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榆下意识低头看去。
便利店里面装有空调, 他虽然穿得不多，而且是低领的，但因为体感温度很暖和, 一直没有发现。
直到秋思凡这样说，程榆这才注意到衣服上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崩了一颗, 露出清瘦雪白的锁骨来。
羊脂玉般，白的晃眼。
秋思凡眉头皱了皱：“都几岁的人了，还会不会好好穿衣服吗，大冷天的扣子不扣紧是想感冒？还是说你学坏了, 故意不好好穿？”
这是有点生气了。
从声音里能听得出压抑着火气。
程榆被秋思凡这样面对面教训一顿，头脑恍惚了片刻。
……他只是一颗小纽扣没扣好而已，怎么有种好像犯了天大的错事的既视感？
而且他也不是故意不扣的啊, 没看见纽扣缺了一颗吗？
被误会程榆也有些不高兴了，丝毫不甘弱势地仰起脖子, 迎上那双黑如点墨的眼眸, 无声地瞪向秋思凡。
瞪了大约有十几秒钟。
就在秋思凡身上气势开始变得强烈, 眉头也皱得更加深时，程榆的眼神却一下子弱下来。
不仅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睫毛轻颤, 还伸手轻轻扯了扯他袖子，状似撒娇。
“我没有, 我不是故意的。”
犹若一捧棉花, 出乎意料的温软。
秋思凡心脏抽了一下：“……”
操, 这他妈谁顶得住？
而收银小姑娘从一开始满脸怨念, 到后来神情出现松动。现下又看到他俩这番暧昧的小动作, 人都有点懵。
“你、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光是这两人的言行举止, 就能看出他们关系不简单。
果不其然, 后面那位个子更高一点的男生瞥她一眼，然后冷冷举起胳膊，将十指紧扣的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直接证明她的擦测没有错。
“你说呢？”秋思凡轻嗤一声，“都这样了，不是情侣还能是什么关系，夫夫？”
没等小姑娘尴尬开口，他自己就先补了一句：“你硬要这么想也可以，没差。”
“……”终于意识到是误会，小姑娘脸蛋瞬间涨红，连声道了好几次歉，还有些浑浑噩噩地呢喃，“原来，原来你们才是一对……”
脑袋猛地抬起：“那楚哥哥他——”
“毫无关系，再问就是有仇。”
一触及这个名字，男生脸色能立刻黑下来，整个人都煞气弥散。
无意识就去看身边的人这个行为，将极强的占有欲体现得淋漓尽致。
程榆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能点头默认。
收银员小姑娘大受震惊，话说一半脑抽地说了句：“原来是这样，祝你们新婚快乐！”
程榆：“……？？？”
你再说一遍，新什么？
后面排队的人已经等得快不耐烦了。秋思凡憋着笑说了句多谢，提醒小姑娘赶紧把账结了。
程榆震惊脸转向他。
谢什么？！
秋思凡假装没有看到，唇角残留的那点儿弧度却暴露了他的心思。利索地结完账，他还维持与程榆十指相扣的姿势，将人牵出了便利店。
而刚跨出店门，程榆就感受到对方的手一松——
秋思凡松开了他。
脚步一停，还没来得及想出这股突如其来的落差感到底是什么，程榆眼前视野陡然变黑，什么东西？！
抬手将落在头顶的物什拽下来，低头定睛一看，就愣住了，这是……秋思凡的外套。
“赶紧穿上，你要是感冒了，倒霉的可不止你一个。”大概是发现他遗落了纽扣，并非故意不好好穿，男生的语气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强势。
从眼神中看，甚至还有那么点温柔。
见程榆不动作，一副没缓过来的模样，秋思凡也不催促，上前亲自为他披好外套。
等到脸颊被微凉的指腹轻轻蹭过，连口罩都是秋思凡给他戴上的，程榆一下子回过神，浅褐色的眸盯住他，半晌才开口：“……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那么快？”
他明明记得秋思凡是从剧组那儿绕来的，照理说应该要比自己晚个半小时左右。
原本还笃定这小家伙开口第一句，必定是质问他刚才在店里为什么要那么说，谁知居然更加在意这件事。
秋思凡道：“我飙车来的。”只要飙得够快，警车就追不上我。
程榆怔了怔，情绪少有地被激起来：“……你这样是在犯法！”
“嗯，是不对，可这不是不舍得让你多等吗？回去后我就去交警部分交罚款自首。”秋思凡误以为他是正义感作祟，笑着在他头顶上轻揉了一把，温声道，“你以后考驾照买了车，可不允许飙车，这太危险了。”
啪地重重打开他的手，“原来你也知道危险？！那你还——”
程榆话戛然而止。
在这片秒的安静中，秋思凡似是察觉到什么，漆黑的眼眸闪动了下。
意识到自己生气，居然是因为担心对方，程榆略显别扭地偏开脸，话锋转开：“我以后才不考驾照不买车。”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都红了，要多不自然有多不自然。
隐隐觉得连续这么多天的温水煮青蛙起效果了，秋思凡还没说话，程榆先被他异常灼热的目光吓到，诧异望向他：“……干嘛，我不想考驾照不买车有什么问题吗？”
沉默好一会儿，“当然没有问题，以后你想干什么我都依你。”
秋思凡漆黑的眸意味深长，轻声说：“我有驾照和车就行。”
以后我能拥有的东西都会是你的。
没理解这两者间有什么关联，只见秋思凡对飙车一事怎么敷衍怎么来，没有任何反省的意思。典型的下次还敢，程榆一时间又气又懵逼，而他一气起来就想跟人划清界限，掏出购物袋里小票。
“多少钱？我给你转过去，正好我也快杀青了，拿到片酬很快就可以和你分……啊！秋思凡，你掐我干嘛？！”
被掐的腰肢那块儿肉又酸又麻，程榆原本就是比较敏感怕疼的体质，登时眼泪都差点飙出来。
“你想干什么我都依你，你的所有要求我也都会考虑，但唯独这个——”
耳廓突然被一阵热气扫过。
“……”程榆：“！！！”
他居然在自己耳朵边吹气？！
耳朵那块皮肤肉眼可见地变红，程榆浑身上下都要冒烟了，绷着身形一动不敢动。秋思凡小声警告：“你想都不要想。”
*
游乐场很大，到了夜晚人也很多，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当从好几个挂满彩灯的游戏设施上看到与万圣节相关主题，程榆才突然意识到今天是万圣节。
据说每逢万圣节都会添增许多有趣的活动项目。难怪除了看电影，秋思凡还提出要来游乐场，原来是还有这样一层原因。
“想玩什么？”其实秋思凡对游乐场没兴趣，提出来这只是因为对这场约会上心，赶赶节日气氛。能和身边这个人待一起，他就足够感到满足了。
“都可以，随便吧。”程榆闻言抬起头，远处过山车巨大的影子闯入视线。短暂的思考后，他手伸出去指了指，改口道，“……想坐这个。”
希望狂风能把他不清醒的脑子吹得清醒些。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秋思凡不由想到自己接替身戏时，程榆在拍打戏时面对悬崖高空时的反应。
“一来就这么刺激？”他有些意外，“真的不怕？”
程榆斩钉截铁：“不在怕的！”
“嗯，看得出你很有底气。”和表现出来的镇定自若不一样，少年明确是在害羞着。秋思凡将他无意识摸耳朵的行为尽收眼底，笑笑没拆穿，“我们榆榆真勇敢。”
这下不止耳朵，脸也红了：“别叫我榆榆。”
秋思凡哦了声，又笑了：“宝贝真勇敢，你最厉害了。”
“……”
从云霄飞车上下来以后，程榆整颗脑袋都还是热的。他一边和秋思凡漫无目的地走，一边低着头沉默地反省，只是耳边被吹口气就受不了了，是不是太过纯情了？
对比起来秋思凡则一脸坦然……怪自己不会撩拨人咯就是说？
想着想着不禁有些郁闷。清瘦高挑的身形隐藏在宽大的厚外套底下，少年微微耸起肩，下半张脸缩进外套里面。
注意到四周其他人有意无意往这瞥的视线，程榆闷闷地询问：“我现在看上去是不是特别像一只鸵鸟？”
音量轻地像是蚊子哼哼。
秋思凡侧头瞧他一眼。
入眼的就是他有好好穿自己外套的画面，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在这时候确实有感受到一股满足感。
“不像。”
“嗯……亏你还有那么点儿良——”心字没来得及说出口。
“这哪里像骆驼？”唇角轻扯，只听对方笑了笑说，“明明是一只肥鸡。”
此时正好有两名女生与他俩擦肩而过，听清秋思凡的直男发言，皆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然后找补似的拼命捂住嘴。
“那两个帅哥听不见了吧？”
“啊啊啊毒舌霸总温软秘书，好有爱啊！”
走远后还隐隐能听到她们激动难掩的尖叫声。
程榆：“……”
程榆心说我还能听得见，未来影视界没有你们写的剧本我不演。
*
隔了不知道多久后，秋思凡一边走边往身旁看去，突然咦了一声，似乎才注意到的样子：“耳朵不红了？”
口罩下嘴角微压，程榆声调没有起伏地说：“……感谢你。”
心动的感觉在听到那声“肥鸡”后早散了个干净。
来游乐场玩最怕的就是要玩的项目人为满患排不上队，所以秋思凡和程榆都奔着人烟稀少的地方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就快要到电影开幕的时辰，秋思凡抬腕看了眼表，说道：“应该还能再玩一个项目。挑个你感兴趣却一直没能排到队的玩，等结束后，差不多也可以出发前往下一个地点。”
程榆颔首，心想过山车和旋转木马，刺激的和佛系的都玩过一遍了，游乐场里面能玩的似乎也就这些，好像没什么可以玩的了。
“今天不是万圣节吗，不如趁着剩下的时间，我们去和打扮成鬼的工作人员合个照？”程榆礼貌地征询意见，“你觉得这个建议怎么样？”
秋思凡自然没有意见，他还说了声“可以”。
分明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象，偏偏程榆就是隐约觉得他好像有那么点心不在焉，且目光时不时瞥向自己手腕，仿佛要从他腕部上看出个什么东西来。
程榆伸出手来回看了看，“我手上有沾到什么吗？”
整只手都很干净，白皙如雪，一点奇怪的东西都没沾到。
秋思凡沉默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去玩鬼屋？”他问。
鬼屋里面扮鬼的工作人员才多，征求合拍的话大几率也都不会被拒绝。
说来好笑，明明提出要和鬼合拍的是他自己，可秋思凡一建议去玩鬼屋，程榆却开始犹豫不决了，甚至还萌生了退缩的念头。
鬼屋里面，都是很黑的吧？
光是想想，隐约就有一种空气被剥夺的窒息感浮上心尖。掌心出了薄薄一层冷汗，正当程榆绞尽脑汁整理着措辞，心想该怎么把这话题拐过去，秋思凡自己就率先pass掉了。
男生神色和语气都是漫不经心的。
“鬼屋排队的人太多，还是就在这附近找游荡鬼和流浪鬼合拍吧。”
话说到这，程榆被一双胳膊从两侧轻轻环住。秋思凡毫无预兆地就来拥抱他，熟悉的气息蹭一下靠近。
清清浅浅的，薄荷的香气。
感受到这份拥抱里的珍惜意味，少年慢半拍地眨了眨眼。
见他没有挣扎迹象，浅褐色的眼眸安静地看过来。秋思凡反应过来一停顿，唇角勾起慢慢地笑了，“在这之前，我们先来合拍一张？”
*
作者有话要说：
凡爷：我这么温柔，你为什么还，不，动，心！（抓狂挠墙状如疯狗）
小榆os：他犯病的样子，好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