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女子学堂加强管理后, 沈素也很难在里面换回女装了。
她是皇帝，可以进学堂，但是刚进来一个皇帝, 接着就来了一个女装的、不明身份的女子，很难不让人多想。
于是, 沈素有一段日子没见陆妍了。
沈素没有有意地去“欲擒故纵”, 她觉得偶尔保持一段距离，也许会更加美好。
直到女子学堂等来了第一次月考，沈素便顺理成章地进了学堂，甚至当了监考官。
本来当监考官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但沈素一想到陆妍就在下面, 便来了兴致。
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而沈素环顾四周, 时不时偷看一眼陆妍。
没有人东张西望，也没有人交头接耳，所有人都在专注自己的试卷。
沈素很满意。
当然, 也可能和严格的监考有关, 这个屋子并不是众人平常学习的屋子, 座位也是随机排的，除了沈素，后面还坐在昌宁郡主。
陆妍写完卷子后, 仔细检查了一遍，抬头看了一眼计时的沙漏，想着还能再检查一遍。
她和沈素的目光正好对上了，眼神在空气中交汇, 两人都愣了一下。
陆妍飞快地低下头，避开灼灼目光。
她看着满卷的字, 忍不住想起那天沈素咬她后面“腺体”的事。
咬出来的伤口很快就好了，但是那个腺体仍在。
沈素见陆妍走神，清了清嗓子，提醒道：“大家注意时间，抓紧答题，时间一到立即停笔，谁也不许再写。”
陆妍立即回过神，眼神恢复清明，接着检查起卷子。
题目虽然是往年的科举卷子里来的，但内容基本是夫子们讲过的，稍有超纲，但总体上不难。
时间一到，沈素敲响了钟：“大家停笔吧。”
众人无论是否写完，纷纷放下笔。
沈素温声说道：“卷子朕就不收了，大家回去之后自己比对书中的内容或者夫子上课所讲的，从而查漏补缺，下一节课，每个人都要上来讲自己在本次考试中的疏漏，或者有哪一块知识被忽略。”
“是——”姑娘们脆生生地答道。
“大家都散了吧，朕和昌宁郡主有事商议。”沈素摆了摆手，示意姑娘们拿着卷子离开这个屋子。
陆妍是最后一个走的，还回头看了沈素一眼。
沈素心思微动，张了张嘴，做了个“锦绣楼”的口型。
陆妍微微颔首。
沈素思忖着陆妍那么聪明，肯定听懂了。
这时昌宁郡主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前面：“陛下辛苦了，怎么今日有空特意来监考？”
沈素认真地说：“毕竟是第一次考试，朕得重视。下一节总结课就交给郡主了。”
“请陛下放心。”昌宁郡主顿了顿，又问，“方才，我一直见陛下朝安国公之女那看了好几眼，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素生怕昌宁郡主误会，连忙解释：“没有问题，只是觉得她的字写的很好看。”
“陆姑娘的字确实不错。”昌宁郡主点了点头，“不过陛下的眼力真好。”
陆妍坐在第二排，沈素所坐的位置与第二排还是有一段位置的。
沈素讪讪地笑了笑，目光止不住地往外看去：“哪里哪里……”
“陛下是有急事吗？没关系的，这里就交给微臣处理。”昌宁郡主拱手道。
“那便有劳郡主了。”沈素急匆匆地离开女子学堂，坐上门口的马车：“去锦绣楼。”
“是。”
马车在锦绣楼门前停下，沈素掀开帘子，从马车上下来，便看见陆妍在锦绣楼门口踌躇。
“陆姑娘。”现在还在外面，沈素便用男声叫了陆妍。
陆妍回过头，朝着她莞尔一笑：“方才你没说哪一间，我便在门口等你了。”
“下回直接去天子一号房等就可以了，外面太阳有些大。”沈素走到陆妍身边，为她挡住了日光。
“好，多谢……”陆妍压低了声音，靠近沈素，“多谢拂华。”
外头人多嘴杂，万一有人听到她喊沈素为姐姐，恐怕会惹来麻烦，她便直接称呼沈素的小字了。
到了天字一号房，沈素屏退了身边跟着的锦衣卫，让他们在锦绣楼门口候着。
合上门，沈素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清了清嗓子。
陆妍有些心疼地说道：“日日这样用男声说话，也是很累的。”
“是啊，所以姝然要努力一点，这样等到我身份暴露的那天，朝堂上还会有人支持我。”沈素走到陆妍身边，笑着说。
“不仅仅是我，所有受了拂华姐姐恩惠的人，都会记着的。”陆妍话音一顿，眸光微动，“近日，我发现在京城的一个深巷里，也开了个学堂，里面也专门收女学生，与女子学堂不同的是，不需要学费，她们主要教各种手艺，这些手艺都是能挣口饭吃的。”
沈素笑吟吟地看着陆妍，没有打断她的话。
陆妍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学堂也是拂华姐姐办的吧？”
“的确是我，是我用私库里的钱财打造的，学堂里比较简陋，但胜在实用。”沈素笑着捏了捏陆妍的脸，“怎么几日不见，你反倒更了解我了？”
“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陆妍微抿嘴唇，问道，“为何这个学堂不教授那些诗书典籍？”
沈素温声解释道：“首先是她们这些人的科举途径尚未打通，甚至短时间内都无法打通。书中的知识是无价之宝。可她们也需要生活，若能以一门手艺自立于世间，也是一件好事。”
陆妍主动握住沈素的手，笃定地说道：“拂华姐姐，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掌心温度交汇的刹那，沈素的心也仿佛也有一道暖意抚过。
“我相信你。”若是从前，沈素可能会亲一亲陆妍的额头，但现在她忍住了。
毕竟她们现在只是“君子”之交，因为“病”咬陆妍的腺体，已经是一件过界的事了。
此时，空气中传来“咕噜”一声。
陆妍的肚子叫了。
沈素扑哧一笑：“好像忘了点菜？”
“是的……”陆妍目光呆滞地点了点头。
沈素笑着走出门，小二就在不远处候着，见门一开，他立即走上前：“客官用点什么？”
沈素报了几道菜名，基本是陆妍喜欢吃的，还有几道是她爱吃的，说完，她转头看向陆妍：“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这些就可以了。”陆妍恬然一笑。
沈素微微颔首，示意小二可以去准备上菜了。
她合上门，拉着陆妍坐下。
小二很快就上了几道凉菜。
“实在饿的话，就先吃点，垫垫肚子。”沈素说道。
“好。”陆妍夹了一颗梅子，酸甜可口，很是开胃。
“这道卤鸡爪也算是锦绣楼里比较有名的菜，尝尝。”说着，沈素自己也夹了一个。
陆妍嗯了一声，夹了鸡爪后，小口地啃食着。
沈素拿出手帕，伸手给陆妍擦了擦嘴角：“吃东西跟小猫似的，怎么还沾到汤汁了？”
陆妍乖巧地坐在那，任由沈素摆弄，沈素很快就放下手帕：“接着吃吧。”
“这两天你的腺体没什么事吧？”沈素吃完凤爪，便关心地问道，“平时会不会觉得不舒服，有没有摸上去觉得烫？”
毕竟是陆妍的第一次发情期。
陆妍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隔着衣衫摸了摸腺体，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异常，也不影响生活。”
沈素说：“嗯，一个月后，我会派人来接你，到时候我会提前知会陆夫人一声。”
“拂华姐姐对我这么好，还帮我治病，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了。”陆妍拿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嘴。
沈素开玩笑似的说道：“不如以身相许？话本上都是这么说的。”
“姐姐别开玩笑啦！”陆妍羞赧地说。
沈素嗯了一声，笑着说：“玩笑话，不必放在心上，陪我吃这顿饭就好了，我什么都不缺。”
“就这么简单？”陆妍眨了眨眼问道。
沈素眉梢轻抬：“你实在想以身相许也可以，我这就回宫准备封后大典。”
陆妍连忙道：“简简单单也挺好的，我陪拂华姐姐用膳。”
说着，自己又吃了一只卤鸡爪。
后面的菜还没上，沈素放下筷子，单手支起脑袋，看着陆妍吃食物的模样，笑着说：“总觉得你进入女子学堂后，开朗了不少。”
“因为突然觉得，人生好像有盼头了。”陆妍的眼眸熠熠生辉，十分耀眼，沈素差点挪不开眼了。
沈素点了点头：“是一件好事。”
她看着陆妍满是笑意的眼眸，忍不住回想起那个梦里，陆妍神色黯淡，心如死灰。
“从前，我总觉得日子好像一眼就望到头了，所有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也一样，我有时候会觉得很没意思。”陆妍又夹了一颗梅子，酸意在唇齿间漫开，随之而来的是丝丝甜意。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沈素温声说道。
“从晋国公府出来后，这样的想法就更加强烈了，活着好像只是为了活着，之后我便去了寺院，但内心还是觉得无比迷茫。我不想再去赌下一次婚姻是否幸福，不想庸庸碌碌，成为别人的附庸，茫然地度过一生。是拂华姐姐给了我一个机会。”
陆妍弯起眉，抬眸看着沈素，眼底满是笑意。
沈素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此时，敲门声响起。
“进——”
身穿藏青色衣衫的小二躬着身，双手端了一碗佛跳墙走进屋子。
小二低着头，脸庞埋没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