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短暂地睡了半个小时, 将目前的局面理顺，赵壹笙一把将覆在面上的卓舒清外套掀开，随手扔在了一侧的单人沙发上, 拿起手机, 给还在放假的齐简臻打了电话。
softball的所作所为, 不过是想让赵壹笙提高自己的报价。
被打断假期的齐简臻并没有因此而心情烦闷, 反而因为这次的工作让她头脑清醒了一些。站在景区别墅外的露台上, 吹着冷风，凝望着远处的山峰, 她在脑海里将赵壹笙说的话一点点理顺。
“你打算怎么做？Bear Hug？”齐简臻询问着赵壹笙，手却已经打开了电脑，开始查看自己放假后的行程安排。softball这次算是昏了头, 如果善意收购不能保证进度，以赵壹笙的个性，恐怕根本不可能以狗熊式拥抱来进行这次的收购。
Bear Hug, 一种比较温和的恶意收购方式。这种收购方式在并购中最为常见, 跨过管理层, 直接去和董事会交流, 若成功, 则恶意收购自然变为善意收购, 若不成功，还可向上接触股东，说服原股东支持新的收购行为。争夺到股东的代理投票权，然后继续不断更换董事会成员, 这就会让收购变得轻松许多。在市场上, 这种策略被称为代理权争夺战（Proxy fight）。再或者简单粗暴一些，采取邀约收购（Tender offer）的方式, 直接在公开市场发布邀约，吸引一切持有公司的股份者并以超高溢价买入，直至形成控股。[1]
然而，赵壹笙既然将电话打来了她这里，显然不准备采用如此温和的方式。
“我打算去接触一下ValueAct资本的Carl，我记得你和他有点交情。”赵壹笙也不和齐简臻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意图。
“你现在就要去接触Carl吗？”听闻赵壹笙这样说，齐简臻顿感不妙，softball这个公司在智能滑板车领域算得上龙头，可规模也就平平，实在没到需要接触几乎吃人的Carl的地步，“是不是有别的资方介入了？”
站在窗户前，赵壹笙静静地看着远处海德公园的风景，嘲讽地笑了一声，回道：“卓家的对冲基金公司在接触softball的人。”
“卓家接触softball做什么？”齐简臻不明所以，高科针对softball的收购在业内只能说是很小的案子了，就算高科背后的人是赵壹笙，也万万没有达到让对冲基金下场的程度。
杀鸡用牛刀？
别说齐简臻觉得离谱，就是赵壹笙都觉得卓家有病。她笑了起来，笑声透过电话传给齐简臻，与她的笑声一起传来的是她不带有一丝温度的声音：“Victoria拒绝了HCBC的offer，我还在利用她，你说，心高气傲不允许任何事情失控的影后大小姐会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卓舒清试图用softball收购的事情让你姐姐就范？”齐简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头，她眼睛眨了眨，下意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没道理啊，她不可能猜不到你会开启恶意收购啊。这种做法除了让你的进程delay掉，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就是因为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才是警告啊。人家轻飘飘几句话就让我的收购延期，如果被我姐姐知道了，以我姐对我的溺爱程度，你猜她会不会去接触卓舒清，会不会真的就妥协了接下offer？对卓家来说，是我的利用价值大还是我姐姐的价值更高，答案不言而喻。”一开始赵壹笙也没想明白这种行为的意义，但在来欧洲前卓舒清的那个提醒，几乎坐实了她的所作所为。她是卓舒清，可她更是卓家人。
比起自己，家族的利益更重。
这才是这群“老钱”家族的人所持有的特有品质。
康壹竽的职位不如赵壹笙高，但她在业内的名声可一点都不比赵壹笙弱，甚至在某些领域她早已经成为出挑的存在。资本市场挤兑屡见不鲜，HCBC的确是需要一位强硬派的管理人员，或者说是需要一位足够强硬的实干家。
在这点上，康壹竽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
只是，卓舒清会不清楚康壹竽对赵壹笙的重要程度吗？如此行径，真的不怕惹毛了赵壹笙，彻底让她发疯吗？
齐简臻总觉得不太对劲。
“我就是和你说一声，进度我会尽量把握的，这点你可以放心。”赵壹笙不想再去想卓舒清的想法，她一手拿着另外一部手机，神情严肃，最终仍是开口，“周易也去接触了softball，她知道你也是我的合作对象，很有可能介入了这次的事情。她，她还挺关心你的。你……”
“她和我没什么关系，她爱做什么做什么。你不要过度联想。”听到周易的名字，齐简臻的心跳忽然快起来。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咬了咬嘴唇内侧，平静地回赵壹笙。
赵壹笙抿了抿唇，也不好多说什么。
12月14日，赵壹笙向softball董事会发出最后通牒，声称如果无法在12月16日（本周六）之前达成交易，就将以更低的价格发动恶意收购。她当在信中称：“如果不能达成协议，我们将被迫把这一交易直接诉诸于softball股东，包括发动一场代理权争夺战，以选出新的董事。”[2]
赵壹笙针对滑板车业务的收购本没想那么快被人知晓，然而此刻却已人尽皆知。
卓舒清收到消息赶往鲁汶扑了个空时，赵壹笙正因为此次收购行为与高科部分高管产生分歧，在塔桥进行视频会议。
总公司正在拆分架构，大幅裁员，而她却在海外高调收购不属于原有业务线的新业务。这种举动极大地挑战着原有业务线的资源和注意力，加之已经进入12月，马上就是新一年年度预算制定的时候，这种行为自然是其他管理层所不愿意看到的。
会议中，赵壹笙懒懒地靠在自己的椅子上，根本提不起一点兴趣来。她的面色因为妆容看不出什么端倪，然而在视频那方的祝施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微微蹙起的眉头与担心的目光透过屏幕落在赵壹笙的眼中，她无力地笑了笑，眉头冲着对方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有事。
收购进程受到阻塞，虽然对外的人一直都是曾悦，但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是赵壹笙站在她的身后。这场问询会到底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尤其是祝施因为担忧赵壹笙的身体，一言不发。
会议草草结束。
坐在位置上，赵壹笙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可不论怎么调整她还是感觉自己胸腔疼痛得厉害。撑起身，瞥了眼正在忙碌的曾悦和孙斯，她没说什么，打开了会议室的门，轻声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有事联系我。”
曾悦此刻正在和投行方进行工作信息的交谈，抬眸看了眼赵壹笙，看到她挺直的脊背，便也没有多想，应声。
走出办公大厦，赵壹笙抬眸看着昏暗的天色，胸口的阵痛变得愈发明显，此刻似乎有人用针扎着她一样，刺痛伴随着偏头痛，让她难受得要命，下意识地想要扶住哪里。
入手的是温热的肌肤。
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已经被疼痛所掩盖，赵壹笙根本无法分辨出握住她的手、扶着她肩膀的人是谁了，她整个人几乎脱了力，只能倚靠在对方的身上。
那人扶着她，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的身上，手不断地在她的背后摩挲着，做着让她顺气的动作。
然而此番举动并不能缓解赵壹笙的疼痛，反而，她的呼吸越发困难了起来。
“Cathy……”潜意识里赵壹笙以为自己面前的人是卓舒清，她没有抬头，埋首在她的肩头，低声唤着对方的名字。
两个人的距离本就呼吸可闻，现在赵壹笙靠过来，更是亲密无间。
她已经有太久没有这样拥抱赵壹笙了。
牵着赵壹笙的手，趁机与她十指相扣。另外一只手则是在她腰间纹身处不住地抚弄着，从远处看，两个人就像久别重逢的情侣一般，亲昵至极。
后知后觉发现赵壹笙的异样，曾悦从楼上下来，刚出来就看到赵壹笙虚弱地靠在一个女人的怀里。她有些不明所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走到了那女人跟前。
“您好，我是Elizabeth的秘书。”
听到曾悦的声音，赵壹笙混沌的脑子这才清醒了一些，她撑起身，转身看了眼曾悦，正要打趣曾悦对卓舒清称呼的生疏时，她猛然瞪大了眼睛。
抱着自己的卓舒清为什么出现在街对面？
此刻卓舒清的面色属实不算太好，可以说是十分臭了。这样的神情很难得能够从咨询人的身上看到，赵壹笙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她只以为自己认错了人，正要和路过的好心人道谢。
可转头看到对方面容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真的快疼死过去了。
“你怎么在这？”怎么会是宋乔？
意识到这是赵壹笙的私事，曾悦看了眼马路对面的卓舒清，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离开。
宋乔没想到赵壹笙竟然没认出她来，她眉头皱了一下，说道：“卓舒清让巨量塔桥开除了我，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关我什么事？”赵壹笙只觉得莫名，她喘了两下，稍稍平复了一些。
“好歹曾经是未婚妻妻的关系，你身上还纹着我写的呼神守卫咒，壹笙，你不会对我如此无情吧。”宋乔明显也看到了街对面的卓舒清，刻意放大了音量。
“你有毛病吗？”赵壹笙实在不想和宋乔掰扯过去的事情，作势就要走。
可宋乔哪里能够让她离开，不管赵壹笙明显不对劲的脸色，她先是拽住了赵壹笙的手，感觉到对方的挣扎后，直接整个人从背后拥住了她。
呼吸本来就困难，现在又从后被拥住。
赵壹笙只感觉空气都稀薄了，她瞥了眼卓舒清刚才所在的位置，可眼下，哪里还有对方的身影。
不知道是在笑什么，赵壹笙轻轻地笑了一下。她转过身，看着宋乔，强忍着胸口的剧痛，残忍地告知对方真相：“宋乔，我不喜欢你，从高中我就没喜欢过你。我对你，只有利用，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说完，赵壹笙再度离去。
宋乔咬着牙看着赵壹笙的背影，等到她走开快500米，就看到那瘦削的背影忽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