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后座上咔咔的手机打字声,水无怜奈——或者说CIA的卧底谍报员本堂瑛海极力控制着心跳和其他身体反应。
刚一见面她就发现,格瓦斯与传闻中一样,是个孱弱的女子,再观察步态、动作,身上大约还有些病痛或者旧伤。现在正值夏季,衣衫单薄,格瓦斯在副驾驶上拆除窃听器时,通过微敞的领口也能看到她身上的手术缝合痕迹。
不管她是没接受过体能和搏斗相关训练,还是伤病未愈,本堂瑛海都有信心一击令她失去意识。
但本堂瑛海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父亲还在时就听闻过格瓦斯,据说她是行动组最精锐的情报员,已经着手调查,遗憾的是还没得到什么结果,就因为她的疏忽导致父女俩险些一同暴露,只能自杀保护她……她不能因为轻举妄动暴露身份,浪费父亲用生命换取的被组织信任的机会。
那一次就是她去跟父亲接头时没有换下被放置了定位器的外套,这次又是……看来组织不光喜欢用这种微型电子设备监控成员,也擅长找出外人放置的监听设备,是她低估组织代号成员的能力了。
车内的死寂持续了一个小时,本堂瑛海按柚李的要求把车开进服务区休息,服务区环境不错,柚李晃了一圈活动久坐的四肢,待着棒球帽和墨镜的基尔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我刚上网看,你去年秋冬有几个月没有出现在银幕上,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柚李问。
本堂瑛海不确定这是顺口一问还是试探她的坦诚,但自己和格瓦斯同为琴酒麾下的行动组成员,没有隐瞒:“是这边的工作中受了伤,住院治疗了一段时间。”
“是这次受伤后拿到的代号,还是之前?”
“之后。”
“看来是立功了。”柚李笑了笑没有再追问,回到了车上。
两人抵达轻井泽的度假村时,一队枡山集团的人前呼后拥地来迎接,让柚李很是感受了一把电视剧里的浮夸排场。
排场持续的时间很短,在一众黑、深棕、靛蓝色西服的社畜中间格外显眼的红发少年分众而出,向她伸手:“老师。”
“小征也来了,”柚李露出愉快的笑,“最近的比赛还顺利吗?”
“我从来不知败北是何滋味。”
[中二发言又增加了。]萩原研二说出了柚李的心里话。
原来赤司家那位天才继承人竟然是这种性格?本堂瑛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然而这隐秘的目光没有逃过赤司征十郎的眼睛:“她是谁?”
柚李让枡山集团的人自己去忙别跟着她:“水无怜奈。”
“水无女士,这里不允许拍照和录音,不要做让椿老师为难的事。”少年显然知道水无怜奈的职业,冷漠地警告道。
“走啦走啦~一起去吃午饭~”柚李打着圆场推他往前走。
穿过西式风格的庭院,三人走进度假村主楼,金属探测器滴滴作响,赤司财团的安保人员过来跟自家少爷行了个礼,委婉表示两位女士需要过一下安检。
赤司征十郎表示检查后面那位就好,引着柚李就要往餐厅走,安保人员有些为难:“少爷,这恐怕——”
“你在忤逆我?”赤司征十郎停下脚步,冷了脸,安保人员显然没想到自驾大少爷说翻脸就翻脸,一下慌了神,生怕他下一句就是炒他鱿鱼。
柚李忙打圆场,她今天是来当吉祥物的,自然没带枪.支、催泪瓦.斯之类的危险物品,但也不能为了外人落小征的面子说查就查吧:“好啦,多大点事,不要跟他计较了,我们去餐厅——诶,你,一会儿检查完了记得送她到餐厅。”
本堂瑛海望着一同走远的两人,暗暗惊讶于格瓦斯对赤司家继承人的影响力:琴酒并没有告诉她格瓦斯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只吩咐她接送保护格瓦斯,知道目的地后她通过CIA的情报系统查到这个度假庄园这两天的贵宾是枡山集团和赤司财团的高层。刚刚他们下车时,赤司少爷亲自迎接,说明他的父亲,赤司财团的掌权人赤司征臣大概率也在现场,这是一次级别极高的会晤,而赤司少爷叫她老师,反而让格瓦斯的今日出现在此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这个“老师”指的是不是教师?如果是,她教导赤司少爷的是什么课程,经济、管理或者别的什么?又为什么能以赤司少爷老师的身份会参与两个大型企业的高层会晤?她还与赤司家有哪方面的合作或者联系?
难道说……格瓦斯就是组织与赤司家交易的联络人?
这一猜测在赤司少爷拒绝自家安保人员对格瓦斯进行安检时被推翻了,如果赤司家知道她是组织的人,不可能在仪器报警后依旧拒绝对她进行检查,赤司本家这一代只有这个少爷一位子嗣,如此金贵,不可能完全不做防范。
安保人员拿走了本堂瑛海的包去检查,又叫来了一个女同事对她进行手搜。转身之际,本堂瑛海注意到角落里另一个人也遥遥望着已经走远的师生二人。
她暗暗记住了那人的衣着和外貌特征。
赤司征十郎知道柚李不耐烦应付商务会餐,领着人到了一个小餐厅,虽然空间不大,但这个餐厅是二楼尽头的房间,一面全景落地窗欣赏到庭院喷泉和草药园,另一面则是个爬满了藤本月季的阳台,可以说是美得毫无死角。
两人落座,服务人员鱼贯而入,一道道菜送上来。
“蘑菇?”
每一道菜的主材都是蘑菇,这竟然是一桌蘑菇宴?
“迹部前些日子提到老师对东夏云南的蘑菇很感兴趣,这些蘑菇都是凌晨空运送来的,保证了新鲜,厨师也是云南专门烹饪菌类料理的大厨。”
《论有钱人能为了一顿饭多折腾》
柚李看着一桌子蘑菇开会,脑海中浮现起一首洗脑神曲:“小征,为了感谢你费心安排这顿饭,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埋山山~全村都来吃饭饭~饭饭里有红伞伞~吃完全村都埋山山~来年长满红伞伞~”
在云南大厨嘴角抽搐的表情中,柚李唱完了。
“老师尽管放心,”赤司征十郎淡定地听完了这首汉语歌曲,“出现在这里的每一道菜,厨师们都品尝过,即便出现任何意外——庄园里配备了医疗室和直升机,20分钟内就能送到医院。”
诶?这下换柚李表情僵硬了。
赤司征十郎点了点头:“早在认识老师之前,我就学过汉语。”
柚李默默捂住了脸:仗着真的懂汉语的人不多太猖狂果然早晚要遭报应的……
下午赤司征臣和皮斯科抵达庄园,柚李参加了他们头一次会晤,会上柚李付出的最大努力是不要因为中午吃菌子吃得太饱而犯困打哈欠,而头一次见她的两大集团其他工作人员付出的最大努力是:
不要去看那只黑猫。
为什么会有人把宠物猫带进这种重要会议的会议室?!
但是那只猫好懂事啊明明没有牵绳也一直乖乖坐在那里……不行不能开会的时候走神……再看一眼……
会场当然没给基尔的椅子,终于熬过漫长而无聊的会议后,柚李一路打着哈欠来到了自己的套间,基尔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下午,却丝毫没有弄乱房间,只使用了茶几上的茶杯。
“你不用这么紧张,”柚李做着伸展运动活动坐僵了的身体,“车上被装窃听器这种事,你也不是第一个,你要是怕大哥想多,我不告诉他这件事就好了。”
格瓦斯,在维护她?本堂瑛海意外,可是传闻中这个女人明明很难搞……
“还是算了,万一琴酒本来就知道这件事,我们不说他才会想多,正常汇报吧。”她谨慎地拒绝了。
“随便你,”柚李锤了锤肩膀,“那你自己收好那个窃听器,如果要查也有个凭证。”
没多久服务人员敲门通知二人参加晚宴,还给柚李送来了一套晚礼服,并询问是否需要专业穿衣师来帮忙。
“你会吗?”柚李问基尔。
本堂瑛海自然点头。
于是柚李在她面前脱得只剩下内衣裤,在她的协助下穿上礼服裙。
本堂瑛海也借此机会毫无隔阂地看清了柚李的身体状态:的确是没有任何□□训练痕迹,肌肉量甚至比寻常健康女性都更差一些,但最引人注意的反而是她身上的伤痕:
太多了,也太严重了。
格瓦斯浑身上下多处地方都动过手术,而且从伤疤和缝合疤的颜色和状态来看,绝大多数伤痕的时间隔很近,她应该是近两年内受过一次足以致命的重伤。
但她身上并没有弹孔,是车祸还是摔伤?或者其他冲击伤伤?
接着调整裙子的机会,本堂瑛海尽可能状若无意地摸了摸格瓦斯的小腿和其他位置,确定她身体里至少打了三块钢板。
而另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是:赤司家送来的这件礼服,并不是从脖子到手腕再到脚踝的全包裹式,但却完美的遮盖了她身上的每一处伤痕。
格瓦斯和赤司家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