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 全场鸦雀无声。
6班同学们倒还算淡定。毕竟在他们印象里，程榆不是第一次当众表白秋思凡了。
众所周知，秋思凡率先表白两人才正式交往, 是真。交往没多久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另一方态度变得冷漠恶劣, 程榆反过来跪舔校霸，对秋思凡疯狂示爱，也是真。
这一幕落在6班人的眼里，只会觉得他们榆哥时隔一学期, 虽说变化特别大吧，可骨子里深爱着秋大佬这一点没变。今时今日又再次对校霸示爱了，而校霸也会一如既往地对他的示爱听若未闻, 连嘲讽的话都不屑于多说，甩个脸直接走人——
众人都心照不宣地将这认为是一套亘古不变的流程。
却没想到这套流程在今时今日, 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有人都震惊了。
因为往常那个对程榆示爱恍若未闻的校霸, 有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回应：“……再说一遍。”
少年那句话仿佛点燃旷野间的火星, 瞬间将土地燃烧成一片烈火燎原。
即便程榆刚才说的十分清楚，秋思凡脑子一热, 也忍不住再次询问他：“你最喜欢谁？”
情绪有些激动, 被拽住手腕的程榆忽然嘶了声。秋思凡闻声顿住，连忙松了力道, 见少年手腕上留着一圈红印子, 后知后觉自己把他捏疼了。
“你手好烫呀。”
趴他怀里的人鼓起腮帮子吹着手腕, 上面还残留对方掌心的余温。
程榆粲然一笑, 和他兜圈子：“你猜呀, 猜到了我就告诉你。”
秋思凡张张口, 似乎真有要猜的打算, 魏徵却好死不死地在这个时候插了话，惹得一个个都开始冒粉红泡泡的6班群体在心底狂抽他几百遍。
“咳咳咳……榆哥，你说话吐字那么清晰，该不会是在装醉吧？”
不怪他会怀疑。想起上次和12班打篮球，少年好像也是这样紧紧扒拉着校霸。以当时的情况看，十分有可能是程榆故意往校霸身上撞，才导致他俩双双滚作一团，可精贼可心机了。魏徵就觉得这次估计也是，哪有人真会一杯酒就倒？
听到有装醉的可能，6班和杨凡那群人都朝程榆看过去。后者一开始根本没听清楚魏徵在哔哔什么，还是有人凑近他耳畔提醒：“他说你在装醉。”
对秋思凡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消化他的话，反应过来后程榆质问魏徵：“你说我装醉干什么呀？”
“害，还能干什么，为了占秋大佬的便宜呗？别说，榆哥你这样真的很像揩油良家妇男的黑心猫啊哈哈……”魏徵平时大咧咧习惯了，结果就是他这句十分欠妥的比喻引得秋思凡眯起眸子望过来。
这道目光实在称不得一声和善，裹挟着凉飕飕的冷意。魏徵一黑皮大块头直觉生命受到威胁，吓地躲在了叶筱筱一个女生背后。
呵，你长这么壮还会怕个被黑心猫揩油的良家妇男？
秋思凡正准备嘲讽两句，下方又传来某只醉鬼软乎乎的回应：“对呀，我喜欢占他的便宜，因为我最喜欢他啦！”
“但是你有一点说错了哦，他才不是良家妇男，他一点都不良家，可是没办法，谁叫我最喜欢他啦！”
“……”
接连被两声“最喜欢”正面暴击，还是以那样可爱绵软的口吻说出来，秋思凡脑袋一轰，顿时招架不住。
他当然清楚程榆不是装的，早在他们相识初第一次喝酒，他就已经知道程榆酒量不好，还总喜欢酒后吐真言。恰恰正因为如此，才不得不叫他丢盔弃甲卸去所有防备。
因为醉酒后的程榆说的九成都是真话。
意识到这点的男生心脏都在狂跳——
他忽然生出个念头，就是用那只搂在程榆腰侧的手，在后者身上大肆拧一把。逼得少年浑身颤栗，然后在他望过来的那刻，告诉他这样撩自己是件很危险的事。
可就在秋思凡眸光沉下来，正准备实施这个想法时，怀里的人忽然若有所感地转头看他，懵懂地眨了两下眼睛：“你干嘛呀？”
受了酒精影响，少年琥珀色的眼珠泛着湿意，原本白皙的脸颊也带有一丝飞霞般的潮红。
见程榆单纯无辜地望着自己。
目光交汇的那瞬，秋思凡就明白是自己败了。
彻彻底底的惨败。
这小家伙清醒的时候都不能轻易吓，一吓就容易给吓哭，更别说现在不清醒了——
他要是哭了。
自己该多舍不得。
“没干嘛。”宽大的手掌落在少年头顶，秋思凡眼睑低垂，轻抚了几把，语气不能说不温柔。程榆迷瞪地盯了他一会儿，忽然扒拉下脑袋上那只手，脸贴对方掌心蹭了蹭。
某种意义上魏徵说程榆是只黑心猫也没错，少年一举一动就真的和小猫一样……
秋思凡这次捂住了心口。
同样被击中心脏的还有魏徵等人和杨凡小弟群体：卧槽，萌化了！
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白商雨，心境突然就变得十分复杂。
这人的确是崔阿姨的儿子，名字也一样，她绝没有可能会认错。不过究竟秋思凡外面有没有人，白商霖的头顶绿不绿，对她而言都无关紧要。她之所以会干涉进去，完全是因为秋思凡怀里抱着的这个……是与她有一面之缘的跌打酒恩人！
于是在男生仗着少年意识模糊，半诱半哄地低声问少年要不要跟他走，少年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白商雨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不行！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这头恶狼带走！！
“不行……说什么我都不准你带走他！”白商雨大步流星冲到秋思凡面前，双臂一张像是个人型障碍物。被拦住去路的秋思凡神色暗了下来。
“我虽然不知道你使的什么阴谋诡计，可就以你灌醉他的行径来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
她嗓门大的仿佛能冲破天际。
意识到对方显然是误会了，魏徵一边佩服她敢骂校霸不是个东西的勇气，一边苦笑着解释说：“啊…这位小姐姐，灌醉我们榆哥的不是秋大佬，是杨凡，不信你问……”
说着就朝角落望过去，发现那儿空无一人。魏徵一愣，想到是杨凡那群人趁着秋大佬一门心思全在程榆身上，没时间注意他们，早一人一条胳膊架起被揍的人事不省的杨凡，从后门一溜烟地跑了。
操，遛地比耗子还快！魏徵内心啐了一口。
见白商雨用一副“你说啊，我听着”的表情看过来，魏徵无言片刻，手脚并用地解释了半天，反反复复叨唠不是秋思凡灌醉的他们榆哥，是杨凡灌醉……也不是杨凡，他不配！榆哥并没有被任何人灌醉，只是和杨凡玩骰子输了一把，喝了一杯啤酒就成现在这鬼样了。白商雨面无表情听完，一点没信。
“只喝一杯能醉成这样，你当我傻的呢？！”
魏徵本来也不信，除非天赋异禀，不然怎么会有人酒量差成这样？听到这话立即被转移重点。
“……对，当我也傻呢吧，榆哥你快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不是装醉？我们都清楚你喜欢秋大佬，可别打着万一又被秋大佬拒绝事后清醒就说是酒后胡言的主意啊！”
主要是榆哥你这样撩秋大佬，秋大佬的状态看上去很危险啊啊！
“榆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呐！”
白商雨便震惊：“你在说什么啊，他才不会那么心机！”
大概被他俩一应一合吵得烦了，下巴枕在秋思凡肩膀上的程榆，喉咙间发出一道低低的咕噜，奶声奶气。
他发质细软柔顺，一撮被秋思凡捋过的呆毛现下正软趴趴地垂着。从后者角度望去，少年那颗浅褐色的小脑袋毛绒绒的，像极了某类小动物。
……真的很可爱。秋思凡心都快被融化了，搂着少年的手不自觉收紧，斜向白商雨和魏徵的目光却带着森森寒意：“说够了没有？”
他漆黑的眸子最终停在白商雨脸上。
“让。”
白商雨被这沉沉的一个字搞得头皮发麻，顶着巨大的压力没有动身。
秋思凡即将告罄的耐心因为怀里人一个小动作而回流了点儿——
程榆伸手轻轻扯动他袖子。
男生垂下眸，目光不由自主跟他对上。
“她叫殇雨，我们之前见过一面。她人挺好的，你不要吓着她。”少年浸过酒液的唇瓣殷红，随着说话一张一合。
秋思凡眼眸幽深，拇指在他唇角不轻不重按了按。然后用少年才能听到的声音，凑到他耳边意味深长地小声说：“可是她想坏我的好事，你说我该怎么办？”
故意将“好事”两个字咬地极重。
偏偏某人毫无所觉。见对方凑得近，程榆看着他的侧脸沉默。秋思凡以为他喝醉了脑子没来得及转过来，在退开的前一刻，余光忽然瞥到程榆有了动作。
大庭广众下，程榆举手捧住秋思凡脸颊，不让他有片刻逃离的机会，再一次吧唧上去。
吧唧完后，见男生直勾勾看着自己，全程一语不发。程榆嘴里哼哼唧唧的：“我不知道呀，我只知道我最喜欢你了！”
一秒、两秒、三秒……
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满都是自己的倒影。
若非有别人在场，秋思凡真怕自己会克制不住。他觉得再放任程榆这么胡闹下去，他们之间可能真要产生点儿什么质的变化，将那情侣关系牢牢地坐实了。
短短一天说了四遍“我最喜欢你”，程榆见面前的男生还是无动于衷，他疑惑地歪歪小脑袋：“秋思凡，你是不是不太行？”
秋思凡瞳孔微缩。手掌飞快贴上那片柔软，捂住了少年的唇。
“……唔唔唔？？”
男生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的：“希望你清醒后还能记得自己都说过什么话！”
他单手搂着程榆腰，另一手就死死堵着那张嘴。说完后，秋思凡像是片刻都逗留不得。不顾白商雨阻挡，长腿一迈掠过她，走出小酒馆就径直前往停车场去开自己的车。
6班集体和白商雨追过去，刚巧碰到程榆被秋思凡扛在肩上的那一幕。
被秋思凡动作粗鲁地塞进副驾驶时，少年还冲他们的方向甜蜜wink了下。
“……”
车声呼啸而去。
剩下6班集体五雷轰顶。
卧槽，秋大佬要带榆哥去哪？这个方向……宾馆还是酒店？卧槽他们榆哥还没满十八呢，秋大佬不至于那么禽兽呢吧啊？！
可瞧刚才男生注视榆哥时的眼神，真就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魏徵等人意识到这点，惊恐地做不出任何反应，说不出任何话来。
有人回神：“我靠快报警啊！”
“报个锤子警，你敢报秋大佬的警？你疯了？”
“等等等下……不是报警疯不疯的问题，他们不是正在交往吗，安全措施做好顶进去也没大问题吧？”
魏徵被那个“顶进去”弄得面红耳赤，往他脑门挥下一巴掌：“卧槽你在说什么骚话，不是做不做安全措施的问题吧？榆哥他还差几个月满十八岁，现在还未成年！”
那人被打得立马改口：“好的那别说了快他妈报警，我瞧校霸刚那眼神真得把榆哥吃了！”
“可是没证据就报警真的好吗，再说了，对方可是秋大佬啊，报警真的有用吗……”
结果就是拿不定主意的一群人吵吵嚷嚷。
倒是白商雨急急忙忙地打车追过去。
秋思凡开起车来太百无禁忌，速度快的一批，白商雨叫的司机师傅根本追不上他。
她等得焦急地握紧双手，半小时过去，终于想起来要给崔颖打电话。
“崔阿姨，不好了，你儿子要犯罪！！”
崔颖：“……？”
另一边聚会上，站在落地窗前的崔女士隐约听到车飞驰而过的声音。
她瞅了眼窗外，自己儿子的车正停在那儿。
崔女士看见从驾驶座上下来的男生扶着车门像是在冷静。
冷静了大概有五分钟，才绕到另一边打开副驾驶座。
车门一打开，一颗棕色的小脑袋探出来。对方一把抱住秋思凡的腰，抬起脸不知道说了什么，逼得后者把人从车里揪出来，气势汹汹地按在发动机盖上。
似乎被这一按后背撞得疼了，少年表情登时委屈巴巴，眼珠子在眼眶直打转。
崔颖就看到前一秒还满身危险气息的男生，下一秒直接就没了脾气。
秋思凡无奈叹气，将对方轻柔揽过怀里。跟哄闹别扭的小猫似的，半搂半抱间还在人额前落下一个细致的吻。
隐忍又缱绻。
崔女士收回了目光。
隔了一阵儿，聚会门被打开。
在清楚看到秋思凡抱着谁进来后，崔颖立即流露出“我就知道”的窃笑。
“没事，那小子刚带他媳妇过来，这会儿就站在我面前。”
稍做停顿，崔颖才想起对电话那头解释：“有我看着，他没机会犯罪。”
白商雨：“？？？”
“崔阿姨，您儿子可真是——”以为崔颖口中的媳妇在指白商霖，不懂这叫秋思凡的人究竟是怎么做到身边能立刻换了个人的。白商雨斟酌片刻，不好意思当着崔颖面骂她儿子，只能拐弯抹角地哔哔秋思凡渣起人来手段神乎其技，巨他妈离谱，“我服了，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时间管理大师，真牛！”
崔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