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李往返平安庭园都是被蒙眼塞耳的,不知道地址,但琴酒知道。
琴酒开车,柚李在副驾驶上编辑邮件,她从草稿箱把当年发现有人监视自己时设为定时发送后来又取消的邮件翻了出来,加上了大量这几年的经历和关于黑衣组织的情报,再次设为三天后定时发送。
如果三天后自己已经失去自由甚至生命,至少让诸伏景光、松田阵平他们获取一些有用的情报。
“写什么?”琴酒叼着烟问。
“遗书。”柚李回答。
琴酒一声嗤笑:“蠢。”
柚李打开车载广播,转到一个音乐频道,正在放怀旧老歌。
“啊,这首歌我会。”柚李跟着音乐旋律摇头晃脑,当年她听的版本是邓丽君唱的。
“……只听到海浪波涛的声音,我也独自一人走上渡船,望著快冻僵的海鸥,掉下泪不禁哭了起来,啊啊~津轻海峡冬景色~”
《津轻海峡冬景色》,琴酒瞥一眼副驾驶上低吟浅唱的女人,将车辆驶入更深的黑暗中。
不多时就到了平安庭园,柚李才发现这里离商务酒店根本不太远,自己被送走时坐了那么久的车,应该是故意兜了圈子。
无聊,柚李想,以她获取的信息,那位姓乌丸的BOSS已经多年未曾下榻这座别苑了,这座平安庭园要么一直这么空置着,要么像前野原度假别墅一样移作他用,这样严防死守根本就是高射炮打蚊子,小题大做。
琴酒已经认定上门要猫等同于翻脸,到了地方后完全不客气,哐哐砸门,并且在黑田家的家仆不开门还厉声呵斥时直接给了门锁一枪,带着格瓦斯大摇大摆闯了进去。
“琴酒!”这样的动静自然马上惊动了正主,黑田大郎怒不可遏,“这里是鸟取,容不得你放肆!”
“那就把猫交出来。”琴酒足足比他高了半个头,俯视着这个外厉内荏的年轻人,“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一派胡言!那只猫就是——啊!!”黑田大郎惨叫着倒下去捂住小腿,琴酒真的没有说第二句废话,直接一枪打穿了他的小腿,霎时血流如注,铁锈味弥漫开来。
琴酒的狠辣和果决惊呆了平安庭园的所有人,一时间惊叫声、跑动声不绝于耳。
琴酒不去理会乱成一锅粥的仆人,拎着黑田大郎的后衣领把人拖着往书房的方向走,柚李注视着那条殷红的血迹,默默给手中的左轮□□上膛,跟了上去。
她不后悔来到这里,也势必要讨个说法。
为自己,也为了萩原研二。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黑田家主已经在书房等着他们。
琴酒脸色惨白一额头冷汗的年轻人往对方身边一丢:“我留下了你儿子的命,把格瓦斯的东西还给她。”
“琴酒,你觉得自己还能活着走出平安庭园吗?”黑田家主没有看一眼依旧在流血的长子,只端坐在书桌后,死死盯着琴酒,“居功自傲,横行跋扈,取死之道!”
“烦死了。”琴酒啧了一声,他身边有格瓦斯一个喜欢偶尔蹦一句东夏古语的人已经够了,再多只会烦得他想杀人。
“格瓦斯。”他看了一眼强忍着痛楚,在父亲身侧跪坐的年轻人,柚李毫不犹豫地抓起桌上热气腾腾的茶水泼到男人身上。
格瓦斯的动作太快也太出乎预料,黑田家主反应过来时,儿子已经捂着胯.下惨叫不已。
“格瓦斯!”黑田家主目眦欲裂,拍案而起。
琴酒的伯.莱塔枪口顶上了他的额头。
“下次就不是热水而是子弹了,”格瓦斯右手的左轮手.枪始终指着年轻男人的头颅,“失去了那玩意儿,你也就没用了吧?你还没有儿子,你父亲却有其他的儿子,在这种封建家族里,不能生育后代的长子只会成为碍眼和让人尴尬的存在,你父亲大约会觉得你为什么不干脆死了呢?”
黑田大郎的痛苦□□凝滞了。
黑田家主还要怒斥,琴酒给了他脑袋一枪托。
“告诉我,我的猫,到底去了哪里?”
黑田大郎看着额角流血倒地不起的父亲,嘴唇抖了抖:“真的不是我……藤本夫人,是她负责照顾你的猫……她儿子弄丢了……真的找不到……”
“让她带着儿子到这里来。”柚李从桌上提起座机话筒,递给他。
等黑田家主从迎头痛击中缓过来,长子和藤本夫人通话已经结束了。
“黑田大郎!”他怒不可遏。
“父亲!”年轻人哀泣,“何必争一时之气?”
黑田家主嗤嗤地喘着粗气,染血的眼睛如鹰隼一般盯着琴酒、格瓦斯二人:“你们等着……主公绝不会放任你们在鸟取横行无忌……”
“我不怕。”柚李打断他,“我今天到这里来,就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我不怕BOSS生气,倒是你们,怕不怕我生气?”
……
管家轻轻敲门后推开纸门,给在灯下阅读的老人送上一盏梅子茶:“主公,藤本家掌事的往平安庭园去了。”
老人想了想:“藤本家这代掌事的,似乎是个妇人?”
管家回答:“是,是前家主的遗孀。”
“就是她的儿子弄丢了格瓦斯的猫?”
管家迟疑了一瞬,到底不敢帮亲戚说话:“藤本夫人说已经找回来了,但格瓦斯说不是她原本那只。”
老人笑了,合上手中的书:“格瓦斯说不是,那必然不是,她吃情报饭,不会弄错的。”
这是主公在组织干部和鸟取家臣之间,选择相信前者了,管家低头不语,琢磨着说什么才能不出错。
“琴酒那暴脾气是改不了了,”老人叹了口气,似乎又觉得有些好笑,“黑田家多年没出个像样的后生,藤本家的妇人连个孩子都管不住……都是积年的老人,我也不好说什么,惆怅啊。”
管家连忙代所有附庸家族告罪:“那主公的意思是?不如小人走一趟……”
“不必,”乌丸莲耶重拾书本翻看起来,“我已经让更适合的人过去处理了。”
……
血腥气四溢的书房里,四个人都一言不发,等着藤本夫人到来。
电话挂断没有多久,屋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柚李没有放松警惕,依旧枪指黑田大郎,如果屋外的人发难,由琴酒应对更合适,她只要保证黑田大郎没有机会反击就行了。
黑田父子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从藤本宅到这,开车也不止二十分钟,而到现在为止,还不到一刻钟……
出现在门口的人果然不是藤本夫人。
“琴酒,还未来得及庆贺你腿伤痊愈。”来人一张和蔼笑脸,问候完琴酒,又问候格瓦斯,“格瓦斯,别太上火,对身体不好。”
“皮斯科。”琴酒瞥了一眼老头。
黑田家主也认出了他:“枡山宪三!”
皮斯科从分别叫了自己代号和名字的两人点了点头,回头吩咐跟在身后的爱尔兰:“陪琴酒、格瓦斯去茶室坐坐,我跟黑田老头叙叙旧。”
皮斯科没有回答“是否是那位先生派来的”问题,按着格瓦斯握着左轮手.枪的手:“格瓦斯,放心,你会得到满意的答复——我保证。”
柚李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还是扣上了手.枪的保险:“希望过了今晚,你在我这依旧还有信誉度。”
皮斯科笑眯眯地点点头,目送三人离开。
“多年没来,平安庭园还是老样子。”皮斯科在形容狼狈的黑田父子对面坐下,给黑田递了块手帕,被拒绝也不生气,又收了起来,“这是你长子?我当年离开鸟取时,应该还没他大,如今你也如愿继承家业了。”
“背弃了家族责任的懦夫,竟还有脸回来。”黑田家主咳了两声,冷笑着盯着对面的男人,“你以为混到个代号,就凌驾于枡山家和我之上了?错了!你只是永远失去了主公的信任!”
皮斯科没有跟已经魔怔的男人继续这一话题,转向他惊惧不安的儿子:“你父亲同我是同年出生的,但他是长子,我是三子,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除非他们都早逝,否则我没有机会继承枡山家——其实我也不想继承,我喜欢机械,也想到更大的地方去。”
“但你父亲时至今日也不能理解,”皮斯科叹了口气,“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那位先生大概是想起了我的出身,让我来处理你们同格瓦斯的矛盾。”
黑田家主一声冷哼。
“黑田,那只猫就是格瓦斯的命,你必须向她谢罪。”
黑田家主闻言暴怒:“怎么!琴酒闯进来打伤我父子二人还不够吗?!难道还要我为一只小畜生向格瓦斯磕头谢罪?!”
皮斯科露出了些许失望的神色,他与暴怒的发小对视片刻,轻轻叹气:“黑田,你我二人的先祖都是追随先主公的武士,我背弃了家族,你却没有,还当上了家主,怎么能轻易忘记武士道精神呢?”
黑田大郎还未反应过来,皮斯科已经将带来的木匣放到桌上推了过来:“来之前我回了一趟枡山家,取来了这把胁差,当年先主公让名家打制了这套佩刀,太刀赐予了黑田家,胁差赐予了枡山家,到今日,它们已经分开了二百余年。”
“黑田,交情一场,这是我能帮你争取的最大体面了。”
黑田大郎看着卧在匣中丝缎上的短刀,瞠目结舌:“不……这不可能!”
“你还不明白吗?!”皮斯科厉声呵斥,“那位先生让我到这里来,就是要给格瓦斯足够的补偿!怪就怪你搞错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