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安莱不好意思：“被你听到了。”
“没关系。”苏彬亦一笑, “很有趣。”
安莱小声说：“我不是有意那么说的，但是他太气人了。”
这是她故意露出的破绽，用来突破胶着的现状。
她一开始就给苏彬亦打电话, 又故意在诉苦后展露她恶劣报复的一面，将楚楚可怜、饱受欺凌的小白花人设撕破一个边角。
但苏彬亦毫无异样, 对她态度如常, 温和呵护。
就像是世界上每一个落魄的富家女, 被欺负之后都会变成小白花，然后在不为人知的时候，猛然咬人一口。
苏彬亦体贴安慰：“没关系, 我相信你, 一定不是有意的。”
见鬼了,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信不信。
安莱继续诉苦, 明艳的脸上为难又痛苦：“宋会长想赶我走……”
“没关系。”苏彬亦安慰，“我会保护你的。”
“谢谢你苏少。”安莱感动地看着他, 脸上纠结又难过, “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还想对我做出这种事。这次幸好你来了, 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下次万一联系不到你了，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以你想怎么办呢？”苏彬亦很上道地问, 和她肩并肩站在什么门口, 声音温和又稳定。
“我想……”安莱恶劣的心思上来了，柔弱微笑，“我们照张合照吧，亲密一点的那种, 这样下次万一他还想为难我, 我就可以用合照证明你罩着我。”
这理由扯得她自己都听不下去。
但是苏彬亦仿佛毫无察觉, 反而微微歪头，兴致勃勃地建议，“合照？当然可以了，要亲密一点的那种吗，你要不要去花园或者去商场，找个背景照照。”
安莱摇头：“不用。那么大费周章，现在就可……”
她的话中途截断，因为她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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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来的还有姜樱的喊声，“小安，你怎么在这里啊。”
姜樱从学生会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垂下的马尾一晃一晃，额头还沾着一点汗水，脸上的表情从埋怨变成了松一口气，亲昵地拍拍她的肩膀，“怎么跑出来了。”随后她才看到站在旁边的苏彬亦，呆了一下，也同样打了声招呼，“你好。”
“你好。”苏彬亦对她微笑随后开口解释，“她在这里，是因为……”
安莱：“因为里面太闷了。”
苏彬亦看了她一眼，眼中诧异，话未中断，自然地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对，我也正好来学生会办事。”
“哦，这样吗？”姜樱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语气充满怀疑，但也没多想。她将自己带出来的小册子，往安莱的方向一递，“这是我帮你问到的。我没有遇到会长，其他人告诉我说学生会的辅导老师，是只有内部人员可以享受的福利，不能外借。不过他们把非学生会老师的联系方式和名字给我了，说是可以直接联系补课。”
安莱接过小册，将上面的人名和电话匆匆看了一遍。
圣耶弗斯的学业极为严苛，严进严出，有些班级还有一定的挂科率。
于是为了避免中彩，圣耶弗斯诞生了私下辅导业务，不过这些‘辅导老师’大多是已毕业、快毕业的特招生。前学生居多，真老师较少。
“谢谢，辛苦啦。”
安莱合上手册，看了一眼首页上的宣传词，这是一份圣耶弗斯课后辅导业务的宣传单，数量众多的来自大四兼职的学长学姐，其中绝大多数是特招生，共同在学生活动中心申请了几个活动室，作为补习的地点。有照片，有姓名，有电话。
她的动作很慢，又慢又仔细，从封面开始，将这个页数不多的小册子，一页一页的看过去，任何角落的字句都没有放过，像是阅读，又像在斟酌，慢得让人不得不注意。
等她放下册子。
苏彬亦果然接话，“补课？”
他想到了之前短信聊天的内容。
安莱半真半假：“没错，谁叫我是中途转来的，错过太多课程了。不补课这学期肯定要挂科。”
苏彬亦接过小册子，翻了一会，眉眼上挑，露出感兴趣的弧度，“请什么老师，这些人其实未必靠谱，不过是收钱办事，套模子批量划重点，让人背书、做题罢了。不如自己来，你大可以利用好身边的资源。”
姜樱十分赞成，这句话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她一开始就觉得没必要请什么补习老师，她自己上阵就行，比什么人都靠谱，“我也觉得，你要利用好身边的资源。比如……”
苏彬亦合上小册：“我就可以教你。”
上钩了。
这简直不能够说是钓鱼了。
这鱼积极开朗，拍打水面主动往饵上咬。
姜樱的话戛然而止。
她困惑不解的目光，再次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多不好意思啊。”安莱故作推辞，柔弱感谢，“多麻烦你呀。”
“没关系，我不怕麻烦。”苏彬亦笑了起来，那张精致的脸上，笑容熠熠生辉。
姜樱瞳孔剧震。
她猛然间不知道意识到了什么，嘴巴越张越大，最后猛然闭上，如同突然上了油的齿轮，下线已久的某个感官忽然上线，半天只能吐出一个含义不明含义丰富的“啊”。
“我想起我突然有事，有点事，刚才学生会喊我回去搭把手，他们最近要组织一个学校的……活动。”姜樱声音恍惚，重复了一遍活动二字，逐渐变得坚定起来，“对，有个活动，特别需要我帮忙，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小安，抱歉，我现在不能陪你了，再见……”
说完向着学生会，留下两人一溜烟跑了。
苏彬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好奇：“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没必要。”安莱叹气，“告诉了也没有用，对我来说弊大于利，还不如就这样呢。”
“你对她真好。”
安莱面不改色：“我做人就是这样，拿真心换真心。”
苏彬亦笑了笑，对此不做评价，开始旧事重提，“你刚刚说要拍照的，既然要拍就要拍好的，在学校花园也太草率了，说服力也不强，你跟我一起出去吧。”
“顺便。”苏彬亦说，“正好我们还需要假扮情侣，在此期间一定完成了，也不错。”
他胡扯的能力也不差。
所谓的“假扮情侣”，目的是为了在东景明面前，表示苏彬亦不是她请来帮忙的托，让东景明相信、并断掉他继续实行强硬手段的念头。
现在人都出国了，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但她还是恍然大悟、脸色微变，像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还有这种事一样，惊讶地捂住嘴，“对、对，确实我差点都忘记了，还有这种事，正好可以和照片的事情一起办了。”
“跟我走吧。”苏彬亦说。
安莱上了车，被载往新开的综合体。
综合体从外观上面就美轮美奂、气势十足，整体颇高。因为是最近才修建的场所，所以直到进门开始，就能感到一种朝气蓬勃的崭新感，地面光滑可鉴，一楼没有天花板，向上看去是螺旋状的电梯和向上移动的人。
里面商场林立，密度颇高，各处摆满了随手可取的鲜花，被装在精美的编织篮里。中央的电子显示屏红字移动，告诉大家这些花可以随意拿走，唯一的要求是不能浪费。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的情侣颇多。
安莱一进门就感觉到某种微妙的氛围，仿佛空气都变成了粉红色。
“出门右拐有游乐园。5楼以上有电玩城、电影院、射击馆……”苏彬亦带她来到了六楼，“不过论起拍照地点，我觉得还是这里最合适。”
似锦的繁花铺满了整整一面的墙，连同旁边高大的白色斜形圆柱，以及部分地面。大红色玫瑰，将崭新地面和墙体晕染成一片鲜妍明丽的红，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仿佛要突破墙壁的界限扑面而来。
这显然是这个综合体最著名、最适合打卡的地方，许多情侣挽着手、肩并肩地依偎在一起，或自拍、或请人拍。空气中充斥着甜蜜的气息。
安莱甚至看到有人扛起了摄像机，摄像机对准了两个穿着校服的年轻女生，两人互相搂着肩膀，对着镜头嘻嘻哈哈地竖起两根手指：“真美。”
“这里参考了圣耶弗斯的月季墙。”苏彬亦说，“设计师为怎么呈现这幅场景，头疼了半个月有余，幸好成果不错。”
“原来这是你家开的，难怪你要带我来这里。”安莱先是震惊，然后感叹，“真的很好看。”
“谢谢你的夸奖。”苏彬亦笑了，对她眨眨眼，他的外貌耀眼，纵然戴了帽子，也遮掩不住那种引人注目的感觉。红色的发丝从他的帽檐中露出一点踪迹。
“我们等人少一点再去拍照吧，现在可以去附近的电玩城、或者电影院，你会打游戏吗？”
安莱摇头，又点头，“不知道算不算。”
苏彬亦扬了扬嘴角，“不管会不会，我们都可以去试试。”
综合体虽然刚刚开业，但是人流不小，而且很大一部分都是学生。苏彬亦也递给她一个帽子，安莱就学着他的样子，同样戴上棒球帽。
两人低调地在人群中穿行，没多久却被拦下——
人来人往中，有一个女生正拿着一杯可乐，一边喝一边逛，视线在经过他们时驻足，对着他们看了许久，很快走了过来对苏彬亦满脸兴奋，“你、你是苏彬亦吗？”
“我是。”苏彬亦习以为常地露出笑容，脸上没有任何被打扰到的情绪，一口应下。
“我刚刚看的电影里面就有你，电影其实挺一般的，但是你在里面真的很出色，我很喜欢你，应该可以算你的粉丝。这——”女生充满热情，看到了他们同色的帽子，“这是你的女朋友吗。”
苏彬亦眨了下眼，安莱饶有兴趣地等着他的回答。
苏彬亦并未立即回答，他和安莱对视了一眼，视线在她饱含期待的脸上凝固了一下，忽然弯了弯嘴角，安莱的心里顿起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其实——我也不确定，这个问题你应该问问这位小姐。”
粉丝的视线随即移到安莱身上。
这完全是祸水东引！他的口吻听起来，像是他单方面的一头热，沉醉在甜蜜而苦恼的期待中，等待着不知道是不是恋人的回答。配合着他的眼神，更像那么一回事。
安莱压低声音把问题踢回去：“其实我也不能确定。这个问题并不取决于我，应该取决于这位先生。”
苏彬亦叹气，笑容忧伤又甜蜜：“这位先生并不确定，所以想问一下这位小姐的意见。”
安莱柔弱叹气：“这个小姐的意见并不重要，所以想问问这位先生什么想法。”
苏彬亦说：“这位先生的想法很明白，不明白的是这位小姐的想法——”
安莱悲伤：“这位小姐的想法很明白，不明白的其实是自以为明白的这位先生的想法。”
两人踢皮球似地把问题来回踢了几次。
粉丝听的一头雾水，脑子逐渐绕晕，脸上热情的笑容都逐渐变得尴尬，感觉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试探性说，“抱歉……？”
“开玩笑的。”苏彬亦对粉丝发懵的脸笑了起来，他临时起意，“不要听我们瞎扯，对了，可以为我们拍照吗？”
粉丝立刻点头。
安莱挑了下眉，苏彬亦临时起意得十分随意，这里根本没有玫瑰墙，也没有任何浪漫标志，甚至旁边只是一个小型精品店。透明玻璃墙边的货架上，挂着许多精致的小物品，店内的台子上还有许多精致的耳环，项链等饰品，极具生活化的气息。
但她没有反驳，反正最终的目标只是拍个照片而已，不管是去哪里拍都是一样的。
安莱配合的跟他走进店内，这个小而美的精品店内此时恰好没什么人，他们和店家洽谈了几句，获得允许之后，停在货架前。
安莱随手拿起一个银色的小雏菊耳环：“我们应该摆什么姿势吗？”
苏彬亦跟在他身边，微笑地看着她，视线专注而认真，那张认真的脸，配上他的眼神，倒真的有那么点陷入爱河的味道：“你想摆什么姿势吗？我都可以一切看你。”
安莱换了一个镂空的玫瑰吊坠，提议：“要那种亲密却不过分亲密的姿势。”
要介于朋友与恋人之间，暧昧与纯洁之间，进可攻，退可守，进可以气宋朝瑞，退可以说‘这只是朋友拍照。’
“那你站在我旁边吧。”苏彬亦说，“靠近一点。”
安莱放下吊坠，站在苏彬亦旁边，肩膀微微挨着，但实际上又没有真正碰到，保持着似有若无的距离。
这种微妙的距离，很容易让人产生真正碰到的错觉，就像是一对真情侣在拍照片。拍完之后又听从粉丝的建议，拿起旁边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装成挑选的姿态抓拍了几张。
粉丝拍好了之后，把手机发给他们，她似乎已经认定了他们是情侣，遗憾中不乏八卦，“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会公开吗。”
苏彬亦笑容满面：“在一起八年了、会公开，等到足够的时机就会向大家宣布。”
粉丝惊叹：“不怕影响事业吗？”
苏彬亦叹息，笑容稍稍黯淡：“其实还好，但是我的事业心其实没有那么强，我认为真正重要的是身边的爱人和朋友。因为我们恋爱的经历真的很坎坷，8年、足有6次分手，我受够了，再也受不了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安莱总算知道什么叫睁眼说瞎话。
她听着苏彬亦在她面前胡言乱语，他表情淡定，却几乎已经压抑不住声音里的促狭，和满满的要溢出来的笑意。
而在粉丝看向她时，安莱为了配合他，不得不摆出那种：没错，他说的全是真的就是那样，事情完全如此的表情。
粉丝“哇”了一声，一脸知道重大新闻的表现，饱含着对这对情侣的祝福，拍着胸口说，“相信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这个突发情况，成为了今天以拍照为主题的出行里，最大的意外。
直到两人吃晚餐的时候，想起这一节，苏彬亦的脸上仍然忍不住露出笑容，“你当时和那个女孩的表情都很有趣，太好玩了……我就要这些，谢谢。”
他将点好的菜单交给服务员。
安莱学着他的样子，看了一会儿菜单。他们这次来到了附近的奥冷餐厅，餐厅的色调以蓝色为助，十分帮助克制食欲。摆上来的瓷白的碟子里，每份均食物稀少，但全都精美如艺术品。
菜单上面是奥冷语，后面缀着翻译。
安莱跟着点了几道，放下菜单，跟着笑了一会儿。
才重新捡起经过今天，已经破破烂烂的小白花人设，提起正事，“苏少说了要给我补习是真的吗，其实我不用这样麻烦你的，请一些那些虽然收钱办事还不一定靠谱，但肯定能够带我通过考试的老师就够了。”
“要的。”苏彬亦目光专注地看着她，“话一出口，我就从来没有想过收回，我通常来说不爱说谎，虽然算不上说到做到，当下的决定一定会去做。”
安莱欲拒还迎，“但是，这件事情真的没有必要，我不需要这样了，太打扰你的时间了。而且今天这样……”
“哪样？”
安莱喝了一口冰饮，润了润喉咙才继续往下说，“就，在你粉丝面前那样说，那样胡说八道，虽然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但是粉丝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引起一些误会。要是传开了，对你的事业也不好。”
苏彬亦认真地看着她，笑容不变，用那种称赞但完全不打算改变的口吻说，“你说的很有道理。”
安莱和他对视几眼，移开目光，仿佛被他灼人的视线烫伤。
“其实我刚刚就想提的，别这样看我了。虽然我知道你，但是别人不知道。围观者——就像刚刚那个粉丝一样，可能会产生一些误会……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风流债了。”
安莱遮着脸，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这样容易让人误解的。你看人的眼神可以稍稍收敛一点。”
“什么误解？”
“误解一些不存在的事。比如说我们是情侣啦，比如说我们存在着一些实际上并不存在的不相当关系啦。”
安莱开玩笑，“比如说你喜欢我。”
苏彬亦说：“如果说那不是误解呢。”
安莱微怔，“什么？”
“不然你怎么定义我今天的行为。我把你邀出来，我们一起拍照，一起去游乐园坐过山车、去了射击馆体验射击、还一起看了一场电影——那居然还是我演的。”苏彬亦幽默地说，“天，光是说出口这件事就让我足够尴尬了，更别提那电影，还挺一般的。”
“其实电影还行……我以为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互帮互助……”安莱呐呐说，“我以为这是个误会。”
“如果我说那不是误解呢。”苏彬亦重复。
他的笑容依旧灿烂，每一根红色发丝都妥帖待在应在的位置，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嘴角上扬，表情舒展，一瞬间耀眼得让人难以直视。
漆黑的瞳孔里闪动着兴味的光，那毫无疑问是感兴趣的表情。
他居然有可能不是演的！
安莱伪装小白花的表情都有些绑不住了，难以置信如同潮水一般涌来，随后是怪异感，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椎骨向上攀爬。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