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容神色顿了顿, 恢复成惯常的温软笑容,轻描淡写道:“其实有苏姑娘误会了, 我与尧师姐,可不是那种关系。”
有苏雪眨了眨眼睛,咕哝道:“是吗?”上下瞟一眼,眯眼一笑,“那么之前厢房里的事,又怎么解释?”
花玉容的脸偏了过去, 黑眸注视着屋子里的尧清越,微微一笑道:“那自然是个玩笑。”
先前她并不清楚这个狐妖的底细,也不知道她故意抓她与尧清越到此是为了什么。
此刻知道了有苏雪的名字, 又与她达成了合作,自然就不用再隐瞒二人的关系了。
有苏雪捧住脸颊, 细长的眼睛眯了眯,注视她两秒, 良久才缓缓道了一句:“是吗?”她看未必。
她眼睛可利的很,又不是傻子。刚才那幻阵之中,两个婢女贴着尧清越, 花玉容的脸都快沉的要滴墨了。
而且尧清越要钱不要她, 花玉容那脸色, 当真精彩极了。
有苏雪就爱捉弄这些人族修士,抓到这种互有情谊的,尤其有兴致。不管两人真是情比金坚,还是虚情假意, 都能给她提供许多乐子。
但今日遇到的两位小友, 可比之前那些修士有意思多了。尤其里面那个,也不知是大智若愚, 还是大愚若智。
有苏雪眼眸闪了闪,故意杀气腾腾道:“既然小友你不喜欢她,那妾身便替你动手杀了她?如何?”
花玉容面不改色,冷淡地瞥她一眼,没有其他反应。
有苏雪笑眯眯地回望她一眼,当即抬手一抓,凌空便将屋内的人给扯了出来。
尧清越正手捧十万灵石的乾坤袋,诚心诚意地跪在“花玉容”面前忏悔,道歉的话还未说两句,便感觉腰肢蓦然一紧,然后整个人都不受控制朝身后大门扯去。
尧清越不知发生什么,手忙脚乱抓住门框,不让自己倒飞出去。惊慌之下,手中钱袋子噗通一声掉在地上。
然后地板仿佛湖水一般,瞬间将那装着十万灵石的钱袋吞没进去。尧清越见此情景,不由目瞪口呆,眼睛都快脱窗了。
“我的钱!我的钱!”
尧清越徒手去捞,自然什么都没捞到。那地板上空空如也,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她心如死灰,如丧考妣,手指自然垂下,人已经被扯到有苏雪与花玉容跟前,还是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
尧清越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半天都没起来。
有苏雪蹲在她的跟前,伸手抛了抛手上的东西,笑意盎然道:“你瞧这个是什么?”
尧清越半死不活掀了掀眼皮,视线不经意落在有苏雪手上,顿时目光发直,下意识扑过去就要抢夺:“我的钱袋怎么在你这里!”
有苏雪径直站起身来,轻轻松松就躲过了尧清越的飞扑,嘴角笑意加深:“小姑娘,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在十万灵石与你的心上人之间,你选哪个?”
尧清越紧紧盯着她手上的钱袋,当即毫不犹豫大声道:“当然是十万灵石!”
刚才尧清越选择之时,尚且还犹豫挣扎过。此刻竟然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就选择了灵石,而弃花玉容而去。
有苏雪心表情可惜,心中却乐开了花。她虽与花玉容合作,但对方身上流着的,到底有花承平那个老匹夫一半的血,所以对方吃瘪她心情格外愉悦。
她故意扭头,看向花玉容,可惜没在花玉容脸上看到自己喜欢的表情,不由遗憾的耸了耸肩:“小友啊,看来,在这小姑娘心中,的确是灵石比较重要。”
她似是嘲讽又似同情,语重心长地告诫:“以后找道侣,一定要擦亮眼睛。可别再遇到这种虚情假意的了。”
花玉容穿着一身白衣,站在院中,几乎融入雪地。她黑发如墨,肌肤比雪还要白,脸上的表情,则比雪还要冷。
在这幻阵之中,她如愿有了健康的身体。
她双手交握,神色淡然,嘴角露出一丝冷漠的笑容,轻飘飘道:“这话,我如数奉还。找道侣,还是得擦亮眼睛。不然……”
不然就是有苏氏九娘子的下场,就是有苏雪的下场。
有苏雪听出花玉容的未尽之语,笑容登时凝固在脸上,半晌偏过脸嗤笑一声:“用不着小友告诫,找道侣这事,妾身经验比你丰富。”
尧清越没管二人含沙射影的对话,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钱袋,趁着两人不注意,再次准备扑过去抢夺。
“你这小偷!你把钱还给我!”
有苏雪抓着钱袋,动作敏捷地躲开。见尧清越竟然对十万灵石如此执着,不由露出惊奇之色:“小姑娘,这灵石就如此重要吗?”
她自然见过那种为了荣华富贵抛弃情人的败类,但尧清越这个,她却觉得匪夷所思。屈屈十万灵石,是不是太少点了?
“你可知道她是谁?和她成婚,你能得到多少灵石?”有苏雪这会儿倒是少了许多调笑之心,真心实意好奇尧清越的脑回路。
跟花玉容成婚而得到的东西,可不比十万灵石有价值多了?尧清越若真是贪财好利之辈,为什么不选择花玉容呢?
这小偷废话好多。
尧清越依依不舍地移开目光,将视线落在有苏雪和花玉容脸上。然后露出受惊之色,当下便噔噔后退三步,偏开视线。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刚才那对丑八怪!”边说,还边瞧两人一眼,配合着捂住嘴干呕的动作。
有苏雪:“……”
花玉容:“……”
有苏雪瞬间回想起刚才不太愉快的回忆,调笑之心散去三分,多了几分不悦和杀意:“哦,看来你是想要钱,不要命了?”
“妾身倒是想看看,是你的命重要,还是这十万灵石重要?”
说着,杀气毕现,长长的红色的指甲约有一寸长,出现在那有苏雪白皙纤长的手指上。指甲尖尖,闪烁着锋利的白光,只在尧清越脖颈前三寸远的地方,蓄势待发。
尧清越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悄悄往旁边挪开一步。迟钝地脑袋让她无法思考,但身体求生的本能却让她选择自身性命。
但尧清越出口的却是:“我选十万灵石!”
这下子,有苏雪可真的惊讶了,甚至因为太过吃惊,连对尧清越的杀意都消散的一干二净。
她微微扭头,看向老神在在站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的花玉容,诚恳道:“小友,这小姑娘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匪夷所思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要这么一点小钱而不要命,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碰到。
“你懂什么!”尧清越趁着有苏雪惊讶的瞬间,成功夺回自己的钱袋,迫不及待地打开,舒了口气。
“十万灵石,可以让我不工作整整二十年!我要是节省一点花销,靠这十万灵石躺平四十年也说不定!”
“穿衣吃饭,样样要钱!我还要养孩子,你不知道孩子就是个吞金兽!等到她长大了,我还得给她准备一笔钱……”
尧清越激动莫名,滔滔不绝说着,蓦然感觉自己心里一空,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一直以来控制她情绪的东西,终于从身体里完全消散。
同时她手中一轻,钱袋子消失无踪,心中一惊,举目四顾,眼前哪里是她逐月宗静外居的景色?
而眼前的两个丑八怪全部消失不见。她们去哪了?
尧清越才刚刚迈出一条腿,就一脚踩空,瞬间摔下万丈深渊,一下子清醒过来。
尧清越从摘星楼的客房大床上爬起来,立即回想起昏迷之前的一切。
她记得,自己和花师妹被那妖怪抓住,然后进了一个类似于心魔劫的阵法当中。
在那幻阵当中,她仿佛做了一个十分美妙的梦。梦的细节她忘记了,只记得自己好像完成了一直以来的执念。
是什么呢?
尧清越正扶住脑袋思考,便听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端着药碗,推门进来。
尧清越抬头一瞧,见是潘九霄。
潘九霄将药碗搁在茶几上,担忧望着她:“尧师妹,你没事吧?”
尧清越摇摇头,想起什么,立即道:“花师妹呢?她怎么样了?”
潘九霄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花师妹她没事。”
尧清越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一边喝药,一边听潘九霄说那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赶到那万花山庄之时,你与花师妹都晕倒了。我只好先带你们两个回来。另外……”潘九霄顿了顿,欲言又止。
尧清越捧住药碗,见潘九霄沉默,不由抬起脸来,好奇道:“另外什么?”
潘九霄蹙了蹙眉,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莲花灯模样的东西,沉声道,“我在那万花山庄的某个房间里,发现了这个东西。”
尧清越呆呆望着莲花灯,迟疑道:“这……这东西该不会就是我们此行的任务,无影神灯吧?”
潘九霄抿唇,表情复杂点头。
“这会不会是假的?”尧清越半晌才嗓音艰涩道。
潘九霄盯着灯,也迟疑起来。
“这无影神灯,是真的。”一道细小怯懦的嗓音突然从门口隐隐约约传来。
尧清越扭头一瞧,便见一个身穿她们逐月宗弟子服饰的女弟子站在门口,生得花容月貌,却因为卑怯的气质,硬生生折损了那副好相貌。
尧清越奇怪,这人谁啊?
潘九霄微微颔首:“常师妹。”顿了顿,直言道 ,“常师妹见过无影神灯?”
常应春偷眼看尧清越一眼,踌躇片刻,对潘九霄解释道:“其实……其实我也接了这个无影神灯的任务。”
并且她比较倒霉,比潘九霄她们更早一步被掳进那个万花山庄之中。这一次,还是托了潘九霄的福,才成功从万花山庄逃脱的。
“那万花山庄的主人,是一只狐妖,向来以收集人族修士,并给他们印上奴隶标记为乐。”
至于收集的对象和手段。
“是那只红狐狸!”尧清越心念电转,立马接口道,“以小狐狸挑选对象踩点,然后再由有苏雪将人迷晕,抓进万花山庄之中。”
而被抓住的修士,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通通会被印上奴隶印记。人族修士蔑视妖族,反被对方当做奴隶,岂不是奇耻大辱?
难怪那被抓走又被送回来的萧衍一直不肯直言相告,原来是害怕被别人知道那种经历取笑。
而且听这常应春的意思,每个被抓修士的经历都不同。
有的被人勾引上了花楼,去了赌坊,输的倾家荡产,不得不签订奴隶契约去还债。只有实在啃不下的硬骨头,才会让有苏雪亲自出手。
常应春怯懦地点点头,低声道:“这灯是那狐妖,特意为了某个剑修压制心魔,让手下去逐月宗偷来的。我亲眼见过。”
尧清越目光挪到那无影神灯身上,表情不由变得呆滞。
这玩意,竟然是真的?
她们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完成了任务?
尧清越与潘九霄本该高兴,但是因为任务完成的太过莫名其妙,二人一时盯着无影神灯,陷入了沉默。
潘九霄的通讯玉牌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室内沉寂。潘九霄捏诀启动玉牌,不过片刻,脸上露出笑容道:“尧师妹,大师姐就在这附近,等会儿便会过来与我们汇合。”
蓦然对上尧清越清凌凌的杏眸,心中突地一下,表情一滞。
等等……尧师妹现在见纪师姐,真的没关系吗?潘九霄有点担心她又会发疯。因为,听说同行的,还有花絮晚。
“你看着我干什么?”尧清越莫名其妙。
潘九霄眼神游移,没有接话。
尧清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师姐来了跟她有什么关系?大师姐……纪月鸣,花絮晚?
哦,是花师妹的绯闻女友来了。尧清越意识到这点时,心情非常的奇妙。
没有她想象当中的嫉妒和愤愤不平,情绪非常平静。就好像,她已经不再喜欢花师妹一般。
会不会是……她的病已经完全好了。所以,她才对花师妹的事无动于衷?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尧清越当下便要推门去看“花絮晚”,哪知道刚刚推开门,便见花师妹坐着轮椅,出现在她房间门口。
“花师妹……”尧清越对上她沉静而美好的脸,有些迟疑地喊了一声。
花玉容眼睫眨了眨,纤长的睫毛下,是两颗乌黑的瞳仁,其中清晰地倒映出尧清越的脸,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加深,“尧师姐。”
“我……”尧清越刚刚准备说什么,却见一楼大堂处,哗啦啦走进来一堆穿着黄衣轻纱的道袍女子。领头那个,格外眼熟,可不就是纪月鸣?
纪月鸣身旁,还站着个气质如水莲花一般的柔弱的女子,气质如兰,莫名与花师妹有三分相像。
尧清越心中感叹冤家路窄,看花玉容一眼,没在她脸上瞧出什么,特意解释一句:“纪师姐在附近做任务,要与我们汇合,一起回逐月宗。花师妹,你不介意吧?”
花玉容仔细端详尧清越的脸,挑了挑眉,半晌露出耐人寻味之色:“我自然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