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瓦斯受伤引起了组织东京地区的大震动,卡耀死了,琴酒把波本打断了腿,朗姆远走美国,贝尔摩德接管了他一部分权柄……
东京地区本就是组织代号成员最密集的区域,这番大洗牌引发了一连串的后续反应,不乏反应迅速胆子也大的投机者成功谋利,也有人无意踩雷丢了位子甚至死在哪个臭水沟里的,更多的人只能随波逐流,无力又麻木地等着这波乱流将自己卷到目的地。
风波逐渐平息,组织成员再次踏入柯林斯和Cocktail酒吧,联络感情,交换情报,消磨时间。
不知道是谁借着酒劲半开玩笑地提了出来:格瓦斯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呢?
大家小心翼翼地避着琴酒、波本等人偷偷讨论着,那时琴酒脸上的伤早已痊愈,波本也已经能正常行走,有人私下猜,说不定格瓦斯已经醒了,只是被封锁了消息。这一猜测很快被证伪,有人心痒难耐之下找苏格兰打听——他养着格瓦斯那只黑猫,偶尔带去医疗点探望,虽然大家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但无疑他是能见到人的。
“苏格兰,下手太轻了。”知道那人问了什么的莱伊如此评价。
“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苏格兰继续喝酒。
没必要的意思是……没必要闹出人命?
看着被被他按着后勃颈磕晕在吧台上又无情推开,此刻如一条死狗般躺在地上的男人,之前怂恿他的人噤若寒蝉。
等着瞧热闹的人则露出了满意的表情:那可是苏格兰啊。
组织里一直流传着一个段子:为什么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苏格兰脾气好?因为见过他发脾气的人都死绝了。
离开酒吧后诸伏景光去了一趟超市,买了鲜虾和牛肉,还有一些蔬菜,又拿了一包猫粮。
“小二,我回来了。”
回到别墅,他打了招呼,黑猫喵了一声作答。
诸伏景光检查了喂食器,喂食器是半自动模式,按一次出25克,二黑会自己去按,看桶里剩余的猫粮量,每天吃得并不多,好在也没有太少。
“最近几天委屈你了,我买了虾,给你煮一点。”
萩原研二看着他套上围裙进了厨房,过去这个时候,小降谷会跟过去给他打打下手,顺便diss只知道等吃的赤井秀一,柚李也会早早带着他下楼,在客厅看电视或者翻翻书。
这样温馨的气氛,在柚李的受伤入院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小降谷回来了一次,带走了他的东西,赤井秀一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最近几乎都不回来了,只有小诸伏为了照顾自己,还一直住在这里。
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声音,回荡在宽敞的别墅里,显得格外冷清。
好几次,萩原研二都想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小诸伏,虽然他们听不到自己说话,但用电脑键盘的话,同样能沟通,他有很多信息可以用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以他们之间的交情和信赖程度,小诸伏会相信的,他知道了,就等于小降谷知道了。
利用这具猫的身体,萩原研二可以帮助他们做到很多事,有他作保,两位同窗对柚李的信任度也能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利用他们身后警察厅和警视厅的力量,柚李能得到比现在好得多的保护……
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萩原研二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他变成猫那么久,父亲、姐姐、小阵平、班长……亲人和最亲密的朋友几乎都去见过,但没有人能听到他说话。
只有柚李可以。
只有柚李。
每一次想向小诸伏坦白,萩原研二都欲言又止,每次向键盘伸出前爪,又缩回。
他在恐惧,却不知道自己恐惧着这么。
直到有一次小诸伏又带他到医院看柚李,他短暂和小诸伏分开时,听到一个白头发老医生说:“椿博士已经没了,如果椿柚李也挺不过去,椿家就彻底没人了。”
萩原研二才猛然醒悟。
柚李是唯一能听到他说话的人,也是唯一知道他是萩原研二的人,如果他与别人建立起沟通渠道,让别人知道他是谁,柚李就不再是萩原研二与这个世界唯一的桥梁了。
他也就……没那么需要柚李了。
“哪怕柚李真的永远不再醒来,萩原研二依旧能活得很好”
他太过恐惧这一后果,以至于本能排斥这件毫无逻辑关系的事情。
小时候上文学课,老师在上面声情并茂的讲解《最后一片叶子》,萩原研二跟小阵平咬耳朵,说不明白患病的女主角为什么要把对生命的期许放在一棵已经开始枯萎的常春藤上,这是什么奇怪的脑回路……
现在他明白了。
……
世界少了谁都照常运转,燥热的夏天过去,树叶由绿变黄,被日渐寒冷的秋风卷落,天气一日日变冷,莱伊已经彻底不回别墅居住了,诸伏景光在任务中受了一次伤,脸色苍白地回来,用因为失血过多而颤抖的手给自己包扎,力竭躺倒在地毯上,陷入昏睡。
萩原研二咬住毛毯一角从床上扯下来给他盖好,自己也钻进去,在浓郁的血腥味和碘伏味道中,贴着他胸口卧下。
天气越来越冷了,柚李病房里的空调温度够吗,一直开空调,呼吸道会干燥吧,之前体检,医生说柚李有轻微的鼻中隔偏曲,要避免被.干冷空气刺激,否则凸起的那一块鼻中隔的粘膜容易受刺激导致流鼻血……
萩原研二听着同窗好友规律的心跳声,也缓缓睡去。
“叮咚~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已抵达东京羽田国际机场,机舱外温度12摄氏度53.6华氏度,湿度83%,雨天路面湿滑,下机时请注意脚下……”
经过一整晚的航行,乘客们都有些迫不及待地离开机舱,宫野志保等身边的过道空下来,才起身取下行李架上的登机箱,系好围巾,离开飞机。
威廉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走过栈桥,路过行李提取处的时,宫野志保没有停留,她没有托运行李,所有的资料都在随身移动硬盘里,衣服除了身上这套,只带了两件换洗的内衣裤和袜子,其他用品统统没带,20寸的登机箱中,是出国前姐姐求来的护身符,以及这几年陆续寄来的一些照片之类小物件,以及……
尤里亲手画的团扇,和女儿节娃娃。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应自己了。
没有任何征兆,尤里姐姐忽然失去了联系,电话打不通,邮件不回,不管她如何追问、吵闹还是哀求,都得不到任何回音。
如果她们只是普通人,宫野志保或许会猜测她的手机坏了,又忘了邮箱密码,或者恋情、工作不顺,想跟过去切割……
但宫野志保没法骗自己,她从小在组织中长大,太了解这里的人忽然失联意味着什么。
尤里姐姐,已经回不来了。
宫野志保心如刀绞。
威廉把她交给了一个壮汉,对方自称伏特加。
“大哥让我直接送你去研究所。”
对方的大哥应该就是负责管理自己的琴酒,听威廉他们说,本来东京这边的研究所都是朗姆先生管理,后来有一个代号琴酒的坑了朗姆一把,从他手里抢走了这间研究所的管理权,自己也一并换了人管。
宫野志保只觉得可笑,这个庞大而隐秘的跨国犯罪组织,原来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照样有派系斗争和兄弟阋墙。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不过是研究所里一件工具,对工具而言,握在谁手里并没有本质区别。
伏特加载着她从机场到了东京市内的一处崭新的建筑,电梯一路向下,在一个实验室中,她见到了之前被新闻报道坠海失踪的松下博士。
“这是那什么,ST细胞的发明人,是大哥让格瓦斯帮你抓回来的,以后你们合作,把BOSS要的技术研究出来。”
是STBP细胞。去年底发表在期刊上的生命科学领域颠覆性技术,后来这位还未毕业的松下博士在邮轮上被人目击坠海后,小保圆教授团队就无法再复现实验结果,这大半年来,关于STBP技术的质疑声越来越大……
原来是组织把团队中真正的发明人绑来了。
“格瓦斯,是谁?”听着这个与她了解的组织代号都画风不同的代号,宫野志保问到。
伏特加的脸短暂地僵硬了一瞬,语气变得冷硬:“你不用知道,不想死的话,也不要在别人尤其是大哥面前提起。”
组织里位高权重,需要避讳的高层么?宫野志保不再追问。
带她在实验室里逛了一圈,伏特加把她带到生活区:“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宫野志保对此并不意外,从松下博士比新闻中照片里白了许多的肤色就能看出来,这个研究所的人平日恐怕是没什么机会出去的。
就跟那些纯水机、超低温冰箱、超净工作台一样,他们只是工具。
“从现在开始,到天黑,是你们的时间。”伏特加将房卡交给她,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不等宫野志保刷卡,房门从内打开:“志保!”
宫野志保扑上去抱住是阔别数年的姐姐,泣不成声。
……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时,诸伏景光养好了伤,跟琴酒打过报告后,他搬离了前野原别墅。
“小二,你还有什么想带走的吗?”诸伏景光没有带走多少东西,像第一次走进白沙公寓时一样,只拎着一只帆布包。
萩原研二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冷冷清清的别墅,走向在玄关等他的诸伏景光。
门开了,一阵寒风吹进来,吹开了之前柚李随手放在换鞋凳上的一本文摘杂志:
爱你是我唯一重要的事,莱斯特小姐。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美·作家杰罗姆·大卫·塞林格《破碎故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