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汽车后座。
赵壹笙解开了自己衬衫的第二颗扣子, 打开了车窗，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呼吸更加顺畅一些。
曾悦取代了秘书的位置坐在她的身侧, 她皱着眉看着赵壹笙。赵总是白种人混血, 皮肤本就比一般的黄种人要白得多, 可那是她正常的肤色。然而现在的她, 面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 应该是惨白。
瞥了眼前面准备会议资料的秘书和在开车的司机，曾悦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掏出一瓶药, 又顺手从一侧的杯架中拿出纯净水，拧开。
“Elizabeth。”
听到曾悦叫她的名字，赵壹笙的目光从外面转过来, 待看到她手上的小蓝片的时候笑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太好，也没有拒绝，抓着药片就着水吃了下去。等将药片咽下去后, 这才笑着揶揄曾悦：“怎么, 你男朋友勃.起障碍？需要你准备伟哥？”
听到赵壹笙还能这样调笑自己, 曾悦知道她应该还能撑得住。她今早五点多才从法兰克福赶过来, 正是疲倦的时候。曾悦按了按眼角, 缓了一下, 这才很是无语地看向赵壹笙，解释：“西地那非不仅可以治疗男性.性.功.能障碍，也可以治疗您的肺动脉高压。希望您能晓得，最近收购业务繁重, 许多事情还需要您来主持, 您还是持续吃药比较合适。”
赵壹笙的身体情况除了她自己，最了解的人就是曾悦了。她很清楚赵壹笙的身体情况已经糟糕了什么程度, 也最是明白她根本就不可能配合医生治疗，过往赵壹笙的女朋友是齐简臻的时候还能管管她，可现在的卓总，看着挺凶挺厉害，却是完全控制不了赵壹笙。没用！
曾悦跟在赵壹笙的身边时间太久了，赵壹笙愿意提携她，那么同样的，她也愿意照顾好对方。
“小鬼头，还管上我了？”赵壹笙轻笑着骂曾悦，又喝了几口水。
坐在前面的二秘孙斯可没想到赵壹笙平日里有这么好说话，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后面坐着的两个人，没有说话。
“咨询那边和你们谈过了吗？”到底是工作状态，赵壹笙一边点开放在座椅上的平板，一边看似无意地询问曾悦。
“大部分谈过了。”曾悦顿了一下，知道赵壹笙想问的究竟是什么，“校招生那边，是卓总亲自去一一谈话的。”
卓舒清，一个大区办公室的合伙人，和一群校招生谈话。怪不得梅肯兹赚钱，也怪不得卓舒清三十来岁就能成为合伙人呢，这么能屈能伸、拿得起放得下。
“嗯，校招生那边不要懈怠了。”赵壹笙也有些困倦，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语气慵懒，“怎么也算是高科生生不息的活血呢。”
曾悦点头应下。
“你的岗位已经定下了，等收购结束回国，会有一个简单的会议，到时候我会叫你。”忽地，赵壹笙像是才想起来似的，转头和曾悦说道。
曾悦和前面的孙斯皆愣了愣。
赵壹笙不爱开会，一般非必要的会议更是不爱露面，她也就会出现在高层管理会议和董事会上。现在她说要叫曾悦列席回国后的会议……这让人联想到梅肯兹近期对高科无限的拆分。
两位秘书都知道，曾悦的职位以火箭般的速度升了上去。
“周易那边联系了吗？”
“已经和周总方面谈好了细节，她那边还是想等到海外总裁上任后再入场。”未来发展规划的这个项目从秋季开始就一直是曾悦在跟，赵壹笙给了她最大程度的权限，没人知道她在看到卓舒清团队提供的方案与周易这边提供方案相似程度时，背后生出的冷汗。
好在，好在赵壹笙并没有色/欲熏心，失了分寸。
得知这块已经和周易通过气，赵壹笙就不再问。她并不是那种事事上心的领导，管理一事就是要将压力下放，给予对方权力的那一刻开始就让对方明白，肩头的担子有多重。
到了Softball总部，赵壹笙下车，走入电梯。随着电梯逐级向上，赵壹笙慵懒的姿态也似乎一点点地褪去，曾悦和孙斯站在她的身后，最为直观地感受到赵壹笙的气势变化。
二人对视一眼。
踏出电梯，看到投行的人站在门口，赵壹笙皱了皱眉，预感有些不妙。
果然，一直负责收购事项的D，一脸便秘的表情冲着赵壹笙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的正是人高马大的Alex，看到他明显沮丧的神情，赵壹笙的脸色开始不好了。
“今天的会谈是取消了还是改约了？”赵壹笙没工夫听投行的解释，直接开口询问结果。
“改期。”D哪敢说取消了，这要真的取消了，以Elizabeth的凶残程度，他以后的日子就很难过了。无论如何，他也得让这个收购案有惊无险地完成。
“ok。”赵壹笙直接转身，重新按了电梯，“曾悦和孙斯留在这里，你们盯进度。”
赵壹笙走得干脆，根本没给投行和softball人反应的机会。尤其是softball的董事们，他们只是想要拿乔以提高报价，却没想到赵壹笙根本不接招，甚至大有被惹恼的态势。
谁都知道赵壹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高科无限成立的这些年，能以近乎鲸吞的方式快速侵占市场，与赵壹笙高度面向市场的营销策略密不可分。她从来都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当年刚回国就设法用各种手段将祝施的老师从董事会挤走，现在成了拥有控制权的总裁，权力比起当年更胜。
要是不能合理兼并收购，她只会选择另外一种方式。
Softball的人急得团团转，而赵壹笙现在却有心情在街头散步。
欧洲人从来都爱保留着中世纪的古老建筑，鲁汶也是如此，她的大学就是在欧洲读的，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像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感受这里的气息。
她忙了太久太久了。IC数学系的课程设置很是繁重，虽然出身在邺城的重点高中，也从小接受着统一的全英教学，但是她大一那年的数分老师是一个意大利裔，对方的英文她并不是很能听懂，加上刚到塔桥，她对一切都有种莫名的新鲜感，对课程不是很上心。
很遗憾地，她大一挂了一科。
挂科在这种学校里算得上是严重的事情，如果重考失败，赵壹笙将会面临被要求退学或是降级的处罚。这种结果显然不是她所能接受的，所以在8月下旬的那次补考前，她找到了一位能够为自己补习的老师。
这位老师并不需要高昂的费用，也不要求她给予不了的条件。几乎没有权衡利弊，赵壹笙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再次成为了她的女朋友。而条件就是帮助她通过补考，并且获得更高的分数。
宋乔的学制和赵壹笙不同，她是中外合办教学，专业是非常万金油的电气工程，赵壹笙挂科的数分恰好也是她大一的课程。虽然她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恋人，但她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仅凭着视频和电话，当然，也与赵壹笙本身基础不差有关系。
她通过了那次补考。
自那以后，赵壹笙就再也没有停下来过。按部就班地上课，找实习，毕业，找工作，入职MS，实习、转正、一步步成为FIG方向的VP，再后来，她回了国，加入高科，将这个公司带到现在。
懒懒地看着天空，时间过去太久了，她已经不记得那时候自己强迫自己忙起来的原因了。是怕再补考还是怕被降级，还是说怕辜负谁的期待吗？
赵壹笙不知道。
夏天的时候她曾和自己说再忍忍，结束了就能歇下了。然而现在都已经到冬天了，她的计划只进展了一半，熟悉的焦虑情绪将她包围起来，原本在阳光下算得上闲适的神情转瞬即逝，她平静到近乎冷漠地看着前方。
过了许久，转身回酒店。
在给曾悦发了个消息交代自己的行程后，赵壹笙拎着行李前往机场，踏上前往塔桥的飞机。
西地那非这个药的副作用很严重，飞机飞行时的轰鸣声几乎要将她的脑壳撬开，赵壹笙强忍着自己的不适，抓着从空姐那里要来的毛毯。因为药物作用本已经红润了一些的脸色，又一次变得惨白，就是额头都有冷汗流下。
身体越是疼痛，她的意识越是清醒。
刚一下飞机，她就将电话打了出去，她需要确认事情是否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卓舒清是否和这件事情有牵扯，她在西雅图那天的提醒是她心软了，还是只是一场乌龙。
今天softball作妖肯定事出有因，临门一脚敢反水，这垃圾公司的董事会要是有这个魄力，还能让高科的云动和灵台占领85%的市场份额？他们背后绝对有人在捣鬼，而有这个能力的人，并不多。
“卓家的人接触了Paul Abbe.同时Zoe也和Paul有过接触。”
Paul Abbe，softball创始人的长子，股份仅次于他父亲的个人股东，这次并购softball方面的主要负责人。
老早让人盯着卓家的动作，没想到竟没有成为废棋。赵壹笙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来，只是这笑容看起来着实吓人，根本看不出任何笑意来。没一会，她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叫了辆车直接回到齐简臻的公寓。
头还在痛，可比起头痛，想到自己的进程还是要被delay，她的牙根就十分痒痒。手机在她的手中不断地转着，她静静地看着公寓内上次卓舒清来没有带走的外套。
过了好一会，她就像是一个机关生锈的人偶一样，走到了沙发边，坐在那里，缓缓地将卓舒清的外套盖在了头上。
世界一片昏暗，她只能闻到卓舒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