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 加入云骑军之后，你都在干什么？ ”朝露拉着景元来到了栏杆前，开门见山的问。
仙舟朱明的夜生活热闹非凡， 工匠们尚未歇息、即便洞天的穹仪运转已至深夜，街上依旧人满为患。
就是太过灯火通明、一切都太亮了， 一点氛围感都没有。
景元觉得朝露的狐耳狐尾对他的审美产生了极端的暴击， 目光虚浮、眼神涣散着游离， 把视线放在远处的夜市，“大多是训练剑术， 学习兵法与阵法。”
“嗯……”朝露的双手压在栏杆上，“原来如此。”感觉没什么特别的……
一旦上了战场杀敌，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景元：“如何？对云骑军感兴趣？”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愧是和她相处时间最长的青梅竹马，“虽然以前我是想成为一名卜者，但最近觉得。”
“说不定和大家在一起会比较开心。你和师父、丹枫都在云骑军吧， 白珩姐也是。”
“朝露。”景元难得语气郑重，“选择哪一司是你的自由， 我们不会以为你的选择而产生改变。”
“反过来也是同理。”
“可我觉得。”朝露的双手握住栏杆， 探出头，身后的狐耳狐尾燃烧幽幽青焰， “就是云骑比较好。”
“放心吧， 就算选了我也不会后悔的。”
的确觉得大家都很好、也想和大家在一起。这大概也证明， 她在与大家的相处中逐步改变了想法。
这个干涉与改变是良性的转变，她很喜欢。
“不过……”朝露突然想起，“我们都是云骑军的话，那就剩应星一个人在工造司当后勤了？”
#人有六名， 云骑有五，应星， 你不是其中之一！#
景元失笑，“应星不会在意。”
……他热衷于造机械与高达，机关是他的恋人，金人是他的妻子，不加班是不可能的，他超爱这份工作。
从理科直男从不回他的消息（朝露相关除外），只有在锻造与机关上会指点一二就能看出来。
“风有点大，我就先回去啦。”朝露的狐耳狐尾逐渐消散，火势越来越小，“看来燧皇总算是安静一点了。”
景元：“我送你一程。”
朝露先走一步，景元的目光掠过朝露曾经待着的地方。
金眼瞬间紧缩，瞳孔因此缩小。
小型的漆红小丑面具，在原地一闪而逝。
“……”景元沉默了三秒，跟上朝露，护送她回了房间。
等朝露关上门，景元在门前停留了有三分钟。
之后才下楼。
【朝露：阿哈，坏……】
【朝露：要是对方不是景元怎么办……】
虽然原本就有一点一点泄露出去的打算，但景元太聪明了。
聪慧又机敏，一直和她在一起的青梅竹马。
【朝露：我被吓到了……阿哈？阿哈？】
【系统提示：阿哈已离线。】
“……唔。”朝露只好一个人生闷气。
不过刚才景元似乎没什么异常的样子，或许没有意识到阿哈的小恶作剧？
*
景元关上客栈的门。
常乐天君，既欢愉星神。
景元摇了摇头，星神的喜好向来反复无常。
人的身、人的大脑。果然很难猜测星神的用意。
太无厘头了。
*
一天后。
充分享受过仙舟朱明风土人情的朝露决定与景元、镜流回到罗浮。
在临行前要和应星告别，同时也是为了取回玉兆。
旧型号的玉兆重新落进朝露的掌心，被工匠修复过的玉兆表面光洁如新，已经不见当初的裂痕。
原以为绝不可能修复的东西，被应星解决了。
朝露的五指用力并拢，裹住精美的玉石，衷心感谢应星，“真的修好了……”因为思绪杂乱无措，导致朝露有些语无伦次，“谢谢你，应星。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连续熬夜一个星期外加一天的应星黑眼圈又重了点，但他明显不太适应这种寒暄的场合，再加上对方是朝露，或多或少有点别扭，憋了半天没吭声。
“修复起来很简单，是给你修的工匠以前做得太糙了。”应星一本正经，“不然就是他学艺不精。”
说道学艺不精，应星嗤了一声。
“那应星好厉害。”完全不懂玉兆和机关的朝露选择了把小伙伴捧上天，“对了。其实这次过来有话想和应星说，我们下午订了回去罗浮的船票。”
“之后我就要去学宫完成没能结束的课业，再过两年就和师父、景元他们一起加入云骑军。希望审核能通过。”
朝露把玉兆小心翼翼的放回去，“之后再见面大概就是两年后啦，要是有时间我也会来朱明看你的！”
不过……
朝露抬高目光，金色的眼盯着应星。
他一个人应该没事吧？经过那件事之后应该没有再被工造司的人欺凌了吧？
希望他一个人也能好好过。
“行了，别继续寒暄了。”应星的语气顿了顿，“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在六年前你看起来……唔。”不仅很不开心还环绕着黑色气场。朝露自知失言，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在两人分别时，拿出了【快乐探测器】，对着应星滴了一下。
快乐探测器中的进度条马上窜到了一个高位水准，这证明现在的应星很快乐。
与六年不见的小伙伴分离，看来应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那朝露就放心了。
她把快乐探测器放回去。
*
第二天。
“是应星吧？”
“看起来的确是他。”
“呃，要不我上去问问？啊，他看过来了……”
*
应星挑眉，“看来你们对我出现在这艘船上的事情很惊讶。”
“嗯……”朝露眼神发愣，看起来呆呆傻傻，“我还以为应星你不会离开朱明。”
不仅仅是朱明为工匠圣地，更主要的是，“怀炎将军什么都没说吗？”
应星阖眼，玫红的瞳孔因睁眼的光刺激产生了细微的收缩，“朱明能接触到前线的机会太少。”
“我可不会永远只做后勤。”
总有一日，他也会上战场，将丰饶民加诸于他身上的痛苦尽数奉还。
他对这一天早有预料，与朝露同坐一船，只能算是她小小的推动了应星想法的进程。
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
但只有一点点。
*
一行人在流云渡下船。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朝露发现这里的景色和六年前一模一样毫无变化。
玉界门仍旧运转，穹仪万载不变，流云渡的星槎有序穿梭，这让她觉得产生变化的只有自己。
怪不得镜流说罗浮景色千百年依旧，再怎么新鲜的，看得多了也就乏了。
四人行至星槎海的天舶司附近，原本打算洗净这几天旅途的疲惫，朝露却听到街头艺人的小调。
与狐人的鸣鼓不同，与仙舟人的说书不一样。对方的气息均匀、音调绵长，尾音如文字那般带着横钩竖折的起伏转音。
唱的人是一把清亮好嗓，唱的小调却婉转哀恸，如孩童般的嗓音给小调凭增了一分不明世事的天真。
朝露被戏曲腔调吸引了视线，金眼映入对方的娇小的身形，双耳尖尖，明显是位持明。
“是持明小调。”景元见朝露几乎被吸了魂，笑着向她解释，“近年来，持明族的对外活动似有增添，若是平日，只能在幻戏、台上听见。”
对方唱的是一个狐人姑娘与持明族相恋，但持明族转生蜕鳞，留狐人伤心欲绝，终身未嫁的故事。
很俗套，但这是持明小调的一贯风格。
狐人喜好惩奸除恶、表演形式多用大鼓。持明爱好生离死别、对婉转缠绵的悲剧情有独钟。
“……。”朝露有点茫然，“持明的艺术最喜欢这些吗……我有点……想不出来。”
要是丹枫像是持明小调里唱的那般重情重义、和狐人有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或者像是七大姑八大姨一样嘴碎惹人嫌的龙师恋爱……
他们真的和爱情这两字有关系吗？
还没等朝露把脑海中的画面打散，下一段唱曲开始了。
—— 故事并未像众人所想的那样就此完结，蜕生后的持明长大后，再次遇见了垂垂老矣的狐人姑娘。
即便如此，蜕生后的持明还是如先前一样，爱上了狐人。
最终，在狐女濒死前，持明与对方互诉衷肠，狐女合上了眼睛。
朝露觉得这就是非常普通的、普遍的悲伤爱情故事。
一曲完毕，唱持明小调的孩童不甚娴熟的感谢大家捧场，星槎海的人们便纷纷往她身前的乾坤袋投下一枚又一枚巡镝。
镜流突然开口，“朝露，伸手。”
“啊？”朝露听话的伸出手去，镜流手中的巡镝叮叮当当落下，全部落在了朝露的掌心。
镜流：“没钱没关系，我给。别眼巴巴的盯着了，上前去。我的份也给你。”
朝露脸色微红，有种小孩子眼巴巴盯着戏台，被家长发现，然后给零花钱去看戏的感觉。
……虽然被镜流师父关心了好开心，但还是被当成小孩子了好害羞。
“嗯！谢谢师父！”朝露握住手中的巡镝，脚步轻快地走上前去，于小女孩面前的袋子投下巡镝。
朝露的身旁有个黑发黑眼的青年，与朝露的动作近乎同步，在小女孩的乾坤袋面前投下大量巡镝，按照朝露的无意识的观察，这巡镝起码能包揽一周的三餐。
她下意识的看向这名青年，看见对方的尖耳。
哦，是持明族。
她顺着看见了持明族的脸，觉得似曾相识。
……
朝露愣了一秒、两秒，三秒。
而后眼眸无意识的睁大，“啊……”
这位不是丹枫身边的近卫吗？没记错的话，名字分别叫做霜分和重夜。
六年前的记忆浮现，朝露想起自己被丹枫抱着朝两名近卫伸出手、但被丹枫抱住动弹不得的场景。
那个时候腾骁将军还哈哈大笑了，现在想起来也很害羞。
朝露的脸在认出对方的瞬间就不由自主的涨红了，而名为霜分的持明在看见粉色的发尾时，一双黑眼瞳孔放大，“啊，朝露？”
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性，但够大。
一瞬间，所有围观群众的视线全部聚集到了朝露与霜分的身上。
“朝露……？”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众人想起的是在荧幕上时不时播放的罗浮龙尊的祭舞，上面特别写了【感谢朝露的提供】。
“说起来，粉发金眼的小女孩，我曾经看到过她被龙尊大人抱着……”
“是吧是吧，我也看见了！真是世风日下……”
“所以她成年了吗？到了能看幻戏的年纪了吗？”
“这舞到底是怎么说服龙尊跳的？”
朝露：……
【乐子值＋1！】
【朝露：阿哈你不要过来啊！！！】
【阿哈：（委屈JPG）阿哈只是想给露露乐子值，阿哈又做错了什么呢？】
【纳努克：你就连呼吸都很碍眼。】
【阿哈：我甚至没有呼吸！】
【药师：朝露就连呼吸也很可爱。】
【治愈值＋999！】
【朝露：对不起，我太紧张了可能没办法顺利的呼吸……】
“小、小声点……”朝露用手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我还不想被其他人知道、……近卫大哥，你饶了我吧。”
求求，放过我，求求。
眼见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已经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罗浮民众试图冲上来，一饱眼福、见见这传闻的朝露到底是何种面目时，朝露一手抓着霜分，脚底抹油开溜。
如风一样的女人掠过了镜流、景元与应星，三人：？
你等等！
他们不就没有看住朝露一分钟的时间，她怎么就抓着一个持明族私奔了！？
就一分钟能谈成什么事啊！
镜流：隐忍JPG
景元：震撼！
应星：猛男，星空，宇宙，大脑进化JPG
“哎！不要往那边走，往这边！”霜分指挥朝露前进的道路，到了最后甚至拽着朝露走。
罗浮地广人多，有无数洞天形成的仙舰路途复杂繁多，小巷子也很多。霜分带着朝露七拐八弯了有多久，景元他们就追了多久。
待到朝露跑得气喘吁吁，周围的人也全部失散了，她才和霜分一起进入一个昏暗的小巷。
“少、不，丹枫大人。”霜分垂眼，自窄巷的昏暗处走出来一名龙裔。
……
“啊、……大、……不对。丹枫……不对。”直接喊对方的名字还是太不礼貌了，但又不能像十二岁的时候一样喊对方大哥哥，就连朝露都为了这个称呼而感到无比的害羞，最后她只能喊对方的尊号，“饮月君。”
丹枫的语气略带诧异，不多，但足以让原本清冷的声线有所波动起伏，“朝露？”
朝露顺着丹枫的声音抬首望去，龙裔也垂眸看向她。
背景的嘈杂声以及哀伤的持明小调早就远离了耳膜，朝露仿佛只能听到丹枫的声音。
少女的金眼扫过青年腰间的红枫，一路向上到他的胸膛，再至脖颈与一对柔软的尖耳。直至视线凝在一双天青色的眼眸，如倾覆的碧水泛起涟漪，眼尾的赤红浓重妖冶。
朝露下意识的：“……您、您变矮了……”
先前一直觉得丹枫很高，高到她这铱錵辈子没办法匹敌。但长大后一看，其实丹枫和应星差不多高，很高，但不是巨人一样高。
对了，还有平坦的胸膛。感觉甚至没有景元那宽阔的双开门冰箱大……等等。
朝露不自觉的在内心哀鸣。
……为什么她看向男性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关注对方宽阔的胸襟啊？！难道是因为有应星、炎庭君、怀炎将军珠玉在前？
还是因为，纳努克不穿衣服？
你们这群大人能不能自尊自爱一点啊！
霜分：“丹枫大人，您交代给我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
原本是重逢的好时机，可惜旁边有一位不长眼的电灯泡。
丹枫颔首，只是点头示意，之后就没了下文。
“好久不见！”朝露热情的打招呼，却发现丹枫一直保持在颔首姿势基本没动过。
是觉得她实在是太矮了，要一直低头对话吗？
……丹枫好尊重她，朝露真的，她哭死JPG
朝露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仍在十二岁之前的举动——
亲密的拥抱、热衷薅龙尊角的行为给丹枫造成了思维惯性，待他将视线落在朝露的颅顶时，才猛然发觉。
当初就连他胸膛都不及的小女孩，在六年中已经成长了。
但在他眼中还是和豆丁一样小。
霜分办的事？什么事？这位大哥刚才还在表演中给人投钱……该不会……
朝露猛地把目光转向丹枫，丹枫在被盯住的瞬间。
—— 啼听如小狗一般的声音响起，景元、镜流与应星依靠啼听找到了朝露的位置。
当众人在小巷中对朝露的背影行注目礼时，自然看见了面对朝露的丹枫瞳孔缩成细线，犹如掠食者即将发动攻击一般的眼神。
镜流：“？”
她的反应是在场所有人最快的，“丹枫。”
“你龙狂了？”
丹枫：……
霜分：……
霜分奋起反驳，“丹枫大人还健康着呢！很有爱心很有精神！和龙狂半点边都不沾，刚刚还让我去给……”
丹枫阖眼，“霜分。”
再次睁眼时，他的瞳孔已经不再是缩小的状态，“许久不见，朝露。我还有要务在身，改日再叙。”
“霜分。”丹枫叫住在原地愣神的霜分，先行一步。
霜分迟了半晌才跟上，在和朝露擦肩而过的时候小声说道，“你怎么不和以前一样，摸摸丹枫大人的……”
朝露露出茫然的表情，“先前我摸的时候，你们表现得就像我马上就要夺走他的贞洁……”
霜分：“今时不同往日！丹枫大人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说不定就是被你摸开光……嘶，来不及了，我得跟上去，下次说好了啊，你一定要继续摸摸！狠狠摸！”
朝露：不可思议，猫猫，宇宙JPG
从以前她就觉得……丹枫身边的龙尊护卫是不是缺根筋？
“朝露。”景元的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寻人机关的小啼听扑进朝露的怀里。
可爱的小舞狮蹭了蹭朝露，在她的怀中撒娇。朝露用清澈愚蠢的目光看向景元，“啊？”
“……”×3。
“别一句话都不说，看得我怪害怕的……”朝露抱着啼听，一步一步后退。
“你是不是喜欢丹枫？”镜流单刀直入。
朝露被吓得炸毛，“我、我不是我没有……”
呜，持明族的老祖宗还在我体内，你们不要乱说啊！
×
……
绝不是错觉。
就在丹枫的视线垂落，从朝露的颅顶滑至脸颊时。她猛然浮现的气息与印记。
在那瞬间，龙心就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以至于他不受控制，几乎要使用化龙秘法，进入战斗状态。
是因为自己即将到达蜕鳞的年纪，该另外选出新任龙尊，还是——问题的本身就在朝露？
×
朝露仍旧被当做小孩训了一顿。
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不被当成十八岁的外壳，十二岁的灵魂，这件事还有待商榷。
至少应星、镜流和景元看起来都不同意。
朝露接连在床上翻滚了好几下，景家的床仍旧适配长大后的她。
但是，总有一天要离开的吧。
从小就开始攒钱，也是为了在离开景家后还能有一席之地。
希望、一切顺利。
朝露刚要合眼，发现玉兆发出振动的提示音。
【霜分：朝露！！】
【霜分：你救救丹枫大人！】
刚想睡的朝露瞬间就被吓精神了。
【朝露：快上报给丹鼎司和地衡司！】
出事了，先打急救电话啊！！
【朝露：有需要我马上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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