙,二十多年了,我都没发现你还有这种爱好呢,是因为我没有她变态所以才入不了你的眼吗。”
“余蝶!”
“命定之人?”这四个字流转在颜汐的舌尖,用她特有的魅惑的声线说出来,似乎多了几分暧昧,但随即便是一声轻笑,她看向余笙,好笑地问道,“这是你说的?你多大了,中二期还没过吗,哈哈哈哈,这么好笑的词都用得出来?”
自己费尽心机都得不到的偏爱,但却被另一个人残忍地践踏在脚底,余蝶彻底怒了,她朝着颜汐的脸狠狠地扑过来:“你是魔鬼,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的话,余笙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去死吧,最该死的人应该是你!”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啊!”咚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余蝶趴在地上,仰着头竭尽全力地去看余笙,入眼只是厌恶到狰狞的表情,她大叫一声狠狠将手中的链子甩出去,放声大哭起来。
余笙严严实实将颜汐挡在身后,确保余蝶连一根头发丝都威胁不到,视线搜寻着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的铭牌,周身都散着二氧化碳冰块一般的冷气,冰冷但碰触就会被灼伤。
“余蝶,不管你想干什么我都不关心,但——你要是敢打她的主意,别怪我先对你不客气!”余笙一脚踩在她刚才张牙舞爪的手上,脚尖狠狠碾了一圈,“是我先前对你太宽容了,让你产生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错觉吗,你是余蝶的前提是你安分守己。”
她回头看了颜汐一眼:“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别让我采取提前防控措施。”她蹲下身,“我会让你做不了任何事!任何!”
顺势捡起地上的项链,一把抱住颜汐的肩膀,几乎是半架着颜汐往外走,甚至还有余裕关心她的脚。
算不上温柔但关切的话语完全听不出刚才浓重到几乎让人窒息的恨意,看着两人并排离开的双脚,余蝶狠狠咬了咬牙,将最后一声“去死!”咽进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