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恩紧紧地抱着林诗君，任着眼泪滑落下来，在沧桑，满是皱纹的脸上游走。
小卢悲戚的脸上似乎已经麻木，眼里除了漠然，却也没有了仇恨和怨恨。或许，在这一刻，所有的恩怨都已烟消云散……
只有矗立在老林身边的鲁明却是一脸茫然，握枪的手慢慢地垂了下去，看着方从恩，不知所措。
终于，鲁明还是开了口。
“方老先生，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得赶紧转移。”
方从恩睁开紧闭的双眼，深深地看了一眼鲁明，没有说话。
他把林诗君抱了起来，慢慢地抱着她，向书房边上的卧室走去，完全不顾鲁明惊诧的神色。
没过多久，方从恩走了出来，一脸平静，甚至连脸上的泪痕都已擦拭干净，除了满眼通红，却也和平日的他没有半分变化。
当然，老爷子也重新换了一件长衫，一件黑色的长衫，修长、白皙的手也清洗得很干净。
鲁明已经坐了下来，就坐在方城坐过的那把椅子上，他的身边是老林，小卢正面无表情地擦拭着老林脸上的血迹。
她擦得很是仔细，眼里满是柔情。
见方老爷子从里面出来，鲁明连忙站起身来，刚想要迎上去，却见方从恩轻轻地把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来。
“老爷子，咱们得赶紧撤了，任务已经完成，这里太危险了。”
方从恩冷峻地看着鲁明，缓缓地踱着步，走到了鲁明的身旁，淡淡地说道。
“遇事不要慌，你先说说船上的情况。”
方从恩轻轻地捋了捋崭新的黑色长衫，缓缓地坐了下来，他坐的那把椅子正好是杜宇风坐过的那一把。
鲁明使劲地咽了咽，把船上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他一直说，方从恩一直听，没有插一句话。
鲁明把他所有见过的，经历过的都说了一遍，当然其中也包括老林的所作所为，以及自己和王美兰依靠一个救生圈如何艰难地游回了岸边等等。
已经把老林擦拭干净的小卢，静静地站在老林的身旁，双手紧紧地扶住老林已经僵硬的肩膀。
“唐封林和顾常言都是国民党特务，他们潜伏多年，现在他们都死了！”
鲁明看着平静异常的方从恩，低声说道。
方从恩缓缓地点点头，突然却是眉头一皱。
“也就是说，你见着的尸体只有两具，一具是顾常言，一具是唐封林……”
鲁明一愣，老爷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迟疑片刻，缓缓说道。
“秦校长被高林心一枪击中，摔入海中，高林心被袁克佑所杀，老袁却是因为……”
鲁明侧过脸，看了一眼一脸死灰的老林，又瞟了一眼小卢。
方从恩微微地点点头，思索片刻，只是淡淡地问道。
“你见着他们的尸体了？”
鲁明突然双眼一怔，惊愕地看着方从恩，满是不解，轻声回答道。
“他们……，他们都中了枪，掉进海里了……”
方从恩雪白的眉毛轻轻地挑了挑，冷冷地说道。
“你也中了枪，你也掉进了海里；他也中了枪，他也掉进了海里……”
方从恩缓缓地伸出修长的食指，指了指被小卢扶着的老林的尸体。
鲁明顿时明白了方老爷子的意思，能够上那艘船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人精，没有一个不是特工中的精英，自己能够逃下船，难道他们中间就没有人能够逃出来？
方从恩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变得异常地犀利，淡淡地说道。
“事情不好不坏，既有好处，又有隐患……”
鲁明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带着丝丝惊讶的神情，静静地看着方从恩那张已经恢复如常的脸。
“好在，知道你身份的人都死了。更好的是，这次行动，一举除掉了顾常言和唐封林，换谁也想不到他们两个居然都是鼹鼠，我没有想到，李部长也没有想到，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只是……”
方从恩突然皱起了眉头，一脸肃然。
“只是什么？”
鲁明不由得开口问了出来。
“只是，我很好奇，为何船上没有一个黑龙会的人，这不合常理……”
鲁明的眼里顿时一惊，老爷子真是神人，一眼看到了这个局最让人忽略的点。
“现在知道你身份的人，只有四个人，除了你和我，还有她和王美兰，你有什么打算？”
突然，方从恩没有再纠结关于黑龙会无人上船的事，反而淡淡地问了一句鲁明。
鲁明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小卢。他现在明白了小卢和老林的关系，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过了良久，鲁明缓缓地说道。
“王美兰被我送到一个秘密的诊所，应该是死不了，只是她……”
鲁明又瞥了一眼满脸平静，眼神悲戚的小卢，没再说下去。
方从恩缓缓地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老林面前，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老林冰冷的脸庞，嘴唇微微地抖了抖，叹了一口气。
“阿玦媳妇，你有什么打算？”
方从恩满眼柔和地看着小卢，小卢平静地脸庞顿时微微一红，眼角瞬间缓落一滴眼泪。
她的嘴唇颤得厉害，过了良久，终于挤出一句话来。
“既然爹认了阿玦是方家长子，人死如灯灭，总是要入土为安的，媳妇只想先把阿玦……”
小卢说不下去了，抬起一只手来，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又如同断线的珠子掉了下来。
方从恩一脸悲怆，狠狠地点点头。
“爹通知方家族人，明天出来前来上海，把他带回去，葬在方家祖坟里，你以正心的名义给他立块碑……”
小卢使劲地点点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方从恩回过头来，看着鲁明，淡淡说道。
“方家人，你大可放心……”
鲁明吃力地撑起身来，一脸凝重地看着方从恩，说道。
“那我就回去，您老先生今晚就撤离！”
“撤离？我为何要撤离？”方从恩冷静地看着鲁明，轻哼一声。br>
“今晚那艘船上的事不算小，他们肯定会想到您老人家的，王美兰在路上也告诉过我，他们一定会在今晚来对付您，再不撤离就来不及了……”
鲁明一脸焦急，急切地说道。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