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星转身, 景元的消息还在不断跳出。
【景元:景家与朝露的父母交好,但不包括身后盘根错节的家族。朝露的父母是被赶出来的。】
【景元:现在这个时候来找朝露,来者不善。】
【景元:恐怕在对方眼中, 朝露不过是十二岁的小女孩。】
*
地衡司执事伸手,他的掌心前方正是来寻找朝露的家人, 一位黑发金眼, 一位粉发黑眼, 两者来自不同的家族,正是这两个家族的子女结合, 生下了如今的朝露,“就是这两位。”
两人面有难色, 眉头不自觉的蹙起,把眸光落在眼前裹得严严实实,手上还打着石膏的少女。
“朝露?”他们问。
朝露的四肢或多或少缠着绷带, 脸上更是有纱布贴着,看起来惨不忍睹。
她看起来虚弱得就像是马上就要被丹鼎司抬上担架送进ICU。
朝露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 “咳……你们就是我的……爹娘的亲人?”
【乐子值+1!】
【阿哈:他们看起来真信了!这也太好笑了!】
【朝露:还是执事的化妆技术高超!但这两人倒是没什么感想的样子。】
—— 只有与朝露一同前来的地衡司执事知道, 她现在的绷带、纱布与消毒水一样的气味都是临时伪装。
至于目的嘛……
当然是为了试试看这所谓的【家人】,到底对她抱有什么样的心思。
……否则为什么在这十二年间对她不闻不问, 直至现在才姗姗来迟。太可疑了。
【纳努克:与其试探不如全O了。】
【纳努克:全O了。】
【纳努克:O了。】
【系统提示:请勿发表不健康】
言论二字还没落下, 系统提示再次被烧成灰。
【朝露:别别别、别这么极端嘛……】
这是谁给系统安装了青少年保护吗?怎么一个杀字都能再三屏蔽。
“唔。”和系统拌嘴的朝露被抱了个正着, 与她有着相同发色的女性用双臂环绕住她的腰间,用温热的掌心抚摸上朝露的脊背。朝露被抱得猝及不妨,只来得及闷哼一声。
“我知道……你一路上肯定受了不少苦吧。”女子语气温和,“我也没想到, 我的女儿居然生下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孙女,要是我知道, 绝对不会放任不管!”
她的语气犹带哽咽,像一个在漫长时光中蹒跚独行的老人终于找到自己的亲属一般,落下的泪浸湿了朝露的衣服,“我叫玄龄,是你的祖母。来自方舟【玉阙】,倘若你愿意,是否想回去与我们一起生活呢?”
黑发金眼的青年也走过来,殷切的做了自我介绍,“我是清源,是你的祖父。同样来自方舟【玉阙】。”
朝露仰起脸,“那为什么,我和你们的姓氏不一样呢?”
玄龄的反应很快,“给你取名的是你爹娘,我们并不清楚用意何在,要是你愿意回去,改名也不成问题。”
朝露礼貌的用绑着石膏的手一把压在玄龄的腹部,“对不起……我不是很擅长与人离得太近,你抱得好久,我有点喘不过气了。”
玄龄被推开后不气也不恼,反而笑弯了眉眼,“好。祖母知道你还有些生分,但来日方长,我们不急。”
清源一唱一和,接住玄龄的话茬,“朝露,你要不要和我们出门逛逛?长乐天就在附近,我们也好联系一下感情。”
玄龄:“对。生分只是暂时的,久别重逢,是要好好叙旧一番才行。朝露,你跟我们一同出去吧。”
朝露眨了眨眼。仿佛熔金般漂亮的眸子先后落在玄龄的粉发、清源的金眼上。
看来,自己的相貌其实更像娘亲。
她无意识的想着,同样露出微笑,“好呀。只是我腿脚不便,可能要拖累你们了。”
玄龄上来热切地挽住少女的手臂,要多亲密就有多亲密,“哪里的话,我们不嫌麻烦。”
就连地衡司的执事看了,都觉得玄龄情深意切、舔犊情深。
这跨越朝露一整段人生的相逢,实在令人感叹。
【这下你该放心了吧?】地衡司执事用口型轻轻对朝露说。
朝露点头,被玄龄与清源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她倏忽脚步不稳,差点跌倒在地。两人见状连忙接住朝露,朝露的左右手被两人握住。
玄龄责备她,“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下次可要注意了。”
朝露顿了顿,“好。”
*
这一周不是在丹鼎司就是在客栈,朝露还是第一次见到长乐天的现状。
仙舟的地名似乎大部分都是通用的。
在朝露看见长乐天的说书先生、长乐天的荧幕广告以及书肆售卖的书籍后,彻底绷不住了。
往远了说的,有什么【转生成燧皇共生体,然后天下无敌】这种舶来书籍、往近了说,有【洪炉造化少女集】、【鳞渊秘事】(所以罗浮的鳞渊境到底和朱明有什么关系?),全部、无一例外都以六年前的那场封印燧皇、反物质军团的战斗为蓝本进行再创造。
有一本甚至封面就是堂堂正正的粉发金眼女性,看得朝露止不住脚趾绷紧。
六年了,怎么?这个题材还没被你们盘包浆?还是说经典咏流传?
燧皇倒是颇为兴奋,大有观摩一番的意愿,朝露的右手冒出小簇火苗,很快被她摁了回去。
但她的举动引起了轩然大波。
众人开始纷纷猜测,这个包裹得不露一丝风声的少女,难道就是醒来的朝露?
朝露一步两步摩擦,试图快速离开,谁知道身边的玄龄、清源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个劲给她推荐她当年的恢宏往事。
当摊贩神神秘秘地说既然你们对这个题材这么感兴趣,那我就给你们珍藏货!然后掏出自己的写真集(更过分的是,头是P的!)的时候,朝露被打击得彻底魂飞天外。
【乐子值+1!】
【阿哈:我们的露露可是仙舟爱抖露捏!】
【药师:受人敬仰未必不是好事,这也算是来自群众的恩泽。】
【治愈值+999!】
【朝露:……我现在痛苦得想用手上的石膏打晕自己。】
【朝露:啊啊啊啊!】
【乐子值+1!】
阿哈喜欢看朝露受苦受难的性子在这六年里分毫未改。
玄龄买下了大力推荐的书籍、清源买了假的写真集,朝露把脸埋进缠满绷带的手,“我们走吧……我、我饿了……”
还好大家没认出她,不然就是真的社死事件了。
玄龄收起小说集,“好好好。你看,你这不是在朱明很有知名度嘛。”
朝露:“……别取笑我了。”
清源的目光热切,“倘若你能成为云骑军,一定会成为出色的将领。到时我们也面上有光。”
朝露金眼流转,用余光看了一眼清源,“云骑军?”
玄龄推着朝露去吃饭,“唉,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朝露都说饿了!走,咱们先去吃饭。”
*
前去地衡司的应星扑了个空。
朝露早在三十分钟前离开。
地衡司的执事感叹道,“玉阙离朱明很近,若是和罗浮一样,有一个星期左右的路程,肯定就错过认亲了吧。也亏得他们来得巧。”
应星:“能告诉我朝露去哪里了吗?”
执事:“告诉你也无妨,他们往长乐天去了。”
应星点头道谢,而后离开地衡司。
“短生的孩子就是心急,”执事摇了摇头,“阖家团圆,尽享天伦之乐,怎么就偏偏要去打扰人家呢?”
*
“你和你母亲真的是一模一样……”玄龄积极地给朝露夹菜,如此感叹,“你的头发,眼睛的形状,还有身高。你娘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和你差不多高。”
朝露夹菜,“可以多和我说说看爹娘的事情吗?”
清源:“说起这个,你爹幼年时是出了名的不听管教,经常躲到学宫里面,说是要加课。”
玄龄与清源对视一笑,“你娘也差不多。她在抓周时抓住了玩具,我就知道她的心性一定好玩。哪知长大了,还真的贪玩到连家都不顾了……唉。”
“朝露又听话,又那么了不起。试儿抓周时,肯定抓住了刀剑吧?”
朝露咽下一口菜肴,“不是哦。”
“我在试儿时,抓住的是玉兆。”
玄龄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那也好。未来若是能成为优秀的卜算子,也算是美事一桩。若是能在战场立下一份功劳,就更添几分美妙了。”
【纳努克:说的全都是废话。】
【纳努克:换我直接全烧了。】
【阿哈:第一次享受游刃有余的发话所以要发疯了吗~憋坏的神真可怜(小丑面具)】
【愤怒值+1!】
朝露茫然:为什么被阿哈挑衅,加的是我的愤怒值啊?
似是觉察到朝露的心不在焉,三人很快吃完晚饭,离开了。
*
玄龄与清源继续走在朝露的两边,“卜算子虽好,但还是云骑军最能发挥你的才能。”
“即便不能光耀门楣,征战沙场出一份力,也是好的。”
玄龄:“对了,朝露。你想不想和同龄人一起?我们两家都在玉阙,定会有许多同龄玩伴,结交起来也对你有所帮助。”
“在罗浮肯定很辛苦,很累吧?寄人篱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现在你有家了,还可以有新的友人。祖父祖母都很期待你回来。”
清源见朝露一声不吭,“难道是在罗浮还有放不下的亲友?人一旦到了新的环境,旧的好友自然就会离别,这是你迟早要经历的事,等你过去了,就会觉得友情不值一提……”
“够了。”朝露一手推一个,绑着石膏的左手灵活到令两人难以置信,她退后一步,“既然这么在意能不能成为云骑,那两位为什么不自己去参加考核。”
“……是我太想知道爹娘的消息了。但你们根本,从来就没有关心过他们。”
比起对素未谋面的爹娘不施加关心,朝露更生气、更愤怒的是他们对自己的交友关系指指点点。
可以说,迄今为止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调动朝露的情绪,只有说她的友情不值一提,这让她无法容忍。
玄龄用手肘戳了戳清源,脸上堆起笑容,“是我们说得过分了,但你想想,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我是你的祖母。倘若你不依赖我,你还能依靠谁呢?”
【愤怒值+1!】
【愤怒值+1!】
【纳努克:从肚子里诞生出来的,假如是个虫子。他们还会说血浓于水么?】
“……就凭你们?”朝露握紧拳头,“哪有根本不在意孙女伤势、要满目疮痍的孙女和自己逛街的祖母、哪有明里暗里决定孩子仕途的父母……你们在意的根本不是我,只是觉得我很好哄骗。”
“毕竟——沉睡了六年的我只是十二岁的小女孩。”
朝露亮起的金眼直视两人,愤怒的情绪涌上她的大脑。绷带散开,无风自动。
和蔼的家人终于撕下了面具,“那你觉得你的成就很了不起吗?假如不是你有幸得到了十王司的赏识、又怎么能封印燧皇?”
“你在罗浮能结识到什么像样的友人,没用的同龄玩伴?你和你的爹娘是一个模子——”
“再对我的弟子大放厥词,我就割掉你的舌头。”一道冰冷的女声打破了两人合谋的喋喋不休,银色的长发犹如月华散落,她步履缓慢且坚定,扬起的发丝与朝露擦肩而过。
朝露顿时安静下来,一腔热血被另外一种情绪取而代之,“……咦?”
“师父?”
镜流赤色的眼眸扫过朝露手上的绷带,“伤不是痊愈了么?是谁动的手?”她原本平古无波的语气有了起伏,染上愤怒。
朝露的绷带松松垮垮的搭在四肢,看起来就像是被扯坏的。
朝露:“啊、不不不,不是、是我自己……”
镜流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她直视前方两个不知好歹的男女。
“这种时候闭眼比较好。”一个手掌横置过来,放在朝露的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声音虽然慵懒、却犹带几分怒气。
手掌的位置恰好距离她的眼皮还有几公分,这足以看出对方有克制的保持距离。
“转过身,离开这里。”另一道声音响起,朝露的肩膀被摁住,硬生生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拐了个弯。
从掌心漏出来的余光缝隙,朝露隐约能看见两人的胸膛以及发色,一黑一白,左右为男。
……
朝露:“对不起……但你们两个夹住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走,能放开吗?”
“景元、应星。”
“啊,抱歉。”白色大猫猫的语音落下,“接下来可能会有少儿不宜的血腥场景,所以只好请我的小师姐先行离开了。”
别那么叫我。这句话刚要脱口而出,朝露的手就被应星牵了起来。
“行了,喊得我一声鸡皮疙瘩……人我先带出去了。”应星的手带着微热,四肢在剧烈的呼吸起伏中随着心脏微动,很明显是跑来的。
“啊,其实我……”没有被打。朝露刚想说,就被景元打断。
景元面带微笑,“好了,有事可以朝应星哥解释。但作为等价交换,接下来这两人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师父了。”
朝露的解释还没说出口,就被应星带离了现场。
景元松了口气,玄龄与清源已经被镜流的气场吓得口不择言,“你们又是什么人?!哪有资格来管……”
景元:“二位看来还不懂什么叫做祸从口出,真可惜。分明是连我都懂的道理。”
青年的金眸凌厉,“姗姗来迟十八年、另有所图的亲人……你们又哪来脸皮来管朝露的事?”
*
“应星,你别急,你冷静一点……”朝露被带着走出小巷,身后的东西都被她抛之脑后,“其实我没事……”
在途中,朝露其实不是很受伤,也从来没有信任过素未谋面的所谓【亲人】。
两人终于走到阳光之下,应星松开她,“冷静?你怎么不冷静想想,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黑发赤眼的青年板起脸,一本正经的训诫,“你刚醒不久,这些东西交给谁处理都行,就是不能你亲自上,谁知道他们都抱着什么企图?”
朝露的手臂垂下,缠着的绷带拖到地上,“我一个人能解决嘛……”
她没想到应星、景元和镜流会过来。本来想自己偷偷解决的。
应星虽然眉眼柔和,但连续加班一个星期,导致整个人阴气森森。最近他留了刘海,遮住自己的左眼,这令他看起来更凶神恶煞了。
身上缠着绷带的少女与身强力壮的青年形成鲜明对比,有不少人看了后瞳孔紧缩,更别说少女身上的绷带半坏不坏,围观的群众瞳孔地震!
“不是解决的问题。”是从头到尾,朝露就没通知过应星,是觉得他无法信赖?还是对他没有信心?
应星从早上追到中午,问遍了长乐天的人,到最后与景元会合,恐怕整个长乐天都知道他追着一名粉发少女不放的事。
或许的确是过保护——但睡了六年的朝露一醒来,就被所谓的“亲人”堵在巷子里……他看见的瞬间血压直接爆表。
“云骑军吗?!对,没错,就是这里!我看见一个黑发的男人把一名少女堵在小巷门口,他们好像吵架了,女孩手上有绷带,四肢好像行动不便,你快看看!晚了说不定她就被家暴了!”
在应星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身着蓝色制服的云骑军接到围观群众报案,赶了过来!气喘吁吁的云骑手持长枪,“你们!特别是你!把手放下!”
他把枪尖对准应星,“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会上交给地衡司成为呈堂证供!”
巷口的骚乱很快迎来了更多的围观群众,众人对应星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窃窃私语,无法忍耐应星被指着的朝露急了。
“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朝露一边辩解,一边把左手的石膏拔了下来,举高高展示给群众,“我的手很健康!他是我的朋友!”
甩出去的石膏刚好砸在应星的额角,令他眼冒金星。
【乐子值+1!】
朝露迈步上前,立马试图扶住站不稳的应星,“啊!应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而她右脚的绷带散开,垂落至地面,刚好一脚踩了上去,绊倒了。
“咳……”应星很没形象的咳嗽出声,朝露一头装在了应星的胸膛,铁头把应星的胸膛给撞凹了。
……
应星撑着最后一口气,用手压在朝露的腰,避免她摔得太狠。
但这时,他的想法是——
朝露,你创人的功力还真是一如既往!
云骑:不知怎么回事,但总之一起逮捕!
……
就这样,朝露和应星来了个地衡司半日游。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章夹了一点点私货,下章揭晓w
感谢在2023-11-11 21:43:56~2023-11-12 20:4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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