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 是什么忙让我的妍妍这么顾虑?”沈素挑起陆妍的下巴,眼底含着笑意。
陆妍微抿嘴唇,迟疑了片刻, 问道:“姐姐能见一见镇国侯夫妇吗?也就是你的父母。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想见他们,但是他们手中的兵权和世家的势力不容小觑, 若是他们站在皇帝那边我们胜算会低很多。”
沈素莞尔道:“原来是这事……我原本就打算见见他们, 只是缺一个契机。贸然将他们召进宫恐怕会引起皇帝的注意。”
陆妍微微抬起头,思索片刻道:“中秋夜宴已经过去,除了早朝,后面能和他们出现在同一个场所的就是秋猎。”
“的确,但秋猎有个问题, 锦衣卫和禁军都会在,陆文舟一定会让禁军盯住我。”沈素把玩着陆妍的手, 若有所思地说,“他发现我和我镇国公私下密谋什么,一定会警惕。”
陆妍亲了亲沈素的耳廓:“猎场内部比较大, 是有机会甩开禁军的, 我可以想办法创造一个机会, 让你有机会和镇国侯密谋。”
沈素将陆妍的手握在掌心,偏过头,笑吟吟地看着她:“看来你已经想好了?是什么办法?”
陆妍勾住沈素的脖子, 将她的计划全盘托出。
沈素听完后点点头:“是个好办法,既不会让皇帝怀疑我们的关系,又能达成原本的目的。”
陆妍一个翻身坐在了沈素的大腿上,面对面坐着, 勾住脖子的手稍稍松懈,只是手指搭在一起, 只要沈素一挣扎就能逃脱。
“但这个计划还是有风险的,到时候你提前带点能释放信号的烟花,有危险的话,我会去救你,或者让附近的人救。”陆妍往前凑了凑。
“好,我相信你。”
“那我便期待姐姐的好消息了。”
陆妍伸手扯下缠住床帐的丝带,床帐随着这个动作自然垂落,挡住了床的风景,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身影,但是紧紧纠缠在一起的信息素还是从缝隙里溢了出来。
……
第二天清晨,沈素挣扎地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通过地道回到了慈宁宫。
她从地道口出来,将花瓶转回去,若无其事地躺回床上,喊了一声:“青鱼。”
青鱼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走进来:“奴婢在,娘娘可要洗漱?”
沈素:“嗯。”
她洗漱完,穿好朝服,便去上朝了。
依然是风平浪静的一个早朝。
偶有臣子为某件事吵两声,都是一些琐事。
然后陆文舟装模作样地装仁君,调和关系。
沈素跟看戏似的坐在那,趁着陆文舟不注意就和陆妍眉来眼去。
下朝后,她就回慈宁宫喝喝茶、看看话本、午间再看吃播,晚上幽会。
陆文舟也静悄悄的。
这样幸福宁静的日子大概持续到了秋猎前夕。
这天晚上,陆妍来到慈宁宫,给她塞了一个小的信号烟花:“如果出了点事,不要硬撑,就将信号放出来。”
她又将一身黑红相间的衣服塞进沈素的怀里:“还有这身骑装,我今年亲自找人做的,还在里面绣了一只小兔子。”
“嗯?小兔子?让我看看……”沈素接过衣服,手被陆妍牵引着摩挲那只并不是很精致的小兔子,她眼波微动,“这是你第一次绣吗?”
陆妍缩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给别人绣东西呢!等我熟练了,再给姐姐绣个更好的。”
她无法将心底的爱意公之于众,只能以这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方式隐晦表达。
看似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骑装,内里藏着满满的爱意。
沈素笑着摸了摸陆妍的脑袋:“已经很厉害了,我娘小时候教我,可我怎么都学不会,还扎得满手血,哪怕她恨铁不成钢,也不敢随意逼我学了。”
哪怕她爹是个武将,她娘也希望她能像寻常大家闺秀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自然也不在话下。
在系统自动补齐的设定里,她早逝的姐姐倒是完全按照她娘的取向来的。
但沈素完全反着来,她娘希望的,她一个不占。倒是骑术不错。
说着,沈素小心翼翼地将衣服叠好,放在榻上,然后轻柔地圈住陆妍的手腕,低眸道:“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现在已经好了……”陆妍坦然地张开手掌,“姐姐你看,没有伤口。”
“看来是受过伤……”沈素叹了口气,然后亲了亲她的掌心,“你都送了我两回礼物了,我还没给你送过呢!”
陆妍笑着说:“都是些小玩意,既然姐姐喜欢,那我也就心满意足。只要姐姐好好地陪着我,我什么也不要。”
“可惜我宫里的东西都没什么稀罕的,送给你还容易被盯上。”沈素越来越觉得陆文舟碍眼了,只盼着搞定父母,再清除各方障碍后再找机会动手。
陆妍环住陆妍的腰,甜甜地说:“没关系呀!姐姐可以先欠着,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再将礼物亲手交给我也可以。”
“好,我也等着那一天,明天还有很多事,你就不必大清早走来走去了,我亲自送你回公主府吧。”沈素牵起陆妍的手,说道。
陆妍眼底满是惊喜:“好啊,我们还没一起在地道里走过呢!”
两人一起进入地道,手臂紧紧贴在一起,周遭安静地能清晰地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姐姐,我忽然觉得这条地道也挺有意思的,就算之后我们不需要再掩人耳目,也可以走一走。”陆妍贴在她耳边,用气声说。
“好,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沈素与陆妍十指紧扣,同步地往前走。
陆妍点了点头:“以后,我们可以再装饰一下地道,放点夜明珠,这样就不会那么黑了。”
“都听你的。”
沈素将陆妍送到公主府后,便从地道离开了。
秋猎那天,四人分别坐在四驾马车上。
浩浩汤汤的车队人马朝着北山猎场行进。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沈素穿上了骑装。
陆文舟也乐呵呵地送她上马,陆妍则是冷眼旁观。
本次狩猎的彩头也比上年要诱人,魁首空白圣旨。
当然,没有盖国玺印章,想要的东西能不能实现还得看皇帝。
第二名是一把品质上乘的弓箭。
沈素的马在最前面,后面便是各个大臣,随着号角声和鼓声响起,众人策马而去。
她有意落在后面,目光紧紧盯着骑马的镇国侯,跟了一路。
镇国侯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直到两人骑着马到了一处无人之地,镇国侯才下马:“阿素,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沈素环顾四周,内心呼叫了一下系统。
系统:西南方向有人。
沈素敛眸道:“只是许久没同父亲说过话了,想叙叙旧。”
镇国侯是上过战场的人,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往西南方位看了一眼。
“父亲,近来家里可还好?”沈素随口问道,然后引着镇国侯朝东南方向走去。
镇国侯说:“还好。”
“去年父亲上战场受的伤……好全了吗?”
“早就好了。”
系统:现在周围没有人。
沈素观察着周围的草木,目光落在眼前的铺满枯叶的地面,脚步一顿:“父亲,不知你如何看待长公主?是觉得她牝鸡司晨还是觉得年少有为?”
镇国侯也随着停下脚步,扫了沈素一眼嗤笑一声:“你是想让我评价你还是评价长公主?”
沈素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她也是女子,也掌着权。
“若是你,你代表的是镇国侯府,我自然希望你能手握重权。”镇国侯顿了顿,“若是长公主……她是皇室中人,掌权也无可厚非。”
沈素点了点头,朝前迈去,镇国侯看了她一眼。
沈素踩在枯叶的刹那,只觉得脚下一空,事情发生得太快,她都来不及看镇国侯有没有跟着下来。
哐当一声,她一屁股坐在了陷阱里,陷阱里铺了厚厚的一层稻草,所以摔下来也不痛。
“哎哟——”镇国侯也掉下来了。
“父亲,你没事吧?”沈素缓缓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然后走向镇国侯。
“没事……”镇国侯踉跄着起来,拂开沈素将要扶住他的手,声音微沉,“你故意将我引到这里,你想做什么?还是说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沈素微微颔首:“的确有一些话想和父亲私下说。”
镇国侯双手抱胸,靠在墙面上:“什么话非得在这里说?其他人都听不得吗?”
“是。”沈素径直对上镇国侯审视的目光,“甚至算得上悖逆之言。”
镇国侯一向忠君爱国,为了让先帝信任,先后让两个女儿进宫。
沈素从不奢望能得到镇国侯的支持,她只希望,她的父亲能装聋作哑。
“究竟是什么?”镇国侯眉头紧锁。
沈素再向系统确认了一次,其他人在安全范围内,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但她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先帝仁厚,父亲忠君爱国,女儿并无意见,只是当今天子与先帝不同,他心思多疑,手段狠毒,既无识人之慧眼,亦无善听之聪耳。事事以自己的权力为先,心中没有天下百姓,这样的君主,父亲还要朝他行跪拜之礼吗?”
镇国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到底想做什么?”
“天子无德,有德者皆可取而代之。”沈素顿了顿,目光凌厉,“女儿以为,清河长公主可担此责。她从小在先帝身边长大,由先帝亲自教导,辅政三年,兢兢业业,从未出过差错。即便天子忌惮,她也捧上一颗赤诚之心。是女儿怂恿她夺权,可她依然想留天子一条性命,可见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沈家跟着这样的君主,方能长久。”
“可她是女子。”不出沈素所料,镇国侯果然说出了这句话。
“女子又如何,只是因为她是女子,就不给她任何机会吗?哪怕另一项选择不如她,也要因为性别而放弃她吗?凭什么?”沈素说着,眼底略过一丝愠怒,从她进入这个时代起,她就感到一种深深的不适感。
不仅仅是因为娱乐的匮乏,还有一种压抑感。
明明有些人做得很好,姓名却要淹没在历史长河中,无人知晓,甚至还要被自己身边的男人抢走功劳。
“阿素。”镇国侯轻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沈素的肩膀,“你真的要走这条路?一条路并不好走。而你怎么肯定清河长公主掌权之后会放过你呢?我瞧着她和你现在的关系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