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祠堂阶前程幼让跟着侍从等在门外,独自穿过重廊到祠堂正厅,他正要推门而入的手却因为里面传来的对话突然顿住。
“你和何刃上过床了?”郑仪廉仰头看着程寒毅问。
程寒毅垂眸并没有回答。
“###############,嗯?”郑仪廉扶着腿站起身逼近程寒毅,神态几乎癫狂。
“韩玥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孩子,现在她小产,郑仪廉你现在不问问她怎么样吗?”程寒毅看着他冷肃地问。
“孩子?”郑仪廉嗤笑一声“是她想要,我根本没想要……”
程寒毅微微拧起眉心,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什么表情?怎么?”郑仪廉擦掉嘴角溢出的血沉声问“是失望吗?”
“她是你堂堂正正娶进门的妻子,你即便不喜欢她但起码应该给她该有的尊重。确实,我确实失望,只是失望你现在变得很……凉薄。”
“你这么难过会让我觉得你还喜欢我?”
“……你是四弟”我们之间闹得再难堪但也是同宗兄弟,没有血缘但有亲情责任的同宗兄弟。
“四弟?你还把我当兄弟?”郑仪廉嘲讽一笑“是上过床的兄弟吗?”
程寒毅眉头拧得更深,垂下眼帘,良久启唇缓缓道“如果我知道以后你会拿我喜欢过你这件当成戳我心口的刀子,我其实希望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你。”
“郑仪廉,我不后悔喜欢过你,以后也不会,只是觉得难过,难过我从前喜欢过的郑仪廉不见了。”
在我最爱你的时候,你为了权势和别人成婚,在我挣扎在世俗的唾弃里时,你温香软玉在怀。
北疆的风太烈,我终究不懂你的弯弯绕绕和权衡利弊。
程幼带着侍从匆匆离开祠堂。
李牧首和满满并肩躺在床上,听见开门的声音他警觉地睁开眼,见是程幼眼底的冷寂气息散去,只余下少有的温和。
“你怎么还没回去?”程幼坐在小几旁边倒了杯茶,心不在焉地抿着,抬眼看见李牧首皱眉问。
“今天不想回去……”
“你明天不上朝?”
“早些起。”李牧首走近,像是曾经刚满月的满满一样,格外粘人,伸手又将程幼抱在怀里闷声道。
程幼心乱如麻,伸手推了推他的手臂没推开也懒得再动。
似是察觉到了他异常的情绪,李牧首低声问“是有什么事吗?”
“……”程幼蹙着眉没说话,半晌抬眼对上他探究的视线,复又垂下眼帘。
“为什么不和我说?”李牧首颇理直气壮地问。
程幼笑出声,倏尔脸色一冷扭头看着他反问“和你说什么?”
“都可以,只要你说我都听。”
“我从前说的你听过一个字吗,李牧首?”
“对不起。”李牧首抱紧怀里人,许久后闷声说。
程幼看向床上熟睡的满满,突然想起齐煜川,心闷闷得疼了一下。
对不起……
如果很多事能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揭过就好了。
一觉天明,他醒来时李牧首早已离开,满满也被人抱去吃饭了。
他坐起来醒了困又突然想到四哥和大哥的事,一阵头疼。
不过还没等他想出对策,满满突如其来的一场病让他再顾不得其它。
可能是不适应帝京的天气,大夏天满满竟然起了一场热。
“乖,一会喝药就好了……”生了病的满满根本离不开程幼,一撒手就哭,程幼没办法只能整日抱着,撒一会手都不行。
李牧首进屋入眼便是程幼抱着啼哭不止的满满,皱着眉一脸疲倦的样子。
“还没退热吗?”李牧首摸了摸满满的额头问。
他一碰,满满扭头哭得更厉害,程幼蹙着眉小步侧过身轻轻拍着满满的背安抚。
“昨晚是退了,早上不知道为什么就又起来……”满满这次发热让程幼频繁想起上一世他中毒的事,心里有些烦躁。
“我带了魏太医,要不让他看看。”李牧首轻声商量。
“早上我父亲刚请苏太医看过,如果明天还起热,再让魏太医来看。”
“爹爹……”满满环着程幼的脖子哭得鼻尖通红,额头上还冒着细汗。
“爹爹在。”
满满还不会描述身体是怎么不舒服,只是小手摸着脑袋可怜巴巴地看着程幼小声哭。
程幼心疼地亲了亲他额头,心底越发烦躁。
“公子,药好了。”门外侍女带着要匆匆赶来。
“好”
程幼正准备去拿,一旁的李牧首倒一反往常先一步起身将药端了进来。
桌子上东西杂乱,又满满敷的帕子,温水的小泥炉、还有擦拭的软布,等李牧首再将药搁在上面,真是满满当当一桌子。
程幼扫了一眼,也没空收拾,他一手抱着满满,一手试药温。
药太烫了得放凉,李牧首伸手端起用汤匙不疾不徐地扬。
等到温度差不多,程幼先喝了一口,而后抱着怀里的满满坐好,准备给他喂药,但满满一闻见药味就扭头往他怀里躲,根本喂不了药。
“满满乖……”
“不喝!不喝!”满满哭得倒抽气,朝后急切地摆着小手喊。
“满满乖……”
“不喝!”
再等药都要凉了,程幼将他送到李牧首怀里坐好,端着碗靠近,轻轻掐着他的小下巴打算灌药。
满满哭着躲,软乎乎的小身体像泥鳅一样往下滑,他哭得厉害李牧首抱不敢抱,摁也不敢摁,皱起眉一脸无措地看着程幼。
“掐着他腋下,扶着他头别让他乱动。”程幼说着端着碗逼近“爹爹知道满满最厉害了,满满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等等满满喝完药,爹爹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吃奶汁角……”
“噗、咳……”满满哭着扑腾,药洒得比喝得还多。
“啊!”
满满一个挺身,将桌子上一壶滚烫的水猛得踢翻,程幼惊呼一声,下意识伸手护着他,都做好了被热水淋浇的准备,突然身形一晃,突然被李牧首紧张地揽进怀里,而那壶滚烫的热水则都一滴不漏地全都淋在李牧首胳膊上。
李牧首眉心微拧,程幼回过身,抱着满满放到床上,又折身连忙折回来看他身上的伤。
“先把袖封卸下来。”夏天衣服薄,这一壶滚烫的手浇上去,真得皮肉翻烂。
“没事”李牧首站起躲过他的动作,低眉道。
“?”程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抬眼看了他一眼,抿唇拽过他的胳膊。
李牧首退后一步,将手收在身侧,忍着疼仍只是说不必。
“如果不是在程家,我根本不会管你。”程幼不耐烦地说罢,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胳膊。
袖封卸下来,程幼将他衣袖上挽,看见他衣袖底下褶皱狰狞的皮肤瞳孔猛得一缩。
李牧首攥紧手,看着他惊恐又错愕的表情,下意识又想把胳膊藏起来。
程幼回过神,垂眸默不作声地舀起凉水往他胳膊上冲。
凉水浇到被烫得通红的皮肉上会疼得人牙根打颤,但李牧首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侧脸,连眉峰都没错一下,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
冲过凉水,降低皮肤表面温度,之后的事情就要等大夫来看,程幼做完这些转身把坐在床上哭闹的满满抱起来,不想去想却忍不住想起李牧首手腕恐怖的疤痕。
那伤痕很重,在刚开始的时候应该是深可见骨,后来结痂脱落,所以才形成蜈蚣般骇人的疤痕。
一年前,李牧首手腕还没有这样的疤痕,这不是平常的伤痕,像是被铁链锁起来后挣扎时留下的。
怎么可能?
程幼垂下眼,收回心绪,怜惜地摸了摸满满烧得热腾腾的小脸。
不时,曹太医来,小心翼翼给在外间的李牧首上过药,又给满满配了个糖丸,才被暗卫引着悄悄出府。
天色渐晚,满满烧退下,程幼松了口气。
“我看着他,你休息吧”李牧首轻声道。
程幼打了个哈欠,垂眼看了看他缠着纱布的手道“不用。”
说罢,他蹑手蹑脚起身吹灭了寝房的几盏蜡烛,放下帘子去外间。
李牧首跟在他后面,走路轻得像没有声音,程幼一回头不防被吓了一跳,而后面色一冷。
“是要做吗?”
半晌,程幼直视他淡淡问,修长分明的手解开衣带,露出上挺拔漂亮的上半身。
李牧首看着程幼毫无表情的脸,瞬间心如剑劈,鲜血淋漓。
“我很困了”程幼皱着眉看着一动不动的李牧首开口,话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是”李牧首摇了摇头,那一刻对上程幼毫无情绪的目光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程幼将衣服拢起,越过他去拿柜子里的换洗衣物。
夜色静谧,窗外黛墙月移影动。
黑暗中程幼盯着床顶,知道李牧首在看他,但没有回头,只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这几天因为照看满满没睡过一个好觉,眼底泛着乌青,虽然此刻心绪不宁但身体终究是太疲惫,闭上眼没一会就迷迷糊糊睡熟了。
等他睡着李牧首才敢偷偷将人拥进怀里,因为只是这个时候的程幼不会抗拒、不会冰冷地看着他。
他将脸埋进程幼的脖颈处,深深嗅他身上温暖干净的淡淡馨香,心却一抽一抽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