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杜宇风微微扬起脖子，喃喃地低声叹道。
“天下人……”
方从恩一脸冷峻，银白的头发被夜风轻抚，鬓角几捋微微摇曳。
他冷冷地看着眼里有些茫然，似乎找不到答案的杜宇风，心里不由有些为他叹息。
“你本佳人，为何要加入青鸾……”
方从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非常惋惜地说了出来。
杜宇风眼神一动，回过神来，平静地看着一袭白衫的方老爷子。
迟疑良久，杜宇风似乎下定了决心。
“青鸾又有何不妥？自它存在开始，也做出了很多的事情，杀国贼，除汉奸；灭倭寇，扭乾坤。”
杜宇风一脸肃然，眼里满是坚毅。
方从恩忽然半眯着眼睛，他从杜宇风的眼神里读出了这个“儿子”内心真实的想法。
在杜宇风的心里，方从恩可以是父亲；在杜宇风的心里，青鸾却是自己的全部。
情分就是情分，却与自己内心最后坚持的理想毫无关系。
方从恩是情分，青鸾却是理想！
方从恩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蔑视。
“扭乾坤？几个仗着有点三脚猫功夫，不能露面的人，也能扭转乾坤？古往今来，又有哪一次乾坤扭转是凭个人的能力所致？”
“若不是青鸾首脑荒唐，就是他把你洗了脑……”
方从恩的话里没有了刚才对杜宇风的那丝慈祥、和蔼。
情缘已叙，现在或许应该针尖对麦芒了。
“摧毁言家，这是你们的第一步……”
方从恩冷冷地说道。
“做掉戴雨浓才是第一步！”
杜宇风脱口而出，却也没有刚刚进门的那份谦卑与虔诚。
“他的死，是大势所趋，算不得是你的手笔。即使没有青鸾，他也是要死的……”
方从恩的话无不道理，不是青鸾要他的命，也不是南京、延安非要他死，而是这个时代，这个时代的趋势抛弃了这位亚洲谍王。
时代的潮流一往直前，绝不会因为某块礁石而有所改变，即使这块礁石硕大无比，也依旧无法阻拦时代的洪流。
方从恩的话让杜宇风无言语对。的确，戴雨浓能够很顺利地除掉，绝非一人之功，也并非自己精绝计算。
若无田文水的视死如归，拼死一搏，也不可能换来许常山最后的那一枪。说到底，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单独干掉亚洲谍王。
“言家灭了，我帮你除掉了言天九，也就是你的师父，这大概也是你早已算计好了的吧……”
方从恩冷冷地看着杜宇风。
杜宇风没有否认，平静如水的表情默认了方从恩的说法。
方从恩叹了口气，雪白的眉毛微微地抖了抖。
“要么控制言家，要么毁了言家，青鸾的算盘打得精。你却做得更绝，为了不背负杀师的罪名，一直在逼我出手，借我的手除掉言天九。”
“言天九一死，言家就再无能人可以撑起这硕大的家业了……”
方从恩的脸上有些落寞。
“您老也不是想着铲除言家么……，只不过，儿子助了您一把！”
杜宇风说话了，心里闪过一丝得意，脸上却无任何表情。
“言家该灭，却不能是你这般手段！许常山身上的毒，是你下的。”方从恩冷笑一声。
杜宇风点点头。
“我让师父去下的毒。”
“你知道我早就到了上海……”
杜宇风又点点头。
“是，就因为我早知道您到了上海，我才想出用许常山来逼您。”
“逼我？”方从恩笑了笑，带着一丝讥屑。
“是的，逼您来见几十年未见的言天九！”
方从恩有些动容，脸色瞬间变得冷峻异常。
“你算定我见了言天九，他就得死？”
杜宇风沉默良久，冷冷地说道。
“他想要您死！你们总是要死一个的……”
一股冷风忽地吹来，方从恩那白衫的下摆微微地飘动起来，杜宇风的眼神愈发地冷酷。
死一个，就够了。
话已至此，路已到了尽头。
“青鸾真是好手笔！”方从恩冷冷地叹了一声。
杜宇风沉默不语，只是一脸平静。
“戴雨浓一死，军统这个中国最大的特务组织也面临四崩五裂；言家一灭，传承千年的间门一脉再无威胁；黑龙会逐渐成了偷鸡摸狗的盗匪小偷，已然成不了气候。”
“只有延安还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青鸾，青鸾的终极目标应该是延安了……”
方从恩的话说得平淡无奇，却让杜宇风的心里波涛汹涌，老爷子的眼睛太毒，太绝，他一语戳破了青鸾的核心秘密。
方老爷子默默地向前走了两步，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眼里甚至流出一股悲怆的神色。
他的儿子，两个儿子，都是共产党。
没有哪个父亲不为自己的孩子担忧。
命运总是如此的捉弄人，视为亲子的杜宇风一直在谋划着对付亲生儿子。看書喇
方从恩走到了杜宇风的跟前，杜宇风淡定地看着老爷子那双深邃的眼睛。
“青鸾和你都认为可以赢得了他们？”
杜宇风思索片刻，一脸平静。
“或许可以……”
“原来，高林心也是你们的人……”
方从恩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杜宇风心里顿时一惊，他紧绷着脸，不敢有丝毫表情的微动。
“或许，你们算定，我可能会成为那把撬动延安情报系统的钥匙。”
方从恩笑了笑，冷冷地笑了笑。
杜宇风强作镇定，平静地回答道。
“你本来就是那把钥匙……”
方从恩缓缓地抬起手来，缓缓地弯曲一根手指，轻轻地捋了捋唇上的那两撇雪白的胡须。
“言家……，也算后继有人了……”
杜宇风的眼皮猛地一跳，眼里那股惊恐的神情完全掩饰不住。
“青鸾好谋划！”方从恩赞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