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手机专卖店来到商场的地下停车场，一路上曹瑞提着刚买到的手机拎袋左看右看，一向淡漠的神情充满了好奇。
赵舒权看着可爱，忍不住逗他：“这么喜欢，怎么不早点让小崔帮你买个二手机？”
曹瑞的脚步顿了一下，收敛了外放的神情，重又变得有几分冷淡：“怎能平白无故让人为自己买贵重物品？这个，不是要一万五千文么？”
说罢又向赵舒权强调：“我会记在账上。赵先生亦没有平白无故为我出钱的道理。”
感到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赵舒权后悔不迭。对曹瑞来说，最大的问题其实不是钱，而是身份登记。他把曹瑞的手机卡登记在自己名下，要求崔文翰这么做显然不可能。
“上车吧，回去慢慢教你用。平常你可多练习给我发消息，有助于你巩固简体字的学习成果。”
曹瑞答应着，两人分别走到法拉利两侧。赵舒权刚要上车，听见副驾驶一侧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抬头见曹瑞捂着额头直起身来，嘴里喊着疼，另一只手本能地搭在车门上。
内敛矜持的少年难得流露出本真的表情，咧着嘴龇着牙、鼻梁皱成一团，可爱得让赵舒权忍不住想笑。曹瑞显然还不习惯跑车的车体高度，听声音就知道撞得不轻。
然而随后他却看到少年抓着车门的手突兀地缩了回去，像是车门突然变得烫手一样。曹瑞抬头看向他，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赵舒权不解：“你撞疼了你自己，跟我道什么歉？”
“我不是有意……碰你的车。”曹瑞声音更轻，目光游移到车门上刚刚被他抓过的位置。
赵舒权更迷惑了，顶着满脑袋问号无从下嘴，不知该怎么问，目光随之看向车门。曹瑞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他感到很奇怪：“车门碰就碰了，撞到头下次当心一些。你刚才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要道歉？”
“没有做错吗？”曹瑞流露出一丝迷茫，“可我之前……算了。所以赵先生你是说，我刚才碰了你的车，不会弄坏它是么？”
赵舒权从驾驶席一侧绕过来走到曹瑞身边，拉起他的手放在车门上，自己“乓乓”敲了几下车窗玻璃做示范：“你看，随便敲随便打，怎么会弄坏？谁告诉你车门不能碰的，跟我说说看？”
“不是车门不能碰，是车。”曹瑞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了捏车窗玻璃，慢慢说道：“汪宇飞的助理说，我这种穷鬼连碰一下这车都没资格。我当时抱着一箱群演的服装赶着送去，他的车停在那里堵住了路，我只好贴着车身挤过去，被他的助理看到……”
赵舒权被“穷鬼”两个字气炸了肺，皱眉追问：“他的助理敢骂你？还说了什么？汪宇飞在场吗？”
“汪宇飞不在。他的助理还说，这种高级跑车划一道痕我都赔不起，叫我离远点不要碰。所以我以为他是说，这种跑车不能碰……”
赵舒权太阳穴突突地跳，想起汪宇飞那两个助理，对着导演、制片、还有自己时轻声细气、笑容灿烂的模样，看似亲切懂事，转身面对底层工作人员却是这么一副嘴脸。
他拉着曹瑞绕着跑车转了一圈，给他大略解释了一遍车辆各个部位的名称和功能，告诉他：“汪宇飞的助理让你当心不要划伤车辆表面的防护漆，意思没有错，错的是说话方式。是对方没有教养，而不是你做错了什么。”
曹瑞轻轻点了点头：“他们总是这样说话。不仅是对我。就连对崔老师，汪宇飞和他手下的几个人也是呼来喝去，从来都不客气。”
“这种人到处都有。娱乐圈这种名利场，踩低捧高是常态。”赵舒权轻轻哼了一声，“以后遇到这种人，不用对他们客气。你是天元的艺人，要是再有人敢对你这么说话，我会让他在娱乐圈混不下去！”
曹瑞轻笑：“我可不想像他们一样没教养，只会欺软怕硬、欺下媚上。”
“说得好。”赵舒权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今天难得有空，我带你去看场电影吧？说起来，你是不是还没有真正看过一场电影？”
候场时，赵舒权抽空发了条信息给李秘书：查一下汪宇飞开的是什么车。
赵舒权有意像普通观众一样通过购票平台买了普通场次的电影票。他有想过是不是包场会更好，转念一想，曹瑞对现代社会的了解还远远不够，他不想给他制造出一种真空的环境。
再说，现在这个阶段，能够认出自己和曹瑞的路人也没几个。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曹瑞在人群中的吸睛程度。
尽管是工作日傍晚的非热门时间段，两人在候场区等候时还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影院工作人员也盯着他们，还有大胆的路人上前询问能不能一起拍张照。
赵舒权本想一口拒绝，没想到曹瑞反问对方：“为什么想跟我一起拍照？我们素昧平生。”
求拍照的路人也是个率直的妹子，坦然回答：“因为小哥哥你长得很帅很好看。你拒绝也没关系，但我如果不开口会后悔一辈子。”
曹瑞扑哧一声笑了，坦然答应了对方的请求。赵舒权全程旁观没有干预，觉得曹瑞或许比自己预想更适合走进娱乐圈。
选片的时候，为了不给曹瑞带来困扰，赵舒权特意找了一部观影门槛最低的国产爱情片，放弃了特效满屏的进口原版片。
后果是电影院虽然人不少，但这个厅的人很少，只有五六对情侣。自己和曹瑞显得格格不入，还被所有情侣默默围观。
赵舒权有点后悔没有砸钱包场，然而曹瑞坦然的神色又一次告诉他想多了。
带着失落的心情给自己没事找事做，他抓紧候场时间上网搜索演员表和出品信息，意外发现这个片子有汪宇飞参演，演的是男三、一个对女主一见钟情的富二代。
这下赵舒权倒是产生了一点兴趣。他想看看汪宇飞的演技有没有提升，到底有没有能让星河娱乐那么捧着他的价值。结果令他大失所望。
好一个一眼能看出带资进组的典范。男三戏份冗余，游离于主线之外，不少戏是硬加出来的。汪宇飞把富二代演得油腻不堪，让人觉得女主讨厌他简直是太正确了。
看到一半就开始打呵欠的赵舒权，对于曹瑞从头到尾的神情专注感到诧异，出字幕时轻声问：“你看得好认真。觉得好看吗？”
曹瑞沉默片刻，犹豫地说：“我觉得……好像不怎么好看。只是觉得有趣。原来在片场用摄像机拍出来，最后是在这里放映啊。”
“是啊，很有意思吧？你在片场看到那么多人在忙碌，演员们也煞有介事地在表演一些不存在的东西。可是最终呈现出来，投影在大银幕上，却有着能让人短暂脱离生活、进入一个故事、经历一段旅程的神奇作用。这就是电影这项艺术的迷人之处。”
曹瑞若有所思，盯着片尾滚动的字幕，直到最后一行字放映完毕，郑重地对赵舒权道了一声“谢谢”。
赵舒权知道他明白了一些东西，也下定了一些决心，不需要自己再多说什么。
走出电影院时，他听到曹瑞低声对自己说：“我要演的话，一定不能比汪宇飞还差。”
赵舒权微微一笑，口袋里传来手机的震动，是秘书李鉴发来的信息：汪宇飞的私人车辆是阿斯顿马丁V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