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老家特快专递来的户口本、身份证等证件, 林仙鹤送去清苑小区售楼处,用于办理房产证,又额外支付一笔协助办理林一鸣的燕市户口的费用。需得房产证办好后, 由燕市这边的派出所出具户口接收手续,再拿着接收手续回老家去办理迁出手续,里外里的, 最少得两三个月的时间。
刘燕生帮着联系了两家私立学校, 一间是国际私立学校, 很多学生是奔着直接报考国外大学去的,另外一间盈利性的高端私立学校,这两家学校可以凭借着初中的成绩单入学,不限燕市或者外地, 只要成绩达标就可以入学, 所以, 只要高考之前将燕市户口办理下来就好,时间很充裕。
林仙鹤算计着时间, 过年回老家之前,应该能拿到燕市的户口接收手续,趁着过年回家, 正好把林一鸣的户口迁出来让她带走, 年后回来燕市,就可以帮着入户了。
至于林一鸣到底选择哪所学校, 也不用着急,等到空了,还要去实地考察的, 待等到这个学期结束,再做选择也不迟。
当务之急, 是要圆满完成目前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儿,接待港城来的两位客人。
1999年11月23号这天是传统节日的小雪,凌晨的时候,天空应景般的飘了些雪花,不过刚落地便化成了水,很快蒸发,一点痕迹都不见,空气却显得清新了不少。
张臣早早起来,换上了前两天新买的皮夹克,配着西装裤、黑皮鞋,搭上新剪的毛寸,剃得干干净净的下巴,虽然不说多帅气,但干净利落,一身的精神气。
按照张臣的要求,林仙鹤也打扮了一番。
她的头发长得快,有阵子没修剪,头发过耳了,去了常去的理发店,理发师觉得她发质这么好,头型好看,后脑勺圆溜溜的,总是留这一款发型太可惜了,给她推荐了一个发型,是一部叫《笑看风云》的港城电视剧,一个叫林贞烈的短发女孩子的头型,说林仙鹤长这么漂亮,留这个头型肯定也好看,还翻出了一本杂志,给她看剧照。
那是个非常漂亮、明丽、大方、自信,又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女孩子,透出一股子爽利劲儿,是林仙鹤欣赏的类型,发型也好看,便同意了理发师的建议。
待等发型剪好,理发师左看右看,满意得不行,林仙鹤自己也觉好看,相对于以前的发型,多了些女性的柔美,衬得五官少了些英气多了些秀丽。
回到吉祥路8号,更是人见人快,武斌和刘淮阳他们更是夸张地尖叫,捧着脸跟在后面叫她“大美女”。
刘燕生见了也说好看,说早应该留这样的发型,而张臣不光夸她好看,还大大赞赏了她的敬业精神,觉得她和自己一样,都对这单生意无比重视,因着这单子是因着自己才签下来的,除了骄傲之外,还唯恐辜负别人所托,慎重得不行。
张臣走到一层入口处,在镜子前照来照去,顺便等着林仙鹤。
待等林仙鹤过来,他连忙朝着她望去,发型好看,脸好看,看到她的衣着时,微微皱了眉。
林仙鹤穿的是一件宝蓝色的毛衫,外面套了件卡其布的黑色秋季外套,下身穿着黑色运动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运动鞋,胸前用黑色的简单手机绳挂着的同色摩托罗拉翻盖手机,还有手腕上黑色的大表盘运动手表是唯二的装饰品。
“你就穿这一身啊?不是让你化妆嘛?”
林仙鹤也走去镜子前照了照,“不好吗?挺好的啊,这是我最贵的衣服了,看我这上衣,我这裤子,我这鞋,都是阿迪达地,可贵了呢。”
张臣:“是,人家阿迪达是d,你是b,还大富翁的闺女,家里有矿呢,这说出去谁信啊!”
“是吗?”林仙鹤忙低头看自己衣服上的标,也没发现有哪里不对。
张臣继续不满:“早知道你穿这身,我去商场给你买一套也行啊!漂漂亮亮的小姑娘非得穿颜色这么暗的运动装,白瞎了这幅好相貌!”
他还没完没了了,林仙鹤有些不耐烦了。
偏偏张臣还在絮絮叨叨:“……叮嘱说让你化妆,你偏不听,人家国外女人只要出门就必须化妆,表示对人的尊重,你不化妆,客人会觉得你不尊重他们。”
其实林仙鹤还真化了,摸了眼影,涂了口红,结果越看越别扭,觉得丑得要死,丑得她都不想出门了,犹豫了下后,还是把妆都擦掉,又重新洗了脸,这才晚了一会儿才出来。
当然,这些没必要跟张臣说,她抬起手腕看看手表,说:“我是靠身手吃饭的,又不是靠脸!我是去做安保的,谁像你,穿得跟电影里似的,西装笔挺、小皮鞋。真要遇到个坏人,你胳膊、腿伸得开嘛,还不得靠我?”
一句话说得张臣哑口无言,瘪瘪嘴巴,再一次感叹:“你就是对上我的时候嘴巴厉害。别耽误时间了,甘先生派过来的车该到了。”
林仙鹤撇撇嘴巴,“不知道是谁耽误时间!”
按照约定,甘先生助理会派出一辆车,一名司机兼翻译,负责这两位客人行程的协调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
和对方和吉祥路8号门口见面,简单介绍、寒暄几下,便坐上了对方开的车,奔着首都机场开去。
这人姓赵,说是甘先生秘书团队中的一员,归甘先生的助理管,让张臣和林仙鹤叫他小赵就好,长着粤省人的典型相貌,说话带着些口音,不笑不说话,一口白牙尤其醒目,是个特别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小伙子。他打量了下张臣和林仙鹤的穿着,又看看自己身上的羽绒服,疑心自己跟他们不在一个季节。
他开过来的是一辆7座商务车,车内空间极大,坐上去很舒适。张臣还是头一次坐这样的车,在车里头打量着,不知道到时候接到了人,两位客人应该做哪里。他倒也不怕丢脸,凑上去请教小赵。
小赵也是个善谈之人,笑着指点了张臣一番,小轿车、商务车、中巴车、大巴车,是专职司机开车,还是领导自己开车,乘坐的标准都是不一样。
张臣虽然学过商务礼仪,却没想到细分下来,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看来,等接上两位客人后,我得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去。”他指挥着跟他一起自觉坐到最后排位置的林仙鹤,说:“到时候你最先上车,就坐你现在这个最中间的位置,两名客人正好在你前面,一左一右。”说着,他又想到什么,问最前排的小赵:“他们有没有随行人员?”
小赵想起甘先生助理叮嘱他的话,皱了皱眉头,回答说:“我们也不清楚,但应该会带。”
张臣又开始犯愁,万一随行人员太多,一辆车子坐不下该怎么办。
林仙鹤小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打车呗,提前犯愁有啥用?”
也对,张臣觉得自己有点太过焦虑了,他沉了沉心,悄悄跟林仙鹤说:
“这两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甘先生对这两人好像是重视,又好像不重视。说不重视吧,人家专门帮着给请了安保,还安排了接人的司机和车,说重视吧,别说甘先生了,就连甘先生助理都没露面,而是只拍了个年轻的员工来。”
这么一说,确实挺奇怪的,“你不是总教育我们说,不要去探听雇主的私事,也不要私下里议论嘛?”
张臣一噎,瞧着林仙鹤抓住人把柄般有些得意的样子,没好气地说:“算了算了,不和你说了!”
他确实是这样教育员工们的,可是谁能没点好奇心?可算是被林仙鹤抓到把柄了,瞧她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到时候自己弄清楚了是咋回事,绝对不跟她说,让她好奇死。
这么一打岔,张臣有些焦虑紧张的心缓解了不少。
半个多小时候,商务车抵达了首都机场国际航班出站口。
小赵从车里拿出两个接人的姓名牌,递给张臣,张臣分了一个给林仙鹤。
姓名牌做得很精致,像个大号的竹蜻蜓,光滑的木棍上钉着一块长方形的小木板,木板上夹着写了名字的纸张。
林仙鹤看着自己分到的那个,粉色的纸张上打印着硕大的“陈启东”三个字,应该是那个男客人。再去瞧张臣举着的那个,写着“司佳琪”,这肯定是女客人了,她还是头一次看见姓司的人,还挺好听的。
终于知道自己两位客人的姓名了,张臣叮嘱林仙鹤,“等下就叫他们陈先生,司小姐就好,便是年纪大的老太太,也这么叫,这是人家港城的礼仪。”
林仙鹤点点头,张臣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也比自己这个空瓶子强,他是经理,他说了算。
此时出站口聚集了不少接人的,有的举着牌子目光直视前方,有的踮脚张望,有的互相说笑聊天,张臣和林仙鹤站在这些人当中,非常醒目,时不时就有人往这边看一样。
张臣以往站在人群中,通常他周围都会空出一块真空地带,今天不知道是换了一身装束,还是因为有林仙鹤这个大美女在,中合了他身上的煞气,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小赵站在他们身边,不太起眼,身高差了一截,不像是一伙儿的。
门口的显示屏提示着,由港城飞往燕市的航班已经降落,开始取行李了,应该再有半个小时,客人们就能出来了。
张臣又开始紧张,搓搓手,又在原地踱步踏脚的,连林仙鹤都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不太能理解地问他:“你做私人安保,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又不是没有服务过有钱人,怎么紧张成这样?”
张臣也不太能理解自己,觉得在小师妹面前丢人了,朝着她笑了笑,找借口说:“冷了,活动活动筋骨”,接着他就活动手腕脚腕,原地做些热身运动,好似真的是怕冷一般。
小赵侧头微仰地看着他俩,本来想跟两人说话的,却发现一个蒲扇般的大手交叉,活动着指关节、手腕关节,“咔咔”作响,手臂上的肌肉随之鼓起,充满了力量感;另外那个美女身影挺拔,小腿笔直,像是一棵茁壮的小白杨,莫名就生出了敬畏之感,心里头感慨着,不愧是领导找的人,一看就是有真功夫的。
远远的,出站口方向有推着行李的人影走出,小赵连忙凝神往过看,示意随着自己一起过来的两个高个子将人名牌举起,说:“他们坐的是头等舱,应该最先出来。”
张臣连忙将写了“司佳琪”的牌子举起,同时监督着林仙鹤,待等林仙鹤也将牌子举起来,才转过脸去。林仙鹤哭笑不得,怀疑自家这个师兄是不是昨天晚上睡觉时,丢了二十多岁的年龄,成了个幼稚的小孩子,以往他对自己可放心得很,从没这样事无巨细的操心。
张臣没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一边举牌子往机场打听里面眺望,一边问小赵:“你见过他们吗?”
小赵摇摇头,说:“没有。”他跟张臣一样,只知道对方的名字,不过领导专门跟他强调说,司佳琪这个人可能会比较难伺候,他大概会受些委屈,甘先生说了,等将他们安全地送上回港城的飞机,他会有奖励的。
难伺候到需要甘先生专门给奖励的程度,那得是多难伺候啊?小赵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他又瞄了张臣一眼,嘴巴动了动,又闭紧了。
学着师兄,林仙鹤也把手中的牌子举得高高的,同时,也睁着大眼睛在往出站口瞧着。
忽地,她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从她头顶上方的牌子掠过,只停顿了几秒钟,目光下落,扫在她脸上,这次停顿的时间更短,只一两秒钟的时间,便漠然转开。
眼睛的主人属于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人,个子很高,目测在183到185之间,短发乌黑浓密、微卷,带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遮蔽住眼神。穿着一袭长至膝盖的米黄色的风衣,下身是剪裁合体的西装裤,身高腿长、腰背挺直,身材卓越,鹤立鸡群一般,可以让人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
待他走进了些,能看到他五官轮廓鲜明,眉骨、颧骨和鼻梁都有些高,衬得五官非常立体,脸型介于圆和方之间,非常的英俊、帅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些在T台上行走的外国模特。
在林仙鹤打量那位格外出色的男士之时,张臣也注意到了他,但见他身边只跟着一名男士,没有女的,并不觉得他就是自己要接的客人。他着重找寻有男有女,一看就是一伙儿的那种。
但没有一个朝他走过来,他不由得跟旁边的小赵嘀咕:“你不是说头等舱的先出来吗?我看后面大批的人都过来了,看着这一个个的都不像是咱们要找的人啊。”那些往牌子上撇一眼就立刻转开的,不可能是要接的客人。
小赵也犯嘀咕,想着,难道自己猜错了,人家艰苦朴素,坐的是经济舱?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亮屏幕看了一眼,见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未读短消息,便又将手机放回去,说:“麻烦再等等,肯定是坐了这趟飞机没错的,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比如找不到箱子了,拿错箱子了什么的,国际航班经常出这种事情。”
张臣别说没坐过国际航班,就连国内航班也没坐过,他也不懂,觉得小赵说得有道理。
此时,头一批出来的客人已经距离出站口很近了。
那个卓越男士的同伴回头看了一眼,低声和他说了什么,卓越男士拖着箱子,往旁边让了让,站在不妨碍别人地方,站住了,好似在等人的样子。
直到十多分钟后,他们要等的人依旧没有来,林仙鹤又有一位颇为显眼的存在出现在人群中。
那是个十分年轻的女孩子,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长眉大眼,颇为明艳漂亮,脸上妆容明显,艳粉色的嘴唇尤其醒目,身上穿了一件不知道什么皮毛,但光滑透亮的大衣,好似是匆忙套上的一般,没有系扣子,露出了里面紧身的连衣裙,显出姣好窈窕的身材,脚上踩着一双长至小腿处的黑色皮靴,只是在大衣和皮靴之间,露出一截白净,泛出淡淡紫色的光裸大腿,让人看不懂她到底是冷还是不冷。
这个女孩子肩膀上背着个印着鲜明Logo的名牌包包,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小脸紧绷着,像是生气,又像是着急,她抬着双脚,做出个快步疾走的姿势,但实际的步速却没快多少,她边走,边踮脚往前方眺望,眺望了许久之后,好似终于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步速也慢了下来。
她身后,一个三四十岁,身体健壮、皮肤黝黑的女人推着行李车,行李车上堆着大大小小五个行李箱,双腿紧赶着,想要追上前面漂亮女孩子,但行李车太重,她推得很吃力,不大一会儿就满头大汗,急得嘴巴大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旁观的人都能看出她是想让前面的漂亮女孩等一等,却又不敢。
顺着漂亮女孩行动的轨迹,林仙鹤看到了那个格外引人注目的卓越男子,这才恍然大悟,这两人原来是一起的啊。
周围的人,纷纷接到自己要等的人,或是真情拥抱,或是大声叫喊着对方的名子,激动寒暄。只有林仙鹤和张臣这两个牌子举得最高的,还迟迟没有接到要接的人。
林仙鹤将手中的牌子又举高了些,轻轻地晃动着,以吸引人的注意,她的力气稍用大了些,“陈启东”三个字晃成了残影,远远看去,倒像是个加速了的钟摆。
卓越男子往林仙鹤头上看了过来,在“钟摆”上停留了好几秒,目光向下,落在那张漂亮的脸上,停了几许后,漠然转开,朝着身后看去。
张臣和小赵两人目光带着焦急,一直在出站人群中扫来扫去,“钟摆”带来了风,吹得他头上一片凉意,他虽然穿得少,但身体壮,11月末的寒凉天气,还不足以让他穿上棉服,这小片凉风却吹得他心里头躁意更重。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按住木棍儿,阻止“钟摆”的转动,而后转向小赵,说:“要不你给你们领导打个电话,这两位是不是改其他航班了?”
小赵忙答应了一声,就要掏出手机来打电话,却听见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Hi”。
三人目光齐齐看过去,却看见一个年轻男子微笑着,对着他们这边挥挥手,正是紧跟在卓越男子身边的那位。
林仙鹤不由得看向了卓越男子那边,只见那名身着毛皮大衣的女子走到他跟前,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那男子往出口方向走了几步,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毛皮大衣女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朝着林仙鹤翻了个白眼,脸上依旧是那副不高兴的表情。
此时,年轻男子已经越过出口处,走到跟前,朝着林仙鹤、张臣两人微笑着,用不甚流利的普通话说:“你们好,我是陈启东的助理,我叫陈盛铭,多谢你们,陈先生和司小姐在后面。”
林仙鹤就是再迟钝也猜出那名卓越男子就是陈启东,而那名穿毛皮的漂亮女孩就是司佳琪没错了。她微眯了下双眼,看向陈启东,他依然还是一副漠然的表情。
瞬间,林仙鹤一点也不觉得他帅气了。
这个人,明明早就看到了他们手里头举着的姓名牌,焦急等待,却一点都无动于衷,置身事外。
而张臣在和陈盛铭握手,一刹那的高兴后,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起来,显然,他也意识到,这两位甘先生的朋友,或许同甘先生并不相像。
不过,他很快调整心情,笑容满面看向朝着这边走过来的陈启东,微微探身,道了声:“陈先生,我是张臣,我来帮您提箱子”,说着,便探手过去。
谁料,陈启东却往旁边躲了躲,避开他的动作,而后朝着张臣摆了下手,轻摇头,嘴角微微扯动了下,做出个微笑的样子来。
陈盛铭连忙用蹩脚的普通话解释说:“陈先生一向亲力亲为,抱歉,他不太能听说普通话。”
言外之意就是少和他说话。
林仙鹤愈加觉得这个陈启东面目可憎,好像谁愿意跟他说话似的。她将手中姓名牌放下,支在地上,将张臣手中也接过来,放到一起。
陈盛铭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语太生硬了,便又朝着出站口的方向笑着说:“陈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大男人不用管的,两位照顾司小姐就好了。”
张臣此时还维持着微微探身的动作,之前准备的那番客套寒暄都没了用处,正觉有些尴尬,但也知道不是尴尬的时候,朝着陈盛铭点点头,代表自己知道了,转头就看见司佳琪也走了过来,目光在林仙鹤和张臣两人身上转了两圈,而后轻蔑一笑。
这个笑容,阻挡住了张臣想要主动上次跟她打招呼的脚步,他有些无措地转头看向小赵。小赵有些明白,领导所谓的难伺候,倒是是怎么个难伺候法儿,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他安抚性地回看着张臣,舔舔嘴唇,轻咳一声,对陈启东和司佳琪用粤语说:“陈先生,司小姐,我是甘汉邦先生公司的职员,他派我带着两位专业的安保人员张臣、林仙鹤过来接您两位。”
听小赵提到甘先生,司佳琪脸上的轻蔑神色稍敛,不过,还是没那正眼看小赵,更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朝着陈启东说了句英文,而后,不满地朝着身后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三四十岁的妇女艰难地推着沉重的行李车,接收到司佳琪的目光,连忙加快脚步,好不容易将行李车推到出口。
张臣赶紧将行李车接过来,悄声问小赵:“这个车,咱们能推走不?”
小赵摇摇头,说:“得在这里卸下来”
一共五个拉杆箱,四个大的,一个小的。
林仙鹤过来帮忙,那几个大箱子,每一个都得有四五十斤,四五个摞在一起,起码也得有二百来斤,难怪那个女的推起来费劲。也不知道这些箱子里装的是些什么,这倒不像是只待三天,倒像是搬家了。
小赵站在一边,体力活他帮不上忙,但深感领导派给他的不是个好活,他看了看司佳琪,又看了看站到一边的陈启东,两人身边各自跟着一个人,泾渭分明的,好似不认识似的。
司佳琪正忙着教训那名三四十岁的女人。
小赵是粤省人,自然能听得懂,她是在教训那个女人手脚慢,找个衣服都慢吞吞的,导致她没跟上陈启东的脚步,又骂陈启东铁石心肠,不懂怜香惜玉;又怪这女人没有提前把防寒的衣服准备出来,让她冻了那么久,抱怨燕市的鬼天气,能冻死个人,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司佳琪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而那个女人应该是她的女仆,点头哈腰,一句话不敢反驳,不停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小赵心里头发怵,不敢上前打扰,眼看着林仙鹤和张臣将行李卸下来,并把行李车推到不碍事的地方,正在一边等着他们,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跟司佳琪说:“司小姐,我们先送你们去酒店安顿下来。”
司佳琪看了他一眼,又扬起下巴,没有说话,扭身朝着陈启东的方向去。
陈启东在和陈盛铭小声地交流着什么,抬头就看见司佳琪挂起了笑容的脸,陈盛铭握住自己的拉杆箱,抢先一步开口,问着:“咱们可以走了吗?”
小赵连忙回答:“可以了,可以了,车就不停不远处,我给您带路。”
陈盛铭答应着:“多谢。”拉着行李往前走,陈启东跟在他身后,擦着司佳琪身边过去,司佳琪轻轻一跺脚,跟在了陈启东的身边。
张臣和林仙鹤拉着箱子大步跟过去,司佳琪的女仆追过来的,嘴里头叽里咕噜的比划着,林仙鹤听不懂她的话,但看懂了她的手势,对她笑了下,说:“我拿着就好,不沉,你帮他拿吧。”
林仙鹤下巴点了点左右手各拉一个大箱子,右手大箱子上还摞放着小箱子的张臣。女仆连忙跑过去,张臣便将那个小箱子拿下来递给她。
司佳琪回头,不满地看着他们,说了一句话,小赵给翻译道:“司小姐让你们小心些,箱子里面有贵重物品。”
张臣点了下头,林仙鹤牵了牵嘴角,心说,她说了老长一段话呢,应该不止小赵给翻译的这些,不知道有没有骂自己。
林仙鹤猜想得没错,司佳琪不止说了那两句,她还说,一群穷鬼,弄坏了不知道赔不赔得起。他没敢给翻译出来,这会儿,他心里头特别不是滋味,司佳琪是在骂两名为她服务的安保人员,又何尝不是在骂他?
他沮丧极了,连脚步都慢了许多,本来是走在最前面的,一不小心就被陈启东超了过去。这也是个不好惹的,一句话都不说,一个笑容也欠奉,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这时候,一只手掌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小赵连忙转过头去,就看见陈盛铭对着自己笑了下,低声说:“别放在心上,司小姐大小姐脾气,被惯坏了。”
陈盛铭的普通话本来就说得不好,声音小了,小赵就更清不清楚了,不过他没好意思追问,能大概猜出对方是在安慰自己,感激地朝他笑了笑,道了声:“多谢。”
陈盛铭嘴里道着“不谢”,这才发现,司佳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黏在了陈启东身边,关切地问:“陈三哥,你冷不冷?伯母都说不要这个时节来燕市了,冻死个人,你偏要来,我快要冻成冰块了!”
陈启东充耳不闻,陈盛铭快步挤在两人中间,满面笑容、态度友好地对司佳琪说:“司小姐,讲讲道理好不好,三哥又没有邀请你,是你自己非要来好不好。”
司佳琪狠狠瞪他一眼,“我不要和你说话!”对他的态度却不似对待别人那样的无理。
小赵已经走到车子边,刚打开后备箱,就被那边的三人给吸引住,听了个全程,不由得八卦之心蠢蠢欲动,猜测着司佳琪和陈启东是什么关系。司佳琪对别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但对陈启东,却有些讨好的意思,目光总是追随着他,想往他身边凑,两人之间你追我躲的关系不言而喻。
小赵心里头升起一丝隐秘的快意,就应该这样!司佳琪一点都不懂得尊重别人,说话那么难听,不值得被人爱!
他光顾着注意那边,一扭头,才看见林仙鹤左右手各拎起一只箱子,正往后备箱里放。小赵给吓了一跳,连忙要去接住其中的一只,说:“我来帮你。”
林仙鹤:“不用,你搬不动。”
这话,听着有点伤自尊,不过见林仙鹤轻松就将两只箱子拎起来,小赵就只剩下敬畏了,对这位安保员的实力有了比较直观的了解。
按照之前设定好的座次,林仙鹤、陈盛铭、女仆坐在最后排,按照女士优先的原则,司佳琪坐了右边的单座,陈启东坐在左边,张臣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小赵跟个真正的司机似的,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说此行的目的地是希尔顿大酒店,全程大概是半个小时左右。
他先用粤语说了一遍,又用普通话了一遍。
他用普通话说完后,司佳琪接口不知道说了什么,林仙鹤注意到身边坐着的陈盛铭嘴边动了动,露出个讽刺的弧度,她猜想着,肯定又没说什么好话。
行车过程中,陈启东的头一直歪着,看向窗外,好似窗户外是多么吸引人的风景似的,陈盛铭也时不时看向窗外,有时候会用蹩脚的普通话问林仙鹤一些问题,比如那个牌坊是什么,这个地名有什么典故,这里距离平安门有多远等等。
这些问题,林仙鹤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她知道的,便会讲给陈盛铭听。这个人,是这个团队里唯一一个像正常人的,矬子里头拔将军,靠着其他人的衬托,林仙鹤对他的好感最多。
而和陈启东并排坐着的司佳琪则和他相反,全程都关注于车内,一会儿嫌冷,要小赵将空调开得大些,一会儿又嫌弃车里头空气污浊,要开窗户,开了窗户后,又嫌弃冷风太凉,且带了股刺激的味道,进而又开始抱怨内地空气质量差,污染严重,一会儿又抱怨陈伯伯太偏心,想要将他发配到这么落后的地方,又抱怨陈启东太好欺负自己不去争取,这时候跑来内地旅游,肯定让人误会是要妥协,先来勘察燕市环境,幸好自己跟着过来,才能帮他掩饰,偏偏陈启东不识好人心,一点都不领情。
听得驾驶座位置上的小赵一阵阵儿的心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豪门恩怨?这是自己能听的吗,会不会被灭口?他脑子里头回想着港城电视剧里的类似情节,浮想联翩。
他悄悄从后视镜往后看,见司佳琪侧身,又往陈启东的方向凑着,大概是因为自己说了半天的话,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而颇为羞恼。她抿了下艳丽的嘴唇,说:“伯母都是为你好,你也是陈伯父的儿子,陈大哥和陈二哥他们都留在港城,凭什么让你来内地,这里又落后,又脏乱!伯母不想让你来,我也不想让你来!”
小赵心里头疯狂反驳:什么落后,什么脏乱,你当是一百多年前呢?你但凡能转头看眼窗外,就不会睁着眼睛说出这样的胡话来。
将心里头那股被冒犯的,极为不舒服的感觉压下后,小赵更加确定,这就是豪门恩怨!
就在小赵以为,陈启东依旧装聋作哑,不肯回应时,他却转过头来,淡淡地对司佳琪说:“不关你事,管好你自己,我母亲的话不用理会。”
“不关你事”这句话,不光小赵听懂了,林仙鹤也听懂了,港城电视剧、电影里,高频率出现的一句话,但凡看过一部,就肯定能记住这句话。
原来他会说话啊,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
声音低沉有磁性,好像还有点好听,呸,一点都不好听。
不过,他说完这句话后,司佳琪漂亮的脸蛋儿一下子耷拉下来,像是有人在使劲儿拉扯她的脸部肌肉似的,脸色也变得胀红,呼吸急促,红唇翕张几次,胸脯起伏了几番后,赌气似的扭身,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拉紧毛衣大衣的衣襟,双臂抱紧,不再理会陈启东。又过了几秒,大概着实是气不过,她又转头,朝着女仆“呜哩哇啦”大吼了几句才算收声。
这算是内讧吧?从见到这两人就开始憋着的气稍缓,林仙鹤看着林启东又转过去看向窗外的侧颜,不得不承认,他的侧脸也好看,线条明朗,像是用大理石雕出来的一般。
耳边没了司佳琪那老母鸡一般,一会儿“咯咯咯”几声,一会儿“咯咯咯”几声的抱怨,车内一时间安静了许多,林仙鹤呼出口气来,心想着,希望他们两个多多内讧,换来更多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