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半个小时之前, 秋思凡就发过微信问他出门了没有，并在得不到回复后拨过来好几通来电。
当时程榆正在拍戏，手机被调成静音模式, 扔在换下的衣服兜里嗡嗡振动。即便周围不断有工作人员和演员经过，也没有人注意到过。
一经程璟彦提醒, 程榆才倏地想起来要先联系对方。
于是捞起衣服冲进试衣间，看到微信里铺天盖地的未读消息以及未接来电，程榆内心一凉，心说完了完了, 主角攻要失控了。
预感初吻……第二个吻即将告急，剧组的衣服一经换下，程榆甚至来不及穿戴整齐, 推开试衣间门就阵风儿似的，头也不回地跑出去。还是在身后程璟彦的提醒下, 才改用肩膀去夹手机, 用腾出来的双手去系上衣扣子。
“衣服穿穿好, 别给冻着了！”
“知道了！”
一阵手忙脚乱后，程榆在路边拦下辆车, 向司机快速报了一段地址后, 刚啪地关上门，那边的电话就接通了。
接通以后, 对面并没有说话。就连他接连说了好几次“喂”、“在吗”和秋思凡的名字, 都没有得到回应。
奇怪了, 秋思凡怎么不说话？
在程榆认为他多半是因为自己不回消息而生气, 正琢磨着还能不能抢救一下, 对面却在这时说话了。
“程榆。”秋思凡忽然喊他一声, 声音不知为何冷冰冰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上热搜了？”
热搜？什么热搜？
程榆一愣，隐约觉得事态不太对，他对秋思凡说“等我一下”，然后退出界面切换到另一个软件，小圆圈转啊转，硬生生卡了两分钟才登入进微博。
页面一加载出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带有他和楚翎寒的名字出现在热搜榜上，附带极显眼“热”字。程榆大脑当场宕机了一秒，算是明白今晚微博为什么这么卡，以及秋思凡声音为什么听上去会不对劲了。
因为首居热搜前三条便是：
#寒榆互动好甜#
#《踏仙》剧组探班，见证超绝cp感#
#楚翎寒为程榆发火#
里面还附带一张两人在化妆间里说话的配图。评论区早被刷爆了。
不过幸好楚翎寒很多都是理智粉，没什么特别激烈的言论，仅有少数黑粉在骂，但很快也都被公关处理掉了。
乃至于无数[不信谣不传谣]里，只要有一条画风迥异的热评被顶上去，便会异常显眼。更别说发po的还是《踏仙》剧组官博V了，点赞转发数分分钟破百万：【俊美温和与清丽隽秀，成熟和朝气，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在这张抓拍上却融合得恰当好处。平心而论，确实挺有cp感的……感谢大家支持，也请大家今后继续多多的关注作品哦。】
既是中规中矩地阐述事实，也是在做变相的宣传。程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算是导演组为他翘班降下的惩罚吗？
“你现在身边有谁？还和那什么楚的在一起？”而另一边，秋思凡已经快被醋死了，程榆能听到他那边发出咯吱咯吱的磨牙声，以及驾车飞驰的动静……嗯？驾车飞驰的动静？
“没有，我没有和他在一起。”程榆说完，有些好奇他开车干什么，没准也迟到了还在半路上？
这一想法刚冒出来，就被秋思凡用凉凉的嗓音说出来的话语给打消了：“出来，我把车开到你们剧组附近了。”
透过车窗遥遥一望，又顿了顿：“我还看见你哥了。”
得，这是还过来逮人了。
程榆有点震惊。盯着二十分钟前那条[不回复？那我来找你了]的微信不知所措半晌，最终弱声弱气地说：“我人已经出来了，现在高速公路上，需要我让司机调头过来找你吗？”
国庆放假那会儿秋思凡迟到，程榆都快气冒烟了，所以他特别清楚被人放鸽子是什么样的感受。
而当时有多气愤，这会儿就有多愧疚。
手机那头的人没有回应。须臾，程榆隐约觉得秋思凡似乎在和谁说话，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略显模糊。程榆认真听了会儿，实在听不清后便放弃了，抬头道：“不好意思司机师傅，麻烦调一下——”
“头”字尾音尚未落下，就被秋思凡用略带沙哑的声音打断了。
“不用，就去约定好的地方等我。”
车引擎声响彻而起。
刚从程璟彦那里得知程榆说要为他翘班的事，秋思凡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这小家伙，是怎么做到把那么叛逆的事情都说的这样可爱？嘴角无法抑制地扬了扬。除此之外，秋思凡还察觉到，程榆似乎还挺怕他误会的，连着解释好几句他和楚翎寒不是那样的关系，因为说的太快，好几次都还差点咬到舌头。
“这么着急解释，怕我误会？”程榆听出他话里调侃的意味，道：“你都说是误会了，那你还——”还那么冷冰冰的语气。
“一开始不知道，听你哥说了后就知道了。”不知道有意无意，秋思凡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下，“一个从来没逃过课的好学生，头次翘班是为了我？”
程榆并没有否认。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程璟彦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是去赴秋思凡的约，以及有没有说什么无关紧要，奇奇怪怪的话吧？！
这边接连嗯嗯嗯地敷衍着，那边秋思凡握着手机没再说话，眼神却闪动。
这小傻瓜，没发现自己露馅了吗？
忘记自己那些个逃课、大晚上翻墙出去就为了勾搭男人的光辉岁月了吗？
连秋思凡这样的校霸，有时候都叹服于那份宁愿冒着被处分的风险，也要翻墙找男人的执着心。
而正以为如此，他对程榆才无论如何喜欢不起来。即便当初他亲口承诺过，会永远喜欢他、守护他。
但那时候，他居然也没有感受到违和，没在程榆身上产生过怀疑的心思。直到他脑海里熟悉的少年再度出现在视野里——
出现在那个逆着光的楼道口。
……不管怎么说，回来了就好。浓密长睫在冷白的皮肤上打下淡淡层阴翳，同时，秋思凡也在后怕：“不准再一声不吭的就跑掉，听见了不？”
透过车窗已经隐约能看清游乐场的设施，程榆完全不跟他在同一频道上：“啊？我不会跑啊，我就快要到了。”
“嗯。”那就好。秋思凡这么说着，强调了声：“等我。”
*
约定好的地点定在离黎垣附中大约五公里的位置，那是一家娱乐设施俱全，且评分很高的大型游乐场。其实这地方一开始从程榆家过去并不算远，但他硬是从剧组那大老远的地方绕过来，期间差点没在车上把腿坐麻掉。抵达时已然接近七点。
cy：[哥，你怎么猜到我是去赴秋思凡的约？我和他见面，你……没有不开心吧？]
[我为什么要不开心呀？]
[好好约会，按时回家。有什么事是你这个年纪不能做的，不用哥哥说你也懂吧？]
“……”程榆扣出六个点，想说这剧情和他看得不一样，说好的来自哥哥的反对呢？程璟彦就又发来条语音，让他最好全副武装，他最近在网络上比较火，又因为和楚翎寒手牵手上热搜的事，要是被人认出来会很麻烦，让他注意点。
程榆重点完全扭曲了：[我才没有和楚前辈手牵手！]
[好～我知道，你没有跟他手牵手，而是去和那姓秋的同学手牵手。]
cy：[……]
cy：[我也不会和秋思凡手牵手的，这辈子都不会手牵手的，就算手牵手，我们也还是纯洁的同学关系！]
[嗯好，我知道～]
等那条字里行间都透着心虚气息的消息被秒敷衍。
程榆绷着脸打开车门，才从车上下来，就感受到几道往他身上瞟来的视线，而且这种视线一直等到出租车开出老远，都还如影随形。
记起程璟彦给他的叮嘱，趁着秋思凡还没到，程榆率先拐进附近的一家便利店，挑了顶鸭舌帽和包口罩。
到收银处结账，程榆连续问了两遍多少钱，都没有人回答他。对此疑惑地看过去，谁知一抬眼，便发现收银的小姑娘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要从眼里射出激光。
程榆：“………”
“你是程榆本人吧？”小姑娘语气并不和善，“和楚哥哥手牵手上热搜的就是你？”
都说了他没有和楚翎寒手牵手！程榆心中咆哮一声，掩住半张脸压低声音说：“不是，你认错人了。”
“不，我不可能认错，你这张漂亮到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嘴脸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呃，所以这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一时间竟无言以对，程榆低头看了眼收银柜上的帽子跟口罩，举起手机等待对方扫码收款。
谁知这位收银的小姑娘没有丝毫营业意识，宁可僵持居然也不肯给他结。视线在少年敞开的白腻腻的领口处一顿，收银小姑娘开始恨恨磨牙，好一个勾引人的男狐狸精，更可恨的是，这男狐狸精竟然也有勾引人的资本！
“我们家楚哥哥从来不搞恋爱绯闻，没有第一时间出来辟谣就说明热搜上面八.九不离十都是真的，老实交代，你和楚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随着身后排队结账的人群越来越多，丝毫没注意到衣襟纽扣崩了一颗的程榆，看在小姑娘年纪轻，应该还是学生兼职的份上，原谅了对方离谱又幼稚的行为，垂眸道：“那我不买了。”
说罢就要将东西归还回货架上，蓦地被一只手掌按住。
那只手相对要大一些，先是轻轻搭在他手背上，继而缓慢往下滑，挤进了指缝间。
对方掌心的温度从皮肤相接处传来，程榆心跳漏了半拍，一下子回过头——
店内的光线随着另一人身形的相贴被遮挡，秋思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此刻就站在他身后与他十指相扣，几乎呈现个从背后抱上来的姿势。
霎时间，两人之间距离近得连睫毛都清晰可数。
“什么关系？问就是毫无关系，可能还有那么点儿仇。”他说的时候态度要多不耐烦有多不耐烦，末了还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重重“啧”了声。
程榆：“……”
小姑娘：“……”
是他们嗅觉出问题了吗？怎么闻到老大一股醋味。
“这账我来结。”空气安寂片秒，随着收银员露出错愕的目光，秋思凡打开手机二维码，一点下风都不甘落地出言纠正：“还有一点望周知，和他手牵手的人不是楚翎寒，是我。”
堂堂秋家大少爷，竟与一便利店收银员执拗于这点口头上的小事，程榆心叹，这行为三岁不能再多了。
“不用，我来付就好。”说着伸手递出二维码，又被秋思凡拉住胳膊制止。这下两前肢全被禁锢住，少年还没表现出不满，秋思凡脸色却一下子变了，他头脑一热，险些骂出口：“你他——你怎么穿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