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里只有川活了下来。
躺在临时的小木床上, 她还在瑟瑟发抖,还好她活了下来,不像他们一样死得那么痛苦。
她未来的新族人告诉她只有安安分分做事, 就能活得很好。
解榆不清楚那个名为未来的族人实为小俘虏的川是怎么想的, 她现在双手撑着床,翘着二郎腿, 腿一动一动地摇摆,她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这两天气氛紧张, 时间过得异常迅速,在意外发生之前,她们已经打算让沅加入部落,但最近耽搁了,明天这件事, 又得重新提上日程。
正好沅和川两个人,一个对蛇部落有所了解, 一个又在虎部落长大。
这是一场没有见面的交锋, 解榆却大概知道琥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她听说过琥的名号, 对她的事迹也略有耳闻。
以前, 琥是虎部落的唯一继承人。
她在身为继承人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暗地里不服她的人不在少数,至于为什么不服, 大约是觉得这个首领太过冷酷。
听闻在她阿姆死后的第二天就把反对她的人给砍了头。
琥接手部落不过五年, 却是铁血手腕, 令人闻风丧胆。
反对她的人,杀。拒绝她的人, 也杀。
解榆觉得琥更适合铩这个名字。
听川描述,虎部落上一任首领并非只有琥一个幼崽, 比她小的夭折了,比她大的出了意外。
只有琥一个人安全长大。
这种情况下将会有三种解读,第一种族人会认为琥是不幸的人,而成为她的兄弟姐妹都会被图腾召回;第二种则会认为她福泽深厚,是图腾选中的人。
第三种则是觉得此人心机深沉,残害兄弟姐妹。
解榆回想着川的话。
“首领琥的父,是一个无情的人。我以前怀疑,上一任首领,是被他杀死的。”
“以前,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在夜里巡逻,闻到了血腥味,从他们的山洞里飘出来。”
“或许是处理伤口呢。”
“我也是这样想的首领,所以是怀疑。而且前首领死去前外出打猎受了很严重的伤。那天晚上,有人听见了她生气的声音,声音非常大。紧接着守卫看见琥的父被骂了以后从里边出来,再没有其他动静。但是第二天,就有人告诉我们她死了。她是被砍刀捅死的。”
“但是后来,琥将凶手抓住了,是其中一个守卫在其他人休息的时候偷偷溜进去把前首领杀死了。”
琥为人和他父一般,又好杀人,在她没有继承部落时就如此,当上首领后再度利用强杀反对者的威慑让人不敢不遵她的一切号令。
但琥对她的亲信不像对其他人,她会给他们更好的待遇和更多的信任。
也是因为这样,她挑好的手下也会对他非常忠心,就像那个头头一样。
当时在大集市,她并未直接扣押解榆等人,完全是由于不得不在表面上遵守那所谓不成文的规矩。
毕竟那时候还有其他大部落在场,如果肆意出手,其他部落就能找到理由一起攻打他们。
而后从大集市返程,或许是出于天气原因的考量,他们又携带了大批量的物品,不得不先回虎部落。
回到虎部落后,寒冷来袭,她便想通过这种手段用一小队人马攻陷两个部落。
而启从大集市到虎部落,再从虎部落领人来到这里花了差不多两个月。
派来的人到了来年春还不返回部落报信,琥肯定会反应过来人已经没了。
等琥再派出另一队人来到这里查看情况,不会超过两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最晚到春天的第二个月,说不定琥就会再度攻打这边,或许又只是探察。
但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那么这个冬天,即使再寒冷,族人也不能再窝在被窝里。
否则明年春,他们将会曝尸荒野,从此长眠不起。
解榆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二郎腿也放了下来。
一只手揉上她的深皱的眉心,云奈刚从川那边回来,一进屋就见解榆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好了吗?”解榆站起身,卸下重重心防,缓了眉眼。
她倒了杯水给云奈,只听云奈道,“她好了,给她换了一个名字。以后只能尽量呆在部落里,有其他部落的人来的时候,她不能出现。”
解榆好奇道,“给她换了什么名字呢?”
“流,愿她川流不息。”
云奈点她眉心,“你呢,榆,你也想换名字吗?”
解榆抓住她的手笑道,“榆、榆,榆总让我想起榆木疙瘩、榆木脑袋。”
结果云奈另一只手敲了敲她的脑门,“那也是质量很好的脑袋。”
“那当然。”得了夸奖的人抬了抬下巴,顺手搂住了身前人,“怎么办呢?”
她自言自语,“我打算让两个人去一趟鹿部落,正好看看他们的情况,我们被跟踪了,铩他们十有八九也会被跟踪。琥的人从他们那到我们这,中间要经过蛇部落的附近,我们还得去一趟那边,请他们到时候拦一拦。”
铩没有被跟踪,鹿部落的驻地没有暴露,那当然最好,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他们支援人手也会痛快一些。
若是被跟踪了,要么现在已经中计了,要么现在像他们一样把人给处理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去一趟最好。
云奈被她抱着,静静听她说话,许久后,她才道,“去找他们两处没有问题。”
只是要很小心,她又得累坏了。
“沅这段时间和我呆在一起,我向她问了些关于蛇部落的事情,现在先讲给你听。
像我们所知道的那样,蛇部落一共有两个主事的人,其中桦虽然是首领,但从沅的描述中来看,你提过的夭,和她更像是平起平坐的关系。
夭虽然比桦小,但性格上更像姐姐,如果有机会,可以从桦下手。”
紧接着云奈讲了些关于蛇部落的其他事情,又道,“过两天,就让沅加入部落。”
解榆埋着脑袋,轻嗅怀里人的发,手指绕着发丝打转,“好。”
“这段时间风雪会慢慢变大,容易出意外,还是先留在部落里吧,等稍微好一点,我想好时间,再出发。”云奈安慰她。
解榆没抬头,哼哼唧唧地答应了。
既然最近远行容易出意外,她也就放弃了立即出发的想法,转而投入带着部落挖陷阱的事情中。
前几日为了抓住那几个人,陷阱有很多已经被破坏掉了,必须进行重新的处理。
而启他们打算要挟云奈时藏身的那一圈树木,解榆也让人将其砍了。阻碍物被处理完以后,驻地的外边缘一下宽阔了不少。
哨兵将会有更多的反应时间,也更容易捕捉到隐藏的外来者。
那些曾经修起来的围栏,虽然有用,可启他们能当时一翻就翻了过来,根本不在乎有没有门,也说明着这围栏太短了,上边的刺对皮糙肉厚的人来说作用也不大。
用来防一些小型动物倒是可以,防人的话,有待考量。
但目前只能将就用着,现在重新换来不及的,正好他们砍掉了周围的一圈树,便用砍下来的木头加固加高周围的围栏。
剩余的一部分木头,硬一点的用来制完整的箭,还有箭身。
这箭身是为了以后做红铜箭准备的,红铜已经用完了,等她派出的人到了鹿部落,正好与铩交涉,让他们再带回来些。
春季要种下的桐树种子和亚麻种子,解榆也一齐选好了地,仍旧是河对面,也砍掉了一部分原来的树,顺便把那一片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处理了,腾挪出了一片区域。
尽管这是大冬天,族人们干活的速度有所减慢,但由于不用组织人外出狩猎,干活的人又比以往要多些,再加上他们心里紧张,紧赶慢赶还是在下雪的第五十天左右把事情大致的完成了。
*
川,也就是现在的流,尽管还没有加入部落,但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离成为部落的一员只少了一个仪式。
她在这里活得很好。
她曾经亲眼见过沅加入部落的样子,可能沅和她是唯二不是族人的原因,她对沅要比对别人更关注一些。
今天流打算主动问问祭司。
为什么不问首领,因为和首领讲话她大气也不敢喘,还是去问祭司吧。
打定主意,流给自己打气,来到沅的屋前,打算找沅陪自己去。
这个屋住了两个人,要不要现在敲门呢。
她知道另一个人叫柯,沅以前是她的奴隶,后来柯把沅的奴隶小牌给烧了。想到这里,流羡慕地叹气,又为沅的好运感到欣慰。
手马上要敲下时,她突然听到里边传来呜咽呜咽的推搡声。
难道他们在打架吗,不会的,柯不会打她的。
流又听了一会儿,发现沅好像在喘气。她心跳如雷,反应过来后立刻后跳一步逃之夭夭。
沅发现柯不会亲人,虽然她们都没有经验,但柯纯粹是在乱啃,这里亲一口那里亲一口,她快要被亲得晕过去了。
她们之所以这样,完全是柯今天突然问能不能给她亲一下。
诚如祭司所说,越界是混蛋行为,柯这个混蛋已经亲了不止一下了。
除此以外,沅羞怯无奈之中还掺杂着点恼火酸涩,她记得这个现在抱着她乱亲的,这个她曾经的主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过去。
那天晚上,她记得,她都记得。
想着想着,沅推开了她,“你不许亲了。”
柯这个本事,却是和解榆学的。
昨天干活时,她认真地询问过想亲一个人,该怎么办。
解榆问她,“很强烈的想法吗?”
“很强烈的想法。”
“那你问问那个人,她同意了你就可以亲了。”
所以究其根源,还是沅自己答应的。
解榆的解答中规中矩,因为她亲云奈的时候,从来不问能不能和要不要。
她们只需要对视一眼,就好了。
流慌慌张张逃到祭司这边的时候,还在为自己偷听的行为感到羞耻,脸涨得通红。
云奈见她这样,便问道,“流,你怎么了呢?休息一会儿吧。”
流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紧张兮兮地看向云奈,“祭司,我想问问加入部落的事情。”
她终于问出来了。
云奈心道,流的身份来历和沅的不一样,他们可以主动去问沅,却不会主动问流。
现在她耐不住来问,流会永远记住是她自己想要加入部落的。
“已经在准备了,我们担心你不习惯,还想让你再适应一会儿。”云奈对面前的小俘虏相当柔和,“不用担心,我们接纳你。”
“谢谢祭司。”流的脸更红了,她之前没有看错,祭司真的在发光。
“流还有什么事情吗?”
流。她喜欢现在这个名字,流摆摆手,“没有了,祭司,我先走了。”
云奈凝视她离开的背影,等流加入部落后,解榆就该出发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蛇部落和他们部落之间的距离不算远。
云奈把手放在竹火笼的上空,木炭散发出来的热气驱走了部分严寒。
她心中暗叹,请求图腾护佑即将远行的人,尤其是她的爱人。
解榆还在外边安排她离开部落时的事情。
鹿部落的人选,她已经订好了。她准备让淜带着琏和另两个族人去,淜沉稳,琏又和鹿部落的首领和族人有过交流,至于剩下那两个,则是去帮忙背东西的。
既然铩喜欢陶罐,他们就先带些陶罐过去换红铜,如果铩愿意,她还能派几个族人一起送红铜过来,然后再换陶罐回去。
不过着一切,都要建立在鹿部落如今还存在且安全的基础上,否则另当别论。
蛇部落,当然是得她亲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