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硝烟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半空中应声而落。
贺琅稳稳地举着枪,枪口锁死掉在地上那一动不动的鸟类,然后走近它,抽出匕首插碎其脑袋。
“车上没有隔离袋了。”宋霖走到他身后。
“没有就算了,我已经标记了地点,会有人来收的。”贺琅站起来,他真想吐一口浊气,但永远失去了这种机会,“除非在这之前,谁想找死把它拿回去拔毛吃了。”
“或者清除感染体的小队遭遇了不测。”宋霖悠悠补了一句。贺琅倏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宋霖轻笑一声:“我说错了吗?我刚刚就和你说过,水源已经被污染,就算你和清除小队现在把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打光,这个城市依旧会彻底沦丧……最迟两天。”
“供水不是只有一条线路,刚刚那个消防栓只能代表一部分管网……”贺琅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但他渐渐自己收了声。因为即便他不愿相信,却也清楚地明白,情况就是宋霖说的这么严重。
一路开车过来,他们已经“处理”了十数个被感染、且已经发作的人,打死了十个隔离袋都装不完的动物感染体,城市的沦陷速度可见一斑。更令贺琅忧虑的是,这个城市已经变成了信息孤岛。在这里“处理”了两个感染体,开车走了五分钟,那里的人们又还像没事人似的出来找吃找喝。等到他们看到危险意识到要跑的时候,恐怕已经晚了。
更可怕的是,或许是感染体出逃和前几天下大暴雨的原因,水源受到了污染。
贺琅是在车上听到这个消息的,当时吓得他一下踩死了刹车,刺耳的声音贯穿整个街道。宋霖庆幸自己系了安全带,不然他能被这个粗暴的男人甩飞出去!
但宋霖还没打来及抱怨,贺琅就吼道:“你他妈疯了?!我看着你刚刚舔那些水了!现在和我说那水被污染了,你是不是一天不找死你就不舒服?!”
宋霖本来就精神不济,揉了揉太阳穴道:“别吵吵……我心里有数。”
“你心里有数,我看你是小时候被打得少了。”贺琅恨得要命,他恨不能现在就把宋霖送到老爷子的地方去。可宋霖又说得没错,眼下要说谁对感染体的感知最强,只有他自己了。
宋霖皱着眉回了一句:“我妈本来就死了,要你提醒我?”
“……草!”贺琅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只能暗骂一声,继续开车。
于是越来越多的感染动物,越来越多的被感染的人。贺琅原本怕堵才挑的边缘一些的道路,现在连这些地方也是这种状况,简直令人不敢想象市中心如何危机四伏。
宋霖只插了最初的那条狗和没来得及站起来的感染者,之后一路只负责放哨和拿袋子,袋子没了就连车都不下了;贺琅则在弹药消耗了一半之后,也不再随便看到感染动物或人类就下车去打了。
最初那个装狗的袋子也被宋霖扔了出去。感染体已经多得打死只能扔在原地,他们带着这条狗已经没有意义,何况宋霖又不是喜欢腐臭味的人。
贺琅边和老爷子那边汇报城里的情况,边提醒他们一定要做好水源的检测。越野车开过小半个城市,绕了两条完全堵死的路,终于再次开进了目标女孩的小区。
依旧是贺琅下车上楼,宋霖留守。这次贺琅的手机里准备了好几段感染者视频,新鲜出炉效果拔群,希望能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宋霖闭眼休息了快一小时,贺琅才臭着一张脸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大行李箱。后面跟着一个十七八的姑娘,姑娘梳着马尾背着一个大包,手里还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宋霖都不用连通贺琅的意识,直接从男人脸上就能读出“大麻烦”几个字。
贺琅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的时候,那姑娘打开车后座正要上车,看见车里还有一个人,顿时一愣。
宋霖没有和他们打招呼的心思,目光冷冷划过后视镜上的倒影,闭上眼继续假寐。姑娘正是你不爱理我我也不理你的年纪,很快错开目光。倒是那个小男孩,一上车就扒到了前座中间,看着宋霖:“哥哥你是谁呀?”
“别吵他,让他休息。”贺琅打开驾驶座的门,上了车,“坐好,后排也系好安全带,飞出去的我不负责捡回来。”
这倒是句实话。照贺琅的脾气,一脚刹车分分钟把小男孩甩出去。
孩子好像有点怵贺琅,一下就缩回去了,小姑娘皱了皱眉道:“你凶什么?你这没有儿童座椅,系安全带有什么用?”
“范小姐,我帮你带他已经仁至义尽,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我不是你的保姆。”贺琅检查了一下宋霖身上的安全带,趁机凑在他耳边问,“他们说这几天都喝的桶装纯净水,你看他们确实没问题?”
宋霖动都没动一下,只在意识里回道:没问题。
贺琅松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启动车辆,浑然不觉他侧头凑到宋霖耳边又一触即离的模样多引人遐想。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姑娘:“孩子是你要带的,你自己看好。”
“这孩子的父母去医院前,亲手把他交给我拜托照顾,我当然要带着他。”姓范的姑娘没办法,只得给孩子系中间座的安全带,“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军人,一点爱心都没有……”
贺琅嗤笑一声:“不好意思,刚被革职,您可赶巧了。”
“什么!爷爷明明说……”
“父母去医院了?”宋霖忽然睁开眼,目光通过后视镜盯着那孩子,“什么原因?发热?”
他的目光冰冷且带着浓浓的审视意味,小男孩被吓得瑟缩了一下,瘪嘴就要哭出来。姑娘赶紧安慰地拍拍他,又看向宋霖:“你想说什么?他父母可能被感染了吗?我看你脸色苍白精神不济的样子,才更像被感染的吧!”
“范诺恩!”开着车的贺琅厉声警告,“嘴巴放干净点!”
“你凶什么凶!”女孩梗着脖子反驳道,“他能说我就不能说吗!”
“呜哇——!”小男孩一下放声大哭起来。本来他被贺琅吓懵了,可女孩的声音像是给了他勇气,他一下就把自己的委屈全宣泄了出来。
“你看!就是你吓的!”范诺恩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找出纸巾给小男孩擦脸,还曼声安慰。然而她越安慰,小男孩哭得越厉害。高频音让贺琅忍不住紧紧皱起眉头,宋霖却还挺悠闲自得,一副看好戏的眼神。
“别哭了别哭了……”范诺恩说是照顾男孩,可她一个未成年哪里有经验,只得又从包里掏东西,“我们吃块巧克力好不好?”
小男孩不理她,径直哭道:“我要妈妈!我要爸爸!呜呜呜……”
宋霖张了张嘴,正要说点什么,贺琅立马空出一只手来捂住他的嘴:“别说,祖宗,求你闭嘴。”
刚才开始一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绝对是要说“你爸妈已经变丧尸了”这种吓人的话啊!
小男孩好像铁了心要前排两个人服软,范诺恩说什么都不管用,只知道嚎要见父母。可想见父母谈何容易,他父母去了医院,而医院,只怕是最早沦为人间地狱的地方。
只要想象一下这几天有多少发热患者、被咬伤的病人往那里跑,贺琅就绝对不会去冒险。
他一个人是无所谓,可看看这一车的女人孩子!外加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祖宗!
范诺恩当然也知道不可能,只能软声劝着,拼命转移话题。她是太小看了一个孩子的战斗力,只以为平板电脑和手机拿出来了,就能像昨晚一样让他自己玩儿去。然而男孩一把就摔了这些最喜欢的“游戏机“,坚持要见父母。
范诺恩也有点上火了,她又不好对着男孩发脾气,只能看向前座:“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贺琅冷酷地回了四个字:“爱莫能助。”
小男孩嚎着要见父母,哭得直抽抽,范诺恩又急又烦:“要么就拐去一趟医院吧?”
贺琅冷笑道:“到医院门口就把他扔那,是吗?”
“瞎说什么!”范诺恩道,“就去看一眼,就一眼,马上就走不就行了?”
“看一眼?”贺琅敲了敲左手边的车窗,“范小姐,你看看街边那几个人。”
范诺恩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去,却见是有三个男女,佝偻着背在街上慢慢游荡。越野车经过时发出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主意,他们就转过身来,直勾勾盯着越野车的方向。纵使最短直线距离也有五六米,范诺恩依旧被他们盯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够了吗,范小姐?”贺琅嗤笑道,“医院应该也都是这种东西,就不用舍近求远去看了。”
小男孩不知其中的严重性,依旧哭着要父母。范诺恩想了好几分钟,眼看离医院越来越远了,咬牙道:“去转一趟,就去转一趟!”
贺琅这回充耳不闻了。
若是范诺恩和他们一样不再理会男孩,或许他还会慢慢停下来,然而范诺恩只知道哄,哄得没效果了还渐渐带上一些不耐烦。小男孩像是吃定了她,不光尖叫嚎哭,还动不动摔东西。范诺恩被他砸得不由得尖叫了一声,他也肆无忌惮地继续砸。
范诺恩明白自己是惹了个大麻烦,但人是她带来的,她不可能直接扔下车去,骑虎难下。
宋霖忽然悠悠开口道:“去医院……也不是不可以。”
这他妈也是个麻烦精!贺琅喝道:“你闭嘴!”
“不过不是免费的。”宋霖根本当贺琅的话是耳边风,只说道,“范博士要我们来带范小姐,也是付出过代价的。现在范小姐委托我们去医院,不知你打算用什么做交换?”
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听到“交换”“代价”这种词,第一反应是什么?反正范诺恩立刻警惕地缩了缩身体:“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宋霖刻意用轻蔑的视线扫了她一眼,“范小姐把项链给我,我们就去医院门口转一圈,如何?”
范诺恩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项链坠子:“不行!这是我外婆给我的,凭什么……”
刚刚哭声渐小的男孩又嚎起来。
范诺恩焦头烂额,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句:“别哭了!”
男孩顿了顿,继续,完全不怕她。范诺恩错过了和他立威的最好时期,男孩察觉她就是个纸老虎,她现在什么态度都不好使。
范诺恩心里发狠,一把拽下自己的项链扔到前排的宋霖身上:“给你!去医院!”
就当是交学费了!白眼狼!
男孩明白事情有了转机,渐渐止了哭声。他还当这几个大人终于被自己“驯服”了,就像自己的父母一样。然而,就连他以为最吃定的范诺恩,也已经决定不再哄着他。
叛逆期的少女,爱来得快,恨来得也快。
宋霖对着光看了看那个吊坠,连通贺琅的意识道:去医院。
贺琅真想停车揍他一顿:你说去就去?!医院那么多发热病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毒死你!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宋霖收了项链:况且想看这个城市到底感染到什么状况,去医院看一眼是很好的选择。
但是……
你自己走,还是我帮你走?
“草……!”贺琅忍不住骂了一声,他烦透了后座上两个烦人鬼,更恨旁边这个瞎指挥的祖宗。宋霖和后座的熊孩子有什么区别?区别就是他不用哭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你不答应他,他有得是办法叫你去做!
贺琅狠狠盯着后视镜里的少女:“你能保证那个小鬼只是想看一眼?不会想下车去找父母?先说好,管丢不管捡。”
范诺恩的脸色也很不好:“绝无二话。”
到了这时,小男孩才察觉到他原本以为能任意指挥的人,好像开始对他不理不睬了。
他打着嗝扯了扯范诺恩的袖子:“姐……嗝,姐姐?”
范诺恩手上一用力,抽回了自己的衣袖。
越野车在双黄线上直接掉头,恰好贺琅的电话响起,是沈顾来电话问在哪里碰头。
“第三医院!”贺琅的回话语气如要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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