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暧昧是程与梵给的。
时也坦然接受的同时, 又想起了那个‘猫说想你’的游戏,她觉得自己这样的小把戏在程与梵的聪明睿智面前,或许早就被看穿了, 可她却陪自己玩了这么久,会不会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其实...她也很喜欢?
“猫想我了吗?”
时也大着胆子诚心发问,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望着面前的人, 似乎在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当成你想’
彼时, 程与梵还握着时也的手没松开。
仿佛肌肤之亲能带来心灵感应, 掌心的温度在双重作用下,加热,加湿,这回换程与梵胸腔微颤,她想松开她, 奈何却像沾了强力胶那般顽固,松不开...反而想贴的更紧, 一个荒谬的不可抑制的念头窜上心来。
程与梵想抱她,想像那天她们依偎在一起看电影时一样...抱她。
时也抽手的很突然,起身的也很突然,绕开桌子走到程与梵身旁更突然...
“你...”
“要不要抱抱我?”
话音灌耳的那一刻,程与梵听见自己的五脏在尖叫,回荡在她全身的细胞里,到处乱窜, 见缝就插, 无孔不入...
她怀疑时也真的有特异功能,至少会读心术, 否则怎么能猜到自己心中所想?
程与梵怔怔的望着她,那张处变不惊的脸上...静水微澜。
时也笑:“别说你不想...我不会信的。”
没有谁主动,和那天一样,浑然不觉间就抱在了一起。
程与梵把脸埋进时也的肚子,手抱住她的腰,女性的柔婉纤盈全被自己揽进怀里,嗅进心窝。
时也摸着这人的头,手指犹如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耳尖,轻抚着...贪恋着...
她问她——
“现在,有没有比之前喜欢我一些?”
程与梵不想说谎,自己的的确确对时也产生某些不同寻常的依恋,她不敢说这是喜欢,但也不敢说这不是喜欢。
“我...我...”
当当当——
关键时刻有人敲门,三下不轻不重的叩门声,打乱了屋内肆意流窜的暧昧气息。
“我去开吧。”程与梵手从时也腰上拿开。
是纪白。
程与梵看着她,心情复杂,不知道是该感谢她的到来,让自己及时止停适才兴风作浪的情感冲动。还是该怪她,破坏了自己一鼓作气的莫名勇气。
“你有事?”
“有笔吗?”
“有。”
程与梵把笔拿给纪白“还有事吗?”
纪白“没了,谢谢。”
“不用。”
说完,程与梵将门关上。
纪白摸了下鼻子,脸红红的...干嘛呢?
程与梵回身,重新缩回自己的乌龟壳里,没敢看时也,只敢盯着桌上的饭菜“吃..吃饭吧。”
时也没继续刚刚的话题,也没咄咄逼人的要回答,她说吃饭,自己就坐下吃饭,她给自己夹菜,自己就拿碗接着。
边吃边看,边看边吃。
程与梵被她看的坐不住,凳子像长了刺——
“你...看什么...?”
“看又被你逃掉一次啊。”
“...”
/
一整个白天,屋子里没有半点动静,直到天快黑的时候,传来靳若男说话的声音,应该是跟何远在打电话,起先还算平和,慢慢就变得急躁,说着说着嗓门开始拔高——
“你只说住几天,我已经住了快一个星期!”
“到底还要这样东躲西藏到什么时候?!”
“你是不是想拖着我!喂?喂!!何远你王八蛋!!!”
随即便是桌子掀翻的落地重声,以及靳若男痛彻心扉的嚎啕哭泣。
“应该是何远把她电话挂了。”连章跟方辉压低声音骂道:“这个何远简直丧心病狂,老子他妈拳头都硬了!”
“纪姐现在怎么办?”
纪白拧着眉,刚要说话,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是程与梵。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一旦出事谁能负责?”程与梵表情慎重严肃“她刚满十六岁,又怀着孕,这么多天一直奔波,现在情绪起伏又那么大,这是在山上,万一有危险,就是一尸两命”
这点纪白自然也知道,刚要是程与梵没进来的话,她现在应该就已经在小姑娘的屋子里了。
“不等了,我现在去。”
“纪警官——”
“嗯?”
“让我去吧。”
程与梵捏了捏手腕“这个时候,陌生人会让她抵触,我和她认识,应该要好一些。”
纪白想了想,也有道理,那孩子刚才又哭又闹,现在再过去个陌生人,还是警察这样的身份,恐怕话还没说,别把人吓出个好歹来,到时候得不偿失。
便点头“行吧。”
...
几人站在院子里,程与梵独自上前,掌心略微有些薄汗,深吸一口气后,抬手敲了敲门。
靳若男的哭声立刻停住,憋着嗓子,不想让人察觉自己此刻的狼狈,但那哭沙的嗓子,还是叫人听出难过——
“谁啊?”
“是我,程与梵。”
一秒、两秒...安静得仿佛连空气中的微生物都逃走了。
“若男,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把门开开,我们聊聊,好吗?”
话音落下,又过了几秒,很轻很小的脚步声踩地而来,那扇关着门,被里面的人打开。
靳若男红着眼,惨白着脸,那张本来青涩稚嫩的面庞,此时此刻全是不该有的忧郁暗沉,透亮清澈的眼眸,也好像被蒙上了一层灰蔼蔼的雾,失去光芒。
“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
靳若男憋着眼泪,唰的一下流出,她两眼是泪,抖着声音——
“有人找我吗?”
“有啊,怎么会没有。”
“我以为你们都把我忘了...”
“不会的,不会忘的。”
靳若男眼睛一闭,涌出眼泪,她哭的无助,哭的无力,哭的浑身颤抖发软...
院里站着几人瞧见这一幕,尤其是那孩子的话,全都于心不忍,特别是时也,别开脸去,眼眶一片湿红。
程与梵拍着靳若男的肩,安慰着——
“没事了,没事了...”
十六岁的年纪,为什么这样艰难。
...
待靳若男的情绪稳定些后,纪白他们才进来。
从事发到现在过去两个月,靳若男的心态和当初已经不一样了,已经有了很大转变。
她说:“我有两部手机,其实原先只有一个,但何远说这样太危险,如果被人发现他们关系就完了,所以他就让我又买了一个,我们平常联系也是用的那个新的,没人知道...我爸他..他只没收了原先的那部。”
“所以,是何远让你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是他,他半夜打电话给我,说我爸在到处找他,他根本不敢露面,让我跟他走。”
“他还说什么了?”
靳若男眼神飘忽,不敢抬头看人“他说,他对我是真心的,让我不要害怕,说会保护我跟..孩子,还说现在的困难只是一时的,只要我跟他走,什么都不要想,往后的事情他都会处理。”
“之后,你们在哪儿碰的头?”
“新时代网吧。”
纪白想起来了,这网吧在一条小巷子里,当时也去查过,但是没有监控,再加上网吧这种地方人多眼杂,天又那么晚,谁来过谁没来过,网管根本没有印象。
“后来呢,你们碰面之后,他怎么带你离开的?”
“他借朋友的车,当天夜里就带我离开了海城,之后他就领着我到处躲,这两天、那三天...像老鼠一样...”
纪白暗自叹气,这个何远简直不是人!她拧了拧眉头,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要那么严肃,但她又实在笑不出,只好把声音拿轻点——
“没事儿昂,现在咱们先回家,你放心...肯定给你一个交代。”
“你们是不是要抓他?”
靳若男望着纪白,小姑娘到底年纪轻,这把纪白看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视线投向程与梵——你会劝你来。
程与梵没推辞,扶住靳若男的肩,正色道——“是,因为他犯了法,他对你做的这些事,就是犯法。”
话落,纪白眉毛挑了挑,她还以为这人能说出什么感天动地的话呢,敢情就这?看来律师的口才也没多厉害。
靳若男没有哭,但也还是红了眼睛,顿了大概一多分钟,她说:“何远关机了,我联系不上他,他没告诉过我他在哪,但我能确定的是他人肯定在北城。”
“我们这边会有同事跟进的,他跑不掉。”纪白回道。
“能不能再等一天?”靳若男说:“何远跟我约好,三天会来看我一次,明天是第三天,过完明天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跟你们走。”
要求既不合理也不理智,可靳若男几乎恳求的语气,却又不能忽视,毕竟十六岁了,她要不肯主动走,也不可能绑她走。
几个成年人眼神交换,随即去屋外商量。
程与梵表示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纪白瞟了眼她:“你不同意,那你觉得你能绑她走吗?”
“可明天万一何远来了怎么办?”
“他来不了。”
“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
商榷过后,靳若男的要求被同意,但纪白他们也有要求,如果明天等不来人,必须立刻回海城,另外靳若男的手机要交出来,一来防止她跟何远通风报信,二来里面的聊天记录要做证据保留。
当天晚上,程与梵怕靳若男的情绪再有起伏,便一直陪着她,直到确认靳若男真的睡熟之后,才从屋子里退出来。
一出来就看见时也,这人不知在外面待了多久,正坐在小马扎上围着炉子烤火。
“你还没睡?”
“不困,那孩子怎么样了?”
“睡着了,这一个月估计也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时也把旁边另外一个小马扎撑开“过来坐啊。”
“干嘛?”程与梵嘴上问着,人却听话的坐过去,看着那双烤火的手,十指葱葱,莹白细长,揶揄道:“别离那么近,当心一会儿烤熟了。”
“熟了那你要吃吗?”
时也笑着,忽然就把手挪开,抱住程与梵的胳膊,头也跟着偏过去,枕在这人的肩上,发出一声叹“好舒服啊~”
程与梵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不疼..反而有些痒,胳膊被时也紧紧抱住,肩上的重量在增加,她却不由自主的想要再给她多一些,让她枕的再舒服一点。
“你没变。”
“嗯?”
“还是那么好。”
...
天大亮。
何远没有来,电话也没有响过。
其实,纪白一点不担心何远来,反倒担心他不来,连章跟方辉,一个前门一个后门,只要何远一露面就立刻抓人,别说见面...头发丝都见不到一根,可没想到...何远这么孬种,居然没来。不过这样也好,靳若男一来死心,二来也看清他的真面目,走这一遭,小姑娘该彻底心寒了,也不用担心她再去维护人渣,现在只等回到海城,立案抓人起诉。
纪白、连章跟方辉坐一辆车,程与梵、时也和靳若男坐一辆车。
两辆车在从山顶盘旋而下。
纪白嘴里叼着烟,趁这会儿给靳哲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人已经找回来了,现在在回海城的路上,最迟中午两点到。
电话里靳哲冷酷漠然,嗯了一声就挂断了。
纪白那声‘艹’瞬间飙出口,这种爹怎么他妈的不去跳楼啊!
另一辆车上,靳若男沉默如死水,期间没有说过一句话。
程与梵和时也互相看了看,那种成年人的无力感,这会儿展现的淋漓尽致,仿佛连呼吸都带着阴郁。
中午一点多,车子进入海城市区,等红灯的时候,靳若男突然弯腰捂住肚子,脸上毫无血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从额间砸下。
时也从后视镜里觉察出不对“你怎么了?”
程与梵坐在靳若男的旁边,听到这话立刻也偏头看去,就见这人面色艰难,咬着嘴唇——
“我...我肚子好疼...”
白色座椅被□□的鲜血迅速沁湿。