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叶的事情无波无澜地解决了。
就像柏水希预料的那样, 白家根本不会想要跟柏氏作对。
她们也赢不过柏氏。
那天晚上柏水希带人回去之后不久辛闻声就打了电话来。
柏水希从一开始就觉得能瞒过辛闻声，很利落地把整件事都交代了。
于是……跟白流月交涉的人从柏水希变成了辛闻声。
这位的威胁性更是比柏水大多了。
辛闻声亲自开口向白家要交代，白家人绝对不敢不给。
何况白叶自己里里外外惹了一堆祸，盯着白叶想将她一脚踩下去的何止一两个, 就算有那么零星几个人想保护一下白叶也无从做起。
从后来白家给辛闻声的回复来看, 白叶是被送到了国外。
没什么意外的话, 白叶这辈子都别想回来了。
柏水希坐在办公室里抿了一口咖啡, 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看起来她好像是在看工作日程, 其实只是在想原作里与白叶有关的剧情。
原本白叶就是在夏呦李薇跟原身作对、而李薇又不足以对原身产生什么威胁的时候出现的一个‘补充’。
除了跟女主很涩地搞暧昧和强--制爱之外，白叶最大的成就应该就是帮助夏呦联合许川搞垮了原身。
仔细想想，这一部分倒也不一定非要白叶来做, 柏水希自己稍微放放水也能做到。
为了防止因为剧情偏差而引发修正程序——
比如忽然出了什么事情让白家人不得不把白叶放回来，又或者为了补充什么剧情误差凭空捏造一个新的角色来横插一杠, 柏水希还是想尽量维持原作剧情本来的逻辑不变。
就在柏水希考虑的时候, 她放在一边的手机忽然响了。
柏水希端着咖啡杯的手一顿，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发现打电话来的人是宋哲。
这倒是有点少见，自从柏水希上次搪塞过他之后这个人已经很久没来骚扰了。
“喂？”想了一下, 柏水希还是接起了电话，放下杯子语气淡淡地随口问了句, “又出什么事了？”
“……还用得上‘又’么？我的柏总, 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导演你已经见过了吧, 究竟什么看法？眼看着就要到开机的日子了, 进度可经不起再拖延了。”
宋哲在电话另一端问。
柏水希怔了一下，想起了这件事。
她确实在曼缇宴会之前抽空见了林导演一面, 不过当时有点心不在焉，她并没有追问得太深。
她记得导演本人似乎对周宛宛出演Omega女主角没什么意见, 只不过也没多热切，看态度就像是对投资方的妥协。
反正周宛宛这个演员演技上大体是过得去的，长相也是没得说。
不管周宛宛私生活乱成了什么鬼样子，起码工作上还是敬业，这就差不多够用了。
资方非要塞，那就塞吧。
柏水希垂了垂眼睫，手指轻轻敲着办公桌，一时没说话。
她隐约有种预感，剧情的另一个分岔路口似乎又走到了她的面前——如果按照原作的剧情答应了让周宛宛出演电影的Omega女主角，那么她就该开始摁着夏呦去搞片场play，酱酱酿酿地欺负夏呦了……
她作为一个合格反派，对女主虐身虐心是应该做的事情。
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剧情很有可能会变得跟原著里一样，也就是在她欺负夏呦、强制夏呦，让夏呦挣扎绝望无处可逃的时候李薇趁虚而入，接近女主，靠一点不值一钱的温柔跟女主重修旧好。
柏水希顿了一下，只是想到这种可能就忍不住垂下眼帘轻轻勾了勾唇角，十分冷酷冷笑了一声。
她只是反派，又不是怨种，凭什么给李薇制造机会？
况且她从来没想过伤害夏呦。
让夏呦再也不惦记李薇、在剧情结束……也就是她离开之前将所有反派踢出局、让夏呦有机会独美才是柏水希想做的事情。
不过从之前酒店里夏呦的反应来看……夏呦或许还是没法对李薇与周宛宛狠下心。
柏水希不可能让夏呦与李薇之间有一丝复合的可能。
既然夏呦自己下不了决心，那柏水希就来亲自帮夏呦一把。
这次的项目刚好就是个机会。
如果周宛宛知道期待已久的角色泡汤了，总会付出点行动吧？不是说李薇和周宛宛偷-情的时候都不忘了惦记她么？
那她就让她们来。
正好白叶的事情结束之后，方尚哲在柏水希的推波助澜之下从体面的狗仔公司小老板变成了丧家犬，正被白家还有以前的主顾仇家们围追堵截。
柏水希冷眼旁观监控着他的动向，感觉他也快要走投无路了。
柏水希只需要稍微施以一点援手，别无选择的方尚哲就会像抓住唯一的浮木站在她这一边，再加上她早就拿到手的监控视频……夏呦就会知道周宛宛就是那个靠一束花害她信息素失控、进入情热期的人。
这样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难道夏呦还会再心软么？
柏水希几乎没多犹豫，打定了主意以后立刻回答宋哲：“周宛宛不行，你再问我我也是不同意。导演那边我会重新通知抓紧时间选角。”
宋哲愣了一下，也没想到柏水希还真的在最后关头反悔，震撼的低声说了句什么，当即不理解地跟柏水希掰扯起来。
但柏水希不怎么想理他，简单地敷衍了几句，开始想挂电话。
就在这个时候，夏呦正好推门进了办公室。
解决了白叶的事情，夏呦也不必再装成被墙纸爱的样子了。柏水希就只是跟她说需要隐瞒的部分已经结束了，如果她想到公司去的话也没问题。
于是这几天夏呦又继续跟柏水希一起上班了。
柏水希见到她刚好有了借口，对宋哲那边说：“行了，我有个会，与其跟我说这些废话，你不如再想想选角的事情推荐两个靠谱的人来，就这样。”
说完，柏水希生怕宋哲继续纠缠似的利落地挂了电话。
夏呦停下了脚步，站在办公桌前不远有点犹豫地看了她一眼：“那是谁？”
“哦，没什么，一个合作伙伴。你之前见过，就是那个……唔，宋哲。”柏水希随口回答，“怎么了，有什么事？”
“宋……”夏呦轻轻皱眉想了一下，“就是周宛宛的那个……你刚刚说的角色是《回溯》的女主角？你还是没有把这个角色给周宛宛吗？”
柏水希没想到夏呦还记得宋哲，还这么快就猜出来了，垂眸抿了点咖啡：“嗯，是啊。我还是觉得她不合适……或者姐姐你怎么想？”
“我？”夏呦怔了一下，有点意外，“这些我不太懂。”
她私心里当然不想再见到周宛宛。
那天在酒店的角落里李薇与周宛宛的话还像根鱼刺一样扎在她的心口，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恶心又难受，那两人乱搞就算了，居然还想扯上柏水希……
只不过她知道一个项目要组建起来从前期筹备到拍摄再到后期宣传每一个环节都很不容易，任何一环出错都有可能影响到回报率。
她不想让柏水希为难，才瞒住了这件事没有说。
但是……
就算柏水希现在确定不用周宛宛了，也很难保证周宛宛不会来主动找柏水希……夏呦犹豫一下，抬眸看向柏水希：“你现在拒绝周宛宛，或许她会为了这件事来纠缠你也说不定……”
柏水希心说：我就怕她不来呢。
柏水希没怎么放在心上，将面前摊开的文件合起放在一边，随口说：“你是指像‘纠缠’宋哲那样的纠缠吗？来给我做情人？情--色交易？”
夏呦：“……”
她一向不太好意思把这种事说得这么清楚，柏水希忽然把话挑明，夏呦一下子被动到说不出话来，就算有什么话也哑在了嗓子里。
“怎么了？”柏水希抬头看了夏呦一眼，在看清夏呦神情的一瞬间，柏水希散漫的思绪忽然接上了轨，想起不久之前夏呦面对她的反应，还有那句奇怪的‘再做一次’。
柏水希停顿片刻，鬼使神差地开口问，“姐姐，你是不是……”
……是不是喜欢我？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推门进来汇报工作的人打断了，那片刻的失神脆弱得好像受了惊的雏鸟，被吓了一跳就再也不肯露头了，差点出口的词句一丝不漏地被堵在了唇舌之间。
——好巧不巧，来的人正好是许川。
柏水希看了许川一眼，离家出走的理智瞬间回笼，想说的话也都咽了回去。
真是鬼迷心窍了。
现在问这个，是打算跟夏呦闹掰还是更进一步？不管哪个选择都不怎么明智。
闹掰她不想，更进一步她又怕……柏水希悄悄深呼吸了一下，没敢再继续想下去，直接打断了思绪，将注意力拉回到了正经事上。
许川这个时候过来倒没有什么问题，这个人早预约过柏水希的这一段的时间，是打算来汇报一下下面团队分析出的下一季度可重点发展潜在项目的。
只不过柏水希一看到她就会想起当初忽然出现而且态度倨傲的雷韵——也就是那个在甜品店门口对着夏呦胡说八道，害得她差点被夏呦凶的原身狐朋狗友之一。
一开始她还没能发现那个雷韵忽然出现背后有没有人为操纵的原因。
那件事本来可以解释成一个蝴蝶效应之下的巧合。
可惜前两天柏水希参加过宴会之后带着夏呦一起再次出现在天音大楼里时，许川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震惊与诧异意外被柏水希一丝不落地捕捉到了。
要是心里没鬼、或者没有看到预想之中不该见到的人的话，她慌什么？
柏水希目前倒是还没法完全确定许川在那件事情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只不过……这一点细节足够让柏水希想起对付那些看起来比较疯癫的配角的时候也不该忘了她这位格外‘能干’的副总。
夏呦不知道柏水希与许川之间的暗流汹涌，只是悄悄看了柏水希一眼。
因为多了一个外人在，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她甚至忘了一开始来找柏水希的目的。
现在顶着许川的视线，她隐约有点不自在，就像被人撞破了什么私密事一样不自觉地有点尴尬。
“夏助理还有什么事吗，不如我等会儿再来？”
许川只是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很快便缓步走进了办公室，冷淡利落地视线落到夏呦身上，嘴里说的话很客气，不过怎么听都是让夏呦赶紧走的意思。
夏呦没空理她，只是看向柏水希。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莫名觉得柏水希刚刚那个没问完的问题有点重要，她应该让柏水希说完，可柏水希看上去却好像不想再开口了。
“柏总，你还有话要对我说么？”夏呦试探着问了一句，希望柏水希能接上刚刚的话题。
柏水希沉默了一瞬，放在桌上的手微微蜷了一下手指，但却没有让许川出去，反而看向夏呦说：“没有什么了，都是小事而已，中午再一起吃饭。”
夏呦怔了怔，抿了一下唇瓣，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明明许川也对柏水希关注得过头，难道柏水希自己就没感觉到么？
……哦对，柏水希也感觉到。，她感觉到了许川对她在公司的掌控力有很大影响。
夏呦有点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开解自己似的想：
起码柏水希对许川更没有那种想法，否则早就该有所反应了。以柏水希的傲慢，如果连看到看不到的话，那想走近那就更是根本没戏了。
夏呦宽慰完自己，再次看了柏水希一眼。
即使再怎么不甘心，当下的气氛也实在不适合继续谈什么私人话题。
夏呦跟柏水希说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柏水希的办公室，一边走一边有点为难地琢磨起应该怎么让柏水希把那句没有说完的话问出口。
在她身后，面对柏水希的许川却远没有夏呦想的那样游刃有余。
出于一时的嫉妒心，许川不着痕迹地开口催促了夏呦离开，可是等到夏呦真的如她的愿离开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与柏水希两个人的时候，许川的手又紧张到不自觉地攥了起来，恨不得能把楼下发行部与市场部的人全都拉过来一起开会。
当初她满心以为李薇与周宛宛那两个废物多多少少也能有点用，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听到夏呦与柏水希就会因为误会分开的消息。
没想到预想之中的误会还没等到，夏呦就先回来了。
在天音楼下看到夏呦与柏水希一起进入公司的时候许川就意识到了不对，除了错愕之外还有一点点担忧。
果然，没过多久她就从这些年勉强也算融入进去了的G市的富二代圈子里听说了那天晚上晚宴的风声，之后没过几天湘市白家就出了事，内部处理了好多人的消息。
许川的脑子比白叶转得还要快一点，听到晚宴风声的时候就明白所谓的‘吵架’与‘囚-禁’都是骗局，是根本没有的事情。
……只是她还不知道这个局针对的究竟是谁。
白家那个任性妄为的私生女确实被送走了，可她也不是没有参与这件事……柏水希甚至现在都还在查雷韵身边的人，再加上她曾经暗示李薇与周宛宛想办法纠缠夏呦……
许川简直不敢细想这件事情，这阵子做事都低调了不少。
柏水希看了一眼许川的神色，心里斟酌着做法，倒是没急着清算许川。
要算优先级的话，许川大概还要排在周宛宛和李薇后面，毕竟许川没干过什么变态事，既没有能弄出腥风血雨的后台也没有与女主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处理起来不算棘手。
因此柏水希拿起一支钢笔，在准备稍微标记一下许川汇报的东西之前先说了一句：
“《回溯》那边女主角的人选的记得再跟进一下，让市场部那边看看以往合作过的演员有没有合适的，别耽误拍摄进度。”
许川怔了一下，一瞬间明白，白叶之后轮到了周宛宛，柏水希的矛头已然转向日新。
不过她仍然有点不愿意死心，不想局面就这样向柏水希倾倒，斟酌了一下试探着问：“之前不是确定了日新的周宛宛做女主角？”
柏水希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谁确定的？”
“……”许川看了一眼眉眼间神色淡漠的柏水希，心里打了个突，不再开口了。
柏水希现在可不像以前那样对天音毫不在意了，半个天音握在手里，就算是刘恒那些人也不会分不清天音背后的老板究竟是谁，在某些大事上跟柏水希叫板。
对于柏水希否决的事情，基本就没可能再重启。更何况柏水希手里能调动的也不止一个天音，想干什么都有得是底气，
许川默默闭了嘴，同时在心里说了句：糟糕。
周宛宛的作风她多少了解一点，那女人是个看起来像无脑魅惑作精的狠人，有时候为了达目的几乎不择手段。
周宛宛要是知道马上就要到手的角色没了肯定不会甘心，搞不好会把办法想到柏水希这里。
而她不久前才联系过李薇，实在有担心周宛宛没轻没重地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许川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做好了准备，打算必要时就去找李薇协调情况，免得周宛宛不知轻重把她说出去。
她设想得挺好，可惜没想到周宛宛来得比所有人预料得都要快——
说巧不巧，柏水希上午跟宋哲打那通电话的时候，周宛宛就在宋哲身边，把柏水希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神色当时就变了。
她当然想要这个角色，甚至已经为此准备了很久，可惜她手里的筹码只是看起来光鲜，打出去都是小牌。
金钱与色相的关系到底不够稳固，一个再美艳的情人也不如半个合作伙伴重要。
周宛宛混到今天，能一路从全网骂的艳照门女星翻身到如今的一线顶流，起码不会缺一点该有的眼色，目光一扫就知道宋哲不愿意再帮她了，更别提为了她得罪柏水希。
一个优秀的情人，最该拥有的本领就是‘知情识趣’。
周宛宛依旧娇笑着靠进宋哲怀里，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在宋哲那条并不怎么令她眷恋手臂揽过来、她的视野天翻地覆时轻轻垂下了眉眼。
那双魅惑颓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凉薄又漠然的神色——
反正人与人之间只是互相利用、利益往来罢了，宋哲帮不上她，实在没什么可怪她背叛的。
要是宋哲自己中用，她还用得着朝三暮四、左右逢源吗？
周宛宛满心轻蔑与漠然地想着，倒是没忘了搂住宋哲的脖子。
毕竟，事业归事业，已经到眼前的事情还不如享受。反正她也跑不掉，不喜欢也只能凑合，还能怎么办呢？床下的事情就等下了床再说。
于是下午，柏水希就接到了日新方面的预约。
“你说谁要见我？”柏水希正签着名字的笔尖一顿，对着内线电话重复了一遍。
“是日新陈副总的预约，”秘书看了一眼小纸片上的记录，“希望能就《回溯》选角一事跟您见面，向您预约后天下午的时间。”
柏水希想了一下，觉得这个预约没那么简单，干脆一合钢笔：“告诉他们，我只有今天下午有空，爱来不来，今天不来以后也不必谈了。”
秘书怔了一下，有点为老板严肃冷淡的态度意外，不过还是很快就换了套委婉的用词如实转达了。
日新那边倒是没说什么，很痛快地答应了。
一个小时以后，风情灼人的周宛宛穿着风姿摇曳的长裙，挽着精致的珍珠包，披散着海藻一样的长发，带着一身清雅的淡香穿过天音内部长长的走廊，招摇过市似的路过好几个办公区域，走到了柏水希的办公室之前。
所谓的‘日新陈副总’没来，倒是周宛宛这个演员来了。
秘书本来想拦一栏，却被旁边的何玖拉住了。
何玖一手扯着秘书，看着没看那位同事，小声提醒：“前台已经过来确认过了，是柏总同意她进来的。”
听了这话，秘书一下子稳稳地坐了回去，呆了片刻，忍不住将目光从眼尾扫出去，看了眼夏呦空下来的位置，有点闹心地想：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去了，再晚一会儿老板说不定就要被娱乐圈来的小妖精勾走了！
这个周宛宛一看就不好相处。相比之下，秘书还是喜欢夏呦一点。起码夏呦从来不找事，平时跟她们就像普通同事一样相处，不知道多省心。
秘书想着，再次看了周宛宛一眼。
刚好，周宛宛那双眼波潋滟、不笑时颓靡、笑起来总显得有点脆弱清艳的眼睛也望了过来，极具风情的眼尾一弯，伸手推开柏水希办公室的门……直接走了进去，纤细的身影隐没在了大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