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 夜里下雨成了常事,暴雨狂骤,一寸寸冲洗炎热与干瘪。解榆便趁着白日让人早早地把带回来的竹材给用了。
这些竹子韧性极好, 是其他普通木材比不了的。在加工竹子这方面, 建造小队依靠以前的经验,完成度较好。
解榆野就没再管着这些事情, 倒是自己取了一小节,将外皮削掉, 制成了杯子的外形。
竹节即使不做加工,也是天然的杯子。部落众人也发现了这一点,都各自取了一小节带回去用来装水。
解榆还贴心地给竹杯子配了一个杯盖,虽然不能严丝合缝地卡进杯子口,但是也能简单地防水漏出。
一共有两个, 其中一个是她要送给云奈的。
总用石碗装水喝,石碗太凉了, 摸起来也不大舒服。尽管里边的凹凸有的已经被她磨平, 可冬天的时候, 捧着石碗容易受冻。
正值早晨, 日头不大,云奈在外边的空地上教小孩子们认字。她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从最简单的数字教起。幼崽们的接受能力比较强, 虽然偶尔嚎这嚎那, 可到底还是听进去了话。
解榆在屋里边削竹子边听他们的稚嫩的嗓音以及他们向云奈的小声求饶, 频频点头。几个小崽子除了有时被喊去帮点忙,大多数时候是在河边玩水抓鱼, 堆泥巴过家家,所以都有很多时间, 抽出来认字也是应该的。
云奈的药房经过部落的采集者的采摘,填充得差不多了,特别是经常需要用到的那几种。
她本想着教部落众人认识些草药,但部落现在太忙。有人忙着为三个月以后的大集市做准备,有的像建造小队差不多的每天都要,很多人都抽不出来时间。
于是云奈只挑了个别几个由于身体原因而去采集的教他们,也算是给部落培养几个医生,好方便以后有人受伤时她不在也有人能紧急处理。
所以云奈白天带着幼崽们认认字,晚上等那几个人闲下来了带着他们去药房认药。
解榆边削着竹筒,边听着云奈的说话声,不由得有些艳羡。小屁孩们怎么就能和她呆这么久,不像自己这几天老是和她岔开时间。
她动作迅速,眼睛盯着手上的竹筒杯子,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想到了陶器的事情。
陶器的制作方法她大概知道,即使了解得不太全,只要多少几次也能摸索出经验。
陶罐、陶杯、陶碗如果能做出来,将会成为必不可少的用品,据她所知这个世界还没有部落制陶器,只要他们部落先做出来,其他部落又需要它们,或许能依靠这个得到更多的发展时间。
做出来的一部分给自己用,另一部分拿去大集市上卖,应该能换不少东西。
她想着想着,越想越兴奋,加紧速度把竹筒杯子削完后,跑到了河边找了几个有烂泥巴的坑。
要想找纯粹的陶土,不太容易找到,但是要想找能烧出来陶器的土,那可太简单了。
在一般的泥土中,把表面的杂质去除掉,剩下来的就是比较常见的陶土。
但这种陶土的粘性不高,所以用来烧陶也不会大好。
要想找到好点的粘土,得去淤积了很多烂泥的坑找,一般淤积在泥塘下边的泥土吸水率较高,粘性也好,所以解榆还是决定到泥塘边寻找质量稍微好一点的陶土。
但是这条河只在附近逛过,从未沿着去过上游或下游。
只要先找到合适的土,那就成功了一半,解榆寻找着泥坑,弯腰蹲下伸手去捏了捏泥水,边回想着陶器的制作过程。
这泥的触感不大好,解榆否决了用它烧陶的想法。
一个外出的族人奇异地看着这一幕,走到解榆身边,“首领是想挖泥巴吗,需要我帮忙吗?”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他就是栋的哥哥,自从栋被赶出去后一直都挺安分守己的,估计是害怕也被赶出去。
“不是,”解榆摇摇头,突然想到一个人,微笑道,“看看淜还在不在部落里,去把淜叫来。”
这句话让樋遗憾了一下,看来首领还是没能放心他,不过没关系,他会努力获得首领的认可,他的内心戏一点也不少,边往驻地那边赶去找淜边暗自下决心。
樋算是想多了,如果解榆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深感无奈。这并不是她不信任谁,而是相比于他们,淜或许更了解粘土些。
她蹲在河边继续挖着土,等了有好一会儿。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解榆听到熟悉的声音,却不是淜的,而是云奈的。
她连忙回头,朝她走了几步,“你怎么来了?”
因是夏天,云奈的兽皮衣服也不像冬天那么厚,白皙皮肤和兽皮衣服给人强烈的冲击感。
她抬起手别过散落在额间的发丝,“樋急哄哄地要找淜,一时没找到。我听到了,怕有急事就过来了。”
“这样也好。”解榆松了口气,云奈应该也清楚土的事情。
“也好?”
解榆一愣,随即笑道,“这样最好了。”
她手上还沾着湿泞泞的泥巴,反应过来后无所适从地不知道把手放哪。
云奈看着她泥乎的手,觉得有点像在外边偷玩泥巴的小孩被家里大人抓包了要带回去洗干净,一时起了玩心,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腕,当作是在教训她。
解榆,“疼。”
“洗手。”云奈又打了一下,拉着她的手腕就往河边走,她并没有放开的打算,两个人四只手在清澈的河水里纠缠。
这大约就是打了“一巴掌”又给一颗糖吧,解榆心里美滋滋地想,不过她是不会戳破这个氛围的。
解榆打开手掌享受不用自己洗手的快乐,边把想烧陶的事情和云奈说了。
“我是想烧陶。到时候还可以拿到集市换东西,即使是最差的应该也能换到不少。”
云奈低着头:“确实如此,当务之急便找到些好用的粘土,这河边我常来。”
手总算是洗好了。
云奈指了指地面,道:“这泥塘的土还不够好,我带你去。”
“你带我去。”解榆在她身后跟着,开始找话题,想了片刻开口:“猜猜我用竹子做了什么?”
“猜中了有奖励吗?”
“猜中了我奖励你,猜不中——”她抿着笑,“猜不中你奖励我。”
云奈在前边思考了一会儿,才一本正经道,“该是你要送我的某样东西。”
解榆愣了愣,到她身边与之并肩,侧头看她,“你真犯规。”
“难道不是要送给我的,反而是给别人的?”
“当然是送给你的。”解榆只好自愿跳入新手猎人的陷阱里,又若有所思道,“既然你猜中了,奖励你什么好?”
她望着她清凌凌的明月: “为了避免你摔倒,那就...那就奖励你——牵着我的手吧。”
说完解榆便试探性地把手掌摊开到云奈身侧,等着人牵。
云奈抬了抬手,为她“冠冕堂皇”地用牵手奖励自己感到无奈,这到底是奖励自己,还是在奖励她?
解榆正面红耳赤时,云奈的指尖已经碰到了她的手心,奇妙的触感让敏锐的人回过神来,立刻反手握住。
不是十指相扣,只是简简单单地握着,解榆却感觉到有一股电流,先是电麻了手,电流再顺着手臂攀升,再从手心流向全身。
心脏处炸开了烟花,让人晕乎乎的,她走路都快走不好了。
“很好的奖励。”
闻言,她侧头看了眼云奈,云奈面上毫无波澜,仿佛真的是为了避免摔倒,完全没有其他半点想法。
于是解榆也迫使自己心无旁骛地专心走路,两个人就这么慢慢悠悠地往前走,谁也不看谁。
突然解榆感觉手心痒痒的。
毫无疑问,是云奈的指尖。
她怎么挠自己手心?解榆不解,用余光看了眼身边的人。
嗯,神色似乎依旧如常。
好不容易以这个状态到了地方,两人默契地都没有放手的打算。
“这里就是了,把这些泥带回去,滤掉上边的杂质,剩下的估计都很好用的粘土。”
解榆心里估算着从驻地走到这边的距离,正常来说只走上七八分钟,快些跑过来也只用两分钟左右。
这边没有高大的树木,要想把这些泥带回去不大现实,倒不如直接在原地建一个窑。
她揉了揉云奈的指尖,以示自己要先放开去看看那些泥。
松开手后,指尖还残留着浅浅的温热,解榆遗憾地悄悄摩挲了两下食指。
她蹲下去挖开上边的那层泥,下边的泥就露了出来,摸去有滑润感,又极为粘手,这种粘土在步骤正确的情况下烧出来的陶器应当不错。
云奈已经走开,思考在哪些地方建窑比较合适,回望驻地,并不算太远,如果这边发生了意外驻地那边也能及时相助。
等到她想得差不多的时候,却瞥到解榆在那边眼巴巴地翘首以盼。
“怎么了?”云奈以为出了什么事,声音柔和不少。
然而解榆理直气壮地伸出布满泥土的两只爪子,“要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